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蝉鸣开始了它的第一声鸣叫。
走在朝气蓬勃的校园,穿过两排苍翠欲滴的香樟,错落有致的教学楼逐渐映入眼帘。
穿着朴素的少女收回四下环望的好奇目光,紧跟在大人身后往高一年级的主任办公室走。
这是高一下半学期,陶知晚转学来淮海一中的第一天。
主任办公室里。
陶大勇紧握住曹婧的手,情真意切地拜托她:“以后就麻烦您多费心了……”
曹婧看过陶知晚的过往成绩单,对她十分满意,她向陶大勇保证:“您放心,孩子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培养,一中不会埋没任何一颗好苗子。”
陶大勇临走时嘱咐陶知晚:“爸爸先走了,一会儿曹主任会带你到新班级,到了新班级一定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放学时记得给爸爸发个信息,爸爸去车站接你。”
陶知晚点了点头,蓬松马尾垂在肩膀,随着点头的动作上下颤了颤。
眼睛澄澈明亮,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紧张。
陶大勇离开后,办公室里的其他科目老师便纷纷打趣——
“把新同学搁我们班呗,我班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就缺个这么文气的小姑娘。”
“诶,我们班也行啊!”
一中好不容易捡了块宝,曹婧笑得嘴都咧开了花:“都别抢,人孩子去哪得让校长决定,再说了……我班还想要呢!”
“你班就算了……有那么个混世魔王杵着,别再给人孩子吓着。”
一提起那位祖宗曹婧就头疼。
她拿起档案袋,招呼陶知晚过来:“走,咱们先去见见校长。”
去往校长办公室的路上,曹婧简单给陶知晚介绍了下校园的环境,陶知晚安静地听着。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刚一拐弯儿,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两个毛头小子吓了一跳。
“徐义昭!孙明威!你们两个不去上课,在这儿干嘛呢!”
曹婧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男孩突然捂住肚子,“哎呦”一声从她身边蹿了过去——“老师,我肚子疼,我出来拉屎!”
“我也是!”另一个男孩慌慌张张跟上。
“怎么,拉屎还要跑外面拉?外面的茅坑比较香是吗!”
可惜俩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曹婧气得直摇头。
她对陶知晚说:“以后千万别搭理那俩臭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陶知晚惊魂未定,根本没看清那俩男孩到底长什么样。
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门没锁,人却不在。
“奇怪。”曹婧看了看表,“这个点,胡校应该在办公室啊。”
她转身对陶知晚说:“你先在这等等,老师出去找一下校长。”
“嗯,好。”等曹婧一走,陶知晚就乖乖站在门口等。
起初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陶知晚不敢乱动,也不敢乱看,所以一直低着头。
直到办公桌那边传出了奇奇怪怪的响声……
陶知晚抬起头,面对除她以外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什么情况。
那响声还在持续……劈劈啪啪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好像就是从校长的办公桌底下传出来……
这个时候,她该迅速离开才对的。
可那张办公桌下面似乎有着什么魔力,明明看起来很危险,却吸引着懵懂无知的陶知晚壮着胆子一步步地走上前去。
以为是有只老鼠什么的,可陶知晚怎么也没想到,校长的办公桌底下,此刻居然藏着一个大活人!
陶知晚震惊楞在原地。
那“活人”此刻正盘腿坐在桌子底下,大刀阔斧的架势,嘴里玩儿似地叼着一根棒棒糖。
他云淡风轻瞥了她一眼,又回过头继续扭着手里的魔方。
姿态狂,神色也痞,像是压根儿没把她当回事儿。
但就是这样的一张拽脸,又给了陶知晚第二重震惊。
不知怎么,一中呆板的polo领短袖校服,穿在他身上,竟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清爽和……好看?
陶知晚回过神儿来,才意识到,那劈劈啪啪的声音就是他手里的魔方发出来的。
刚好拼成第五个面,少年没再继续。
停顿了五秒钟后,门外脚步声靠近,曹主任的声音随之响起——
“来了来了,胡校,这就是陶知晚,南华转来的。”
“嗯?南华?好学校啊!”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绕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在了后面的真皮座椅上。
路过陶知晚的时候,还笑眯眯地看了她两眼。
陶知晚大气都不敢喘,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直直盯着校长,连招呼都忘了打。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自己只要动一下,桌子底下的人就会被当场发现似的。
曹婧笑道:“可不是,学习更好呢,从上初中开始,大大小小的考试就从没出过前三。”
说着把陶知晚的档案递给胡校。
胡勇翻看着,赞许地点头:“不错,是颗好苗子,好好努力,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他抬头问陶知晚:“想考什么大学?定目标了没?”
陶知晚张了张嘴,平复了下紧张的心情,小声回道:“淮大。”
“我看还可以再大胆一点,搞不好清北都没问题嘛!”
“不,我就想上淮大……”
胡勇和曹婧均愣了一下,好像都没想到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会顶嘴……
陶知晚匆匆低下头,也有一种自己做了错事的感觉,忐忑不安。
余光却情不自禁地往校长的脚下瞟,心跳也砰砰作响。
她站的远,在一团晦暗的阴影中,隐约看到了男孩微微挑起一侧的唇角。
……笑她?
曹婧又问:“胡校,您说把这孩子放在几班比较合适?要不我亲自带?”
