才清净了不到半天的公寓,又重新染上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梵天老实趴在沙发上,任由简之给他上药,他的后背和胳膊上满是淤青,额头上和虎口处还有伤口。
这才过多久,已经是简之第二次给梵天上药了。
简之想让梵天少打点架,但转念一想今天这次是为了自己,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老师。”梵天半张脸压在沙发扶手上,说出口的话就像漏风的风琴一样,口齿不清。
“怎么?”简之专心擦药,头也不抬地应道。
“你能不能温柔点?”梵天稍微抬起头,看向简之,“你按得我好痛。”
简之语噎,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嗯,这个力道不错。”梵天重新趴回沙发扶手上,像是享受按摩的大爷一样。
简之难得没有生气,他拿出百分之百的耐心给梵天的后背一点一点地涂上药,不过涂着涂着,他突然发现梵天的后侧腰有一块奇怪的淤青,像是人的四指一样。
“这是什么?”简之用食指轻抚了一下那块淤青,“疼吗?”
“哪儿?”梵天闻言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很快又趴了回去,“不疼,这是你抓的。”
“我?”简之一愣。
“你昨晚高潮的时候……”
“行了,闭嘴。”简之额头冒起青筋,及时打断。
梵天趴在沙发上直笑,简之没好气地拍了他一把:“坐起来,我看看你额头。”
梵天听话地盘起双腿,把脸凑到简之面前。
由于有前车之鉴,简之拨开梵天的头发时,冷眼瞪着他道:“不准偷袭我。”
梵天微微勾起嘴角:“嗯。”
额角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简之把伤口四周清理干净之后,给梵天贴了个创口贴。
“可以了。”简之从伤口收回视线,结果立马对上了梵天深沉的双眼。
梵天在简之面前总是不会掩饰欲 望,现在他满脸都写着“想亲亲”三个大字。
“手给我。”简之自动无视了梵天的眼神,面无表情地对他摊开手掌。
梵天没劲地撇了撇嘴角,接着像训练有素的狗狗一样,把右爪搭在了简之的手掌中。
虎口处的伤口不好处理,创口贴完全贴不牢靠,简之只得把梵天的右掌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做完这一些后,简之让梵天待在沙发上休息,自己则是偷偷拿着跌打药来到了卫生间。
老实说,简之活了三十二年,还从没被打过。他强忍着疼痛把衬衣脱掉,背朝镜子照了照,只见在一片光洁的皮肤上,有一块醒目的长条形淤青。
简之的皮肤比梵天白,刚才见到梵天的伤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这淤青放到自己身上,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反手摸了摸伤痕,结果手指刚碰上淤青处的皮肤,就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知为什么,梵天被打的地方只是变得青紫,额头被钢管砸到也只是裂了一个小口,然而简之身上只被打了这一下,那块皮肤就直接肿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Omega和Alpha的体质差别?
简大教授忿忿不平地把药油倒在手上,反手去够背上的伤处。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项工程难度颇高,手反剪在背后不方便控制力度,稍微一不注意,就容易把自己搞得疼痛不已。
在第三次疼得龇牙咧嘴后,简教授决定先缓一缓。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卫生间里待了多长时间,不过很显然引起了梵天的注意。
卫生间外响起了敲门声,并伴随着梵天的一声“老师”。
“干什么?”简之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在擦药?”梵天问。
“没有。”简之懒得多事。
“我闻到了。”梵天说到这里,直接拧开门把手,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要帮忙吗?”
“不用。”简大教授固执地说道。
梵天没有听简之的话,而是走到简之背后,看着那颇为碍眼的淤青道:“你又不会打架,挡在我面前做什么。”
他说着拿起药瓶,把药油倒在左手掌上,轻轻抚上简之的后背。
“嘶——你轻点。”简之皱眉道。
“忍一忍。”梵天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埋怨地说道:“好好一个大学教授不当,偏偏学人家打架。”
“你有没有搞错?”简之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埋着脑袋,不满地看着斜后方,“我这是为了谁?”
