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午休时间短, 半个小时便醒了。
见沈言礼还在睡，许听没吵醒他，小心从他身侧移开，离开房间。
沈秋白也已经睡醒, 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 许听下楼梯的脚步顿住, 她抬头看向屏幕，只见上面播放的正是她前阵子拍摄的第一部 电视剧。
许听：“……”
沈秋白听到动静, 朝许听招手，“听听，过来吃水果。”
许听硬着头皮过去, 坐在沈秋白旁边。
沈秋白夸道：“你拍的这个挺好看的, 比阿礼的电影好看多了。”
许听：“没有他的好。”
沈言礼主演的电影基本是为了拿国外冲奖, 作品本身有很深刻的意义，是这种傻白甜快餐网络剧完全没办法比的。
沈秋白书香门第, 年轻时是搞艺术的, 只不过近些年年纪大了, 喜欢轻松一点的作品，她笑着说，“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你和阿礼什么时候也拍部轻松点的爱情片？阿礼年纪是有点大了, 不过穿个校服也勉强能装嫩, 你俩可以拍部校园电影, 弥补一下没有早恋的青春。”
说到早恋, 沈秋白有些怀念, “我和你爸爸是高中同学, 他感情都比较含蓄, 我觉得女生主动太不矜持，我们愣是高中毕业才在一起，不过幸好他当时不要脸偷看我的高考志愿，最后还在一所大学。”
许听捧着水杯，认真听沈秋白讲故事。
随后，沈秋白话音一转，神神秘秘，“弥悦是贺凛好朋友的妹妹，小时候天天来家里做客，要贺凛陪着玩，虽然贺凛没说过，但我觉得他俩肯定有早恋。”
许听：“……”婆婆怎么有点八卦？
沈秋白揭短：“不过阿礼都二十七了，是真的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他上学时候有女生给他写情书，因为他不收都寄到家里信箱里，我每次都能翻出一沓子粉色的情书，有的还写情诗，文笔真挺好的。”
许听：“……”
但也挺惊讶的，在许听想法中，沈言礼哪方面都堪称优秀，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青春期或多或少会谈几场恋爱。
沈秋白：“你这么乖，以前应该也没早恋过吧？”
许听摇摇头。
沈秋白跃跃欲试地怂恿：“所以你们不考虑一下？正好你俩直接结婚，省了恋爱的步骤，在戏里谈场恋爱，顺便弥补一下没有早恋的青春。”
在许听眼里，沈秋白一直是成熟温柔的长辈，没想到她这么有少女心……
许听略有些不自在：“那……考虑一下吧……”
*
之后换了话题，两人开始讨论电视剧情。
没多久，有人过来和沈秋白说外面门铃响了，有客人过来拜访。
是苏博容带着妻子和苏朝雨过来。
两家住在同一片住宅区，但距离相隔很远，以前关系还行时，偶尔互相上门做客，但自从沈言礼出车祸，他们悔婚，两家再没联系过。
如今一家人过来，就挺突然的，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两家的情谊是从老爷子那辈儿延续下来的，虽然沈秋白对苏博容一家有诸多不满，但这么久过去了，不好将人拒之门外，便让人将他们引进待客厅。
许听起身：“那我先上楼了。”
沈秋白挽住许听手臂：“跟我一起过去，正好认认人。”
待客厅窗明几亮，桌上放着刚端上来的水果盘，和新泡好的茶。
沈秋白脸上挂着挑不出错处的微笑：“培曼，你们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语气却极尽疏离。
孟培曼尴尬：“我们散步路过这里，刚好进来坐坐，和我们还客气什么。”
沈秋白不咸不淡：“那挺巧的，这下雨天气，我连门都不想出。”
孟培曼：“……”
这时，贺述同推门进来。
他先是看向沈秋白，随后看向苏博容，示意他去旁边聊。
这边就只剩下许听四人。
孟培曼再次说话，找了个话题随口聊了几句。