“你带不是不行……”胡勇放下档案,端起手边的茶水,边喝边思考——“就是你班那个江愿!太不让人省心!”
话音未落,空气里便传来一声轻嗤。
胡勇握在掌心的水杯顿了一下。
“怎么了胡校?”曹婧问。
胡勇掏了陶耳朵:“岁数大了,耳朵不好使了,总听到一些怪声儿。”
陶知晚莫名为那男孩捏了把汗。
但,她怎么好像成共犯了?
“行了!那就先放你班吧!记住,一定要保护好人孩子!”胡勇发话了,曹婧乐呵呵地说成。
陶知晚迅速收回目光,跟着曹婧身后走出了校长办公室,也没敢再回头看一眼。
……
走廊尽头,刚一拐弯儿,又撞上了来时碰到的那俩小子。
“你们怎么还在这!”曹婧真的怒了。
“哎呦呦……肚子,肚子又疼了。”俩小子边跑边回头——“老师,这是咱班转来的新同学吗!”
“要拉赶紧去拉,哪儿那多废话!”
“好嘞!”俩人扭头就跑,只不过,扭过头去的瞬间,还和陶知晚对视了两眼。
就,挺奇怪的。
那眼神里似乎并不是好奇,总之让陶知晚觉得不是很友好。
陶知晚想起在桌子底下藏着的那个少年。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三个是一伙的。
一个埋伏在办公室里,两个在周围打游击。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干什么……但就是觉得,这种行为……也太大胆了……
办公桌下。
江愿看到老胡把挂在腰上的一串钥匙摘了下来,“啪”的一声,应该是扔到了桌子上。
腿一伸,差点踹到他。
江愿拿出手机,正准备发信号,听到老胡的电话铃声响起,手便停在了发送键上。
“老婆~对,今天不回去了……”
少年嘴角一斜,点了录音。
完事,给孙明威发信息。
手指数了五下,孙明威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火急火燎扑到校长面前,大喊——“不好了!”
“校长!徐义昭他、他!”
“他怎么了?”胡勇慌慌张张地起身跟他向外跑。
跑到厕所门口,孙明威的这口气才喘匀:“他、他没带纸……”
“小兔崽子,信不信我抽你们!”
从厕所到办公室,一个来回十分钟,够用。
江愿用钥匙打开抽屉,随手扒拉两下,从被没收的一众电子产品里,把他的上个手机,徐义昭的ps4,孙明威的ipod捡了出来。
在最里面发现了相机。
江愿扣出sd卡。
他嘴角叼着棒棒糖,倨傲不屑地嗤了一声,转身离开时,带起了窗外的一阵清风。
桌面上有份档案恰巧被风吹偏了一角。
映着夕阳的残照,一张清秀恬静的一寸照片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眼帘。
五班正是自习课。
曹婧带着陶知晚走进来。
所有人停下手头的动作,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坐在哪呢?”曹婧有点为难,目光四下逡巡空位,突然脸色一变,大声吼道:“人呢,三臭小子又逃课了?!”
有人回:“老师,他们三拉肚子……”
“什么屎能拉一节课?还是拉完就掉茅坑里了?”
班里瞬间厚厚笑了。
曹婧边摇头,边指了指最后排窗边靠过道的一个座位,那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人坐的空位。
“你先坐那儿吧,回来我再给你调。”
“好。”陶知晚乖乖坐过去,她同桌不在,桌面乱七八糟的,好些书已经挤到了她这边。
她埋头收拾,曹婧便和同学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她的情况,大家很友好地为她鼓了鼓掌,表示欢迎。
“谢谢。”随后,陶知晚也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大家便继续自习。
下课铃一响,就有同学陆陆续续地过来和她打招呼。
“嗨,新同学。”看了眼她隔壁,又意味深长地落下一声“唉”。
第二个人也是,甚至“唉”完之后,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三个……干脆直接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她前桌,一个短发女生回过头来,终于不再是冲她“唉声叹气”和拍肩膀了。
而是对她灿灿一笑:“你好,我叫蔻一心,一心一意的一心,你喊我英文名coco就行。”
陶知晚笑了笑:“我叫陶知晚……知道的知,早晚的晚……我没有英文名,必须要取一个吗?”
蔻一心:“不用,你名字蛮好听的,那我叫你知知怎么样?”
陶知晚:“我小名就叫枝枝。”
“真的呀?你是外地人吗?”
陶知晚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淮海人。”
“那你怎么从外地转学过来的?”
陶知晚耐心解释:“因为我爸爸常年在外出差,所以我从小就跟着他到处转学,今年他从外面调回了本地,我也就跟着转回来了。”
蔻一心:“这么辛苦啊!那你妈妈也跟着一起?”
“……我妈和我爸离婚了,她不和我们一起。”
蔻一心“哦”了声,很洒脱地安慰她:“没事,现在父母离婚的多了,别放在心上……”
陶知晚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想起什么,她又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同桌怎么了?为什么大家看我时都是一副……一副……”陶知晚不知道怎么形容,蔻一心却表示明白。
“你只需记住他的名字,以后在外面听到这两几字,能跑就跑。”
“……什么?”
蔻一心朝她勾勾手指,随后靠在她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了五个字——
“江、愿、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