“你这叫不自量力。”梵天毫不留情地戳穿。
“行了行了,给我出去。”简之不爽地夺过药瓶,把梵天往外面推,“我当时就该扭头就走,懒得管你。”
梵天脚下没动,只是上半身往后仰了仰,顺势把推他的简之捞进了怀里。
“可是你没有走。”梵天低头看着简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简之不自在地推开梵天的胸膛,身子后仰,“你一个打四个,我怎么好意思自己跑。”
“就这样?”梵天挑了挑眉。
“不然呢?”简之反问。
他扒开梵天环在他腰上的手,面朝洗手台收好药瓶,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休息好了就赶紧走,我这儿不是收容所。”
梵天没有吭声,而是突然从背后靠近简之,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把简之禁锢在了他的胳膊和洗手台之间的空间里。
“……干嘛?”简之不明所以地看向镜子,只见某只高大的Alpha可怜兮兮地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
“老师,你一个单身Omega,很容易遇上危险。”梵天道。
“什么危险?”
简之心想你确定危险的不是你?
“你就不需要……”梵天顿了顿,“一个Alpha在家看家?”
简之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梵天继续道:“发 情的时候还能随意使用。”
简之翻了个白眼。
梵天的左手不老实地从简之的肋下穿过,慢慢移向他的右胸。
“痕迹淡了。”梵天低下头,吻了一下简之的肩窝,凑到他耳边暧昧不清地说道。
简之知道梵天在说什么痕迹。
他右胸那粉嫩的一点上有个明晃晃的咬痕,是昨晚这只狗Alpha咬的。
“给我打住。”简之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不停撩拨自己的梵天,反手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拉离自己的肩膀,“我要说多少次,你这些撩妹手段对我没用。”
“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梵天瘪着嘴道,“我只撩过你。”
“哦。”简之无动于衷地应道,“意思是其他人都不需要撩,主动送上门是吧。”
“我真没有……”梵天一脸冤枉地说道。
“停。”简之像没有感情的教导主任一样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不感兴趣。”
梵天:“……”
简之推开梵天的胳膊,把脱下来的衬衣披在肩上,接着重新回到了客厅里。
某只大狗全程都耷拉着脑袋跟在他身后。
简之把茶几收拾好后,打开电视调到了新闻频道。
不出所料,新闻里全是这次暴 乱的消息,警方的行动很迅速,已经逮捕了好几个这次游行的负责人。
简之毕竟跟同盟会没有任何关系,不想多做议论,并且他也不想刻意在梵天面前提起安英曜,让梵天勾起过去的回忆,因此他只是惋惜地感叹了一句:“政治真是复杂。”
身旁的梵天没有接话,简之也没有特意去注意他的表情。
电视里记者随意采访了几个路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同盟会是个不正当的组织,应该立即解散。
简之突然想到了梵天身上的纹身,问他道:“你没有跟这些人扯上关系吧?”
“什么人?”梵天问。
“这次游行的人。”简之对同盟会倒没有什么偏见,他只是单纯不希望梵天惹上麻烦。
梵天抿了抿嘴唇,微微皱眉道:“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简之以为梵天是在暗指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多想,“你最好不要参与政事,这跟你街头斗殴完全不一样。”
梵天沉默了一下,表情复杂地说道:“老师,其实我……”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简之顺着话问道:“什么?”
“……没事。”梵天嘴唇动了动,视线重新移向电视,没有再多说。
简之还很少见到梵天这副有心事的样子,他想了想,问道:“对了,你刚才在主干道那边做什么?”
梵天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两秒,慢吞吞地回道:“新工作,发传单。”
“这样。”简之松了口气,“发传单也好,少接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嗯。”梵天轻飘飘地应道。
简之总觉得梵天的情绪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他没有去猜别人心思的习惯,早上折腾了半天他也累了,于是他伸了个懒腰,问道:“你还看电视吗,我要去午睡了。”
梵天直接关掉电视,站起身道:“你去睡吧,我去打个电话。”
简之看着梵天走向阳台的背影,隐隐觉得……这家伙好像在跟自己生气?
可是为什么?
简之换好睡衣趴到床上,始终想不明白。
他好像也没有表现得看不起梵天工作的样子吧?
虽然他心里确实有些看不起,希望梵天能找个正经工作……
算了,不管了,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所以说到底还是一个人轻松自在,只要身边有其他人,就不得不去顾虑对方的感受。
没错,得尽快把这家伙赶走才行,省得让他花心思去在意。
简之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就要睡着,然而就在这时,他身侧的床突然塌陷了下去。
他茫然地抬起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梵天道:“你干嘛?”
“午睡。”梵天理所当然地回道,不像往常一样还要事先磨得简之的同意。
好了,现在简之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家伙就是在跟自己赌气。
……算了,赌就赌吧。
简之也不会哄人,索性就由着他去。
等等。
睡得迷迷糊糊的简大教授恍惚地想到,他为什么要去哄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