然后她拉过苏朝雨手掌，叹口气，语气变得沉重不少，“其实今天还想和你们好好道歉，之前是小雨不对，她年纪小，被我们娇惯到大，有点任性，做事冲动不计后果，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都信。”
“当时我们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遂她的意，没想到最后会影响两家交情。”
她一开口，沈秋白就知道她后面的话，也不打断，就听她说。
当初沈言礼出车祸，医生诊断沈言礼下半生可能就此失明，没几天苏博容便带着一家子过来退婚，和今天这样倒像得很。
两家老爷子生前关系很好，曾经提过孙子辈亲上加亲的事情，但年代久远，也没人当真。苏家这些年渐渐落败，苏博容起了联姻的念头，主动和贺述同提及这件事，那时贺老爷子还没去世，不好拒绝，便应了下来。
贺凛不愿意，这婚事自然落在沈言礼身上。
主动联姻的是苏家，主动退婚的也是苏家。
而且车祸发生时，苏朝雨就在沈言礼车上，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么，迎面而来的车子直冲冲朝着驾驶座那边撞来，苏朝雨只受了些皮外伤。
事故发生后，本来想着一个人出事就挺不幸的，苏朝雨无事是她幸运，所以沈秋白并没有迁怒。但被上门退婚时，沈秋白升起满腔怒火，如果不是家教好，可能都会恶毒的想为什么出事的不是苏朝雨。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退婚当日苏博容一家拎着几个礼盒上门外，再没遇到过他们一家，也不知道是真的没缘分，还是对方故意躲着，怕沈言礼赖上苏朝雨。
贺氏和苏氏公司一直有商业上的往来，关系闹僵后，贺氏这边主动解除合约，中止和他们的合作。前阵子沈秋白还听人说苏氏公司最近状况不好，股票大跌。
事情过去那么久，今天却突然上门道歉，明显是无事献殷勤。
沈秋白唇角挂起客气的笑容：“是这样，阿礼年纪也小，从小被老贺和阿凛惯着，也任性极了，当初听说要给他订婚，阿礼在家里没少发脾气，要不是老爷子在上面压着，他早跑了。”
这话无疑是在说沈言礼看不上苏朝雨。
孟培曼表情难看，想到来意，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说，“这不是时代变了嘛，现在年轻人都追求恋爱自由，哪儿愿意听家里的安排。不过感情都是在相处中培养，阿礼和小雨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这情分自然是别人比不了的。”
都说到这地步，沈秋白哪儿还不明白苏博容一家子登
门的目的。
不就是看沈言礼现在身体恢复，想吃回头草挽回联姻，然后看在沈言礼的份上，贺氏肯定要帮扶苏氏企业，还真是打了个好算盘。
“话不能这么讲，阿礼和小雨这都是老一辈儿的情分，不合适的人硬凑在一起哪儿会培养处什么感情。”沈秋白漫不经心道，随后摸了摸许听的小脑袋，将她拉到旁边，姿态亲昵，“这不，碰到有缘分的感情都不用培养，中午喊阿礼他们回来吃饭，知道听听喜欢吃虾，阿礼愣是给她剥了两盘虾。”
“阿礼长这么大，别说给我剥虾了，连杯水都没给我倒过。”
这话听着是有点泛酸，不过是为了让孟培曼知道沈言礼对许听的重视，沈秋白压根没觉得儿子对儿媳妇好有什么不对的。
当初沈秋白为沈言礼物色妻子，在差不多的家室条件下没找到乐意嫁给沈言礼的姑娘，后来就去小门小户找。
圈子里没什么秘密，这事儿没少被人在背后讨论。
出门前，孟培曼就想起这一茬，但想到后来没怎么听说过下文，也没听贺家传出结婚的消息，便以为这事儿最终作罢。
没成想沈秋白还真为沈言礼挑了一个妻子……
一时间，场面尴尬起来。
孟培曼强撑着表情，就着这个话题说道，“阿礼现在也在家？小雨和阿礼也这么久没见面，是该去打个招呼才是。”
从沈秋白第一次暗示沈言礼看不上苏朝雨时，苏朝雨便沉下脸，他看不上她，好像她能看上他一样，如果不是出门前孟培曼特意交代过，苏朝雨早摔门离开，哪儿还会老实坐着。
现在沈言礼都结婚了，孟培曼还这么上赶着的态度，让苏朝雨心情更差。
沈秋白不动声色挡回去：“这就不用了，阿礼正在房间睡觉，挺不合适的。”
两家人面子早已撕破，沈秋白无心继续应付，故意道，“说起来还真该谢谢你们，不然我也没有这么合心意的小姑娘当儿媳妇。”
话音落，孟培曼脸上五彩斑斓起来。
但有求于人，没办法直接翻脸，沉默片刻，孟培曼随便挑了个日常的话题，和沈秋白聊起来。
过了会儿，想到公司现在的情况，孟培曼仍有些不甘心，觉得沈言礼和许听这才认识多久，哪儿有什么感情，说不定是沈秋白怀恨在心，故意编造的。
而且沈言礼可不是乖乖听话的脾气，他要和谁在一起还不是他说了算，只要搞定沈言礼，纵是沈秋白不乐意也没办法。
思及此，孟培曼给苏朝雨使了个眼色。
苏朝雨心情很不爽，但因为和沈言礼退婚的事情，家里没少教训她。今天来之前苏博容就说了，如果她不好好配合，回去就把她银行卡冻结。
苏朝雨撇嘴，有点不情不愿，“妈，我去一下洗手间。”
沈秋白注意到，在她起身时说，“听听，你带小雨去一趟洗手间。”
许听：“好。”
其实苏朝雨来贺宅很多次，知道洗手间在哪儿。
沈秋白特意让许听带过去还是为了告诉她们许听是家里的主人。
*
许听今天是第一次来贺宅，只参观了沈言礼的房间，对各个地方都不熟悉。
不过好在饭前，她在一楼洗手间洗过手，知道洗手间的位置。
“到了，你进去吧。”
苏朝雨借口去洗手间，其实是为了找沈言礼打个招呼，顺便联络感情，但这会儿许听跟着，着实有些不方便。
到洗手间外面，苏朝雨没立刻进去，她转过身，视线落在许听身上，上下审视，眸里是不加掩饰的不屑之意。
几秒后，苏朝雨准备说话。
这时，头顶传来沈言礼的声音，“听听？”
随后沈言礼从楼梯下来，出现在许听旁边。
苏朝雨朝他灿烂一笑：“言礼哥。”声音很嗲，都能掐出水似的。
本来听到苏朝雨和沈言礼在一起很久，情分是别人不能比什么的，许听就有些不大高兴，现在见苏朝雨这样，不正是说明两人关系不一般，许听更不高兴了。
她瞪了沈言礼一眼，但语气比苏朝雨还嗲，“阿沈哥哥。”
沈言礼愣了瞬，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心里有一点喜悦，上前牵住许听，声音温柔，“怎么下来了？”
许听：“睡醒了。”
苏朝雨再次喊了声，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言礼哥。”
沈言礼余光都没给苏朝雨，直接牵着许听转身，“那可以陪我多睡会儿。”
许听：“不要。”
……
望着两人的背影，苏朝雨气得要命。
但想到即将被冻结的银行卡，深呼吸几次忍了下来，折身回待客厅。
孟培曼见她这么快回来，就知道是没遇到沈言礼。
沈秋白故作不经意道：“听听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苏朝雨脸色不好：“被言礼哥带走了。”
闻言，孟培曼瞥了苏朝雨一眼，是恨铁不成钢。
沈秋白笑了笑：“估计是阿礼睡醒没看到许听，特意下来找她，阿礼平时比较黏许听，你别介意啊。”
孟培曼：“……”
孟培曼和苏朝雨都压着气，又聊了一小会儿，实在是聊不下去。
苏博容和贺述同那边已经喝完茶，也没有继续留的理由，一家子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
离开苏朝雨视线后，许听便将沈言礼甩开，快步上楼，合上房门。
被关在外面的沈言礼还挺茫然的，他就睡个午觉，好像没惹到许听吧？
好在门孔插的有钥匙，并未真正将沈言礼锁在外面，他拧开房门进去，看到许听低头看手机，闷闷不乐的样子。
沈言礼过去，手掌压着椅子靠背。
许听眼都没抬，将他手掌拍掉。
沈言礼俯身，凑到许听面前，问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许听脸颊气鼓鼓的，转向另一侧，用行动证明并不想搭理他。
沈言礼耐着性子，跟着转到那边，捏住许听脸颊，两指用力，肉乎乎的脸挤成一团，打趣道，“和我冷战啊？现在苏联都解体了，真的没必要。”
许听：“……”
许听侧头，在沈言礼手指上咬了下。
沈言礼松开许听，将手腕横在她唇边，示意她咬这里。
许听虽然不高兴，但沈言礼这态度真挺好，她也闹不起来，声音闷闷的，“你好讨厌啊！”
沈言礼：“嗯，我最讨厌了。”
许听：“……”
沈言礼捏了捏许听的小耳朵，不再放任她生气，双手放在许听腋下，将她抱起，然后换他坐在椅子上，许听双腿分开，坐在他大腿上。
沈言礼啄了下许听鼻尖，轻笑道，“好了，跟我说说怎么不开心了。”
许听沉默，视线落在一旁的雕花上，就挺丢人的，总不能说她因为苏朝雨吃醋，因为沈言礼的过去吃醋吧？那时候沈言礼还不认识她……
沈言礼也不催，耐心等待。
半晌，许听咬着唇，委婉给出提示，“言礼哥。”
语气干巴巴的，说完觉得非常的丢人，耳尖跟着泛红，她双臂环住沈言礼脖颈，趴在他肩头装死。
自从沈言礼询问了顾星洲建议后，顾星洲自觉冠上恋爱顾问的名号，时不时通过微信对沈言礼进行远程教学辅导。
沈言礼苦不堪言，天天听着顾星洲以自己为例，讲他和前女友的爱情故事，诉说着吃过的爱情苦头，什么这个女朋友太爱吃醋，他只要和其他女生说一句话就不行，那个女朋友更爱吃醋，他和别的女生站一起都不行……
沈言礼微怔，很快反应过来——
许听在吃醋！
虽然有点不太好，但他现在挺开心的，唇边是压不下去的弧度。
沈言礼手掌放在许听后脑勺揉了揉，解释道，“我和苏朝雨不熟。”
许听立刻反驳：“骗人。”狗屁不熟！骗鬼呢！
沈言礼证明自己：“没骗你，我和她真的不熟。”
想到在待客厅的事情，许听就挺气愤了，也忘了刚还在觉得丢人的事情，小嘴叭叭叭起来，“你都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还在一起好多年，还订婚了，哪儿不熟了！她妈妈都说你们的情分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越说越酸，许听突然攀比起来，“我也有青梅竹马的邻居哥哥，经常来我家给我辅导作业，还会留在我家吃饭，我外婆可喜欢他了。我在学校还好多人追我，能从教室前门排到教室后门，抽屉里全都是他们给我塞的零食……”
沈言礼将许听抱起来，堵住她的嘴，没好气地说，“故意气我呢？”
许听唔唔唔也说不出话，就瞪着沈言礼。
沈言礼气乐了，这到底是谁不对？他舌尖顶了下腮帮，逼问许听情史，“和你邻居哥哥牵过手没？和你们学校男生谈过恋爱没有？收了多少封情书？……说真话，不准故意气我。”
许听抬了下下巴，视线落在别处，拒不回答。
沈言礼气恼，又拿许听无可奈何，“我们交换，等下你随便问。”
许听有点心动，眼睛转了转，尚在考虑中。
沈言礼为表达自己的诚意，先解释之前的残留问题，“我家和苏朝雨她家是世交，从小认识，不过不经常见面，也玩不到一起。至于订婚，也是家里长辈做的决定，人家本来想和贺凛订婚，贺凛不同意，顺位到我身上。如果早知道会遇到你，我肯定也不同意。在一起也不算是真的吧，我和她都没怎么接触。”
沈言礼：“你怎么这么傻，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以后被骗怎么办。”
许听打他，但他胸口硬邦邦的，敲得手疼。
沈言礼给她揉手，语气带着几分歉意，“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我没办法，但是以后肯定只有你。”
想了想，沈言礼又补充，“我也没有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过，你是第一个。”
许听敛眸，沉默半晌，小声说，“你也是第一个。”
是回应，也是在回答之前沈言礼提的问题，说完她挺不好意思的，脑袋埋在沈言礼胸膛前。
沈言礼唇角翘起，弧度很大，都已经快笑出来了。
他说：“我很开心，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