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呼唤她。有一个声音,很微弱,但是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卡特琳娜盯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光亮。她努力向那道光线挪动,突然一阵疼痛袭来,像一股电流,从头部开始直穿脊背,流向右腿,一直传到脚趾。她身上每一处都在抽痛着。疼痛?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活了下来?如果没死,那她现在是在哪儿呢?
“卡特琳娜,你能听到吗?”那个声音现在更近了。卡特琳娜慢慢地睁开眼睛。哈里和杰斯正俯身在她上方,他们的面孔晃动着,忽而清楚,忽而模糊。她现在身处一间单调灰暗的房间,躺在一张有护栏的床上。她能看到的其他家具就是一张椅子,以及一个放着塑料盘子的推车。
“我这是在哪儿?现在几点了?”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一阵眩晕袭来,房间里的一切突然间旋转起来,变得模糊。她努力想重新看清哈里和杰斯的脸,脑袋却突突地胀痛着。她泄了气,一头倒到枕头上。现在她都记起来了:车子被撞,沉入冰冷的弗雷泽河里。
“你在医院,卡特琳娜。现在是十点半,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动。”哈里轻轻地拍了拍卡特琳娜的胳膊,“放松,继续睡吧,你会感觉好一点。”
十点半?早上吗?卡特琳娜沉浸在恐慌之中。她需要把那些钻石交给辛迪做检测,而且她还有大把的工作要做,比如说调查班克罗夫特·理查德森公司与黎巴嫩的关联。波特控股出价恶意收购,给自由矿业的种种怪事平添了一项,而且距离尼克要她追回那笔钱的最晚期限已经为时不远了。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必须立即出院。
“我真的得走了,我还有工作要做,而且我……”
“你哪儿都不许去,小姐!”哈里用警告的口吻说道,“医生说至少再留院24小时,他们才会考虑要不要让你出院。你有脑震荡,肋骨淤青,还有不少割伤和擦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警察说你开车的时候睡着了。你还记得昨晚的任何事吗?”
“什么?我才没有睡着,有人把我撞出了路面!”卡特琳娜气疯了,“我正沿着河滨路开车,有一辆大卡车从后面冲上来撞向我,然后……”
“一辆卡车撞了你?”哈里问道。
“没错,一辆卡车。”
“你怎么看出那是辆卡车呢?当时天色不是很黑吗?”
“我看到它了。你能让我说完嘛?”卡特琳娜右手摸索着病床上的控制按钮,最后总算找到了。她调整病床,好让头能抬起来。
“好吧,好吧,继续说。”
“我转弯的时候,车子失去了控制,然后冲到了河里。我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车子下沉时我困在了里面。”
“你看清是谁开的车了吗?”哈里问道。
“没有,我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车的前灯。”她的记忆跳回车祸前的一刻:车里被卡车前灯瞬间照亮,车从码头上翻下去的时候,她被安全带困在车里。想到这些,她不禁颤抖起来。
“你确定吗,卡特琳娜?目击者说那里没看到其他人,撞击应该是入水前撞到了码头导致的。”
“什么目击者?那个卡车司机吗?”
“出租车司机。”杰斯说。
“没有什么卡车司机在场。”哈里说道。
“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告诉你,哈里舅舅,有人把我撞出了马路!”卡特琳娜沮丧地提高嗓门,“你不在场,但是我在!”
“我相信你认为那些都发生过,卡特琳娜。但是人在疲倦的时候很容易犯错。”
“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车上有证据。”
“呃,你的车还在河里,警方甚至都不确定他们能不能把它捞出来。”
“你很幸运,卡特琳娜。”杰斯插嘴说,“那位的哥看到你冲出路面时,他正在对面的车道上开。”
“但是那里没有别人,一个都没有!”
“是那位的哥报的警,说你开着车满路迂回,像是喝醉了一样。这就是他们说的疲劳驾驶,看起来跟喝醉了一样,而且开……”
“我告诉你们,我是被撞出马路的!是一辆大卡车,我不明白为什么没人注意到。有人想要杀了我!”卡特琳娜猛地坐起来,又一阵疼痛袭来,她很快又倒回床上。
“当然,卡特琳娜,”杰斯说,“现在重新躺好。”
她盯着杰斯,脸气得通红。
“关于巴迪,你之前说对了。有人想要阻止我查出自由矿业的内幕。”
“也许现在是该退出了,卡特琳娜。如果真的有人在追杀你,这份工作不值得你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不能退出,现在不行,我都快要查出布莱恩特和那笔钱的下落了,快要揭开神秘湖舞弊案的真相了。我得回办公室去!”卡特琳娜惊恐地意识到,有人大费周章地把她撞出路面,一定是知道了她发现了什么,知道她发现了虚假产量的事情。他们会尽一切可能毁掉她和他们的罪证。
“让我去吧,卡特琳娜,我会处理的。”哈里坚持道。
“不行,你不明白,我得阻止他们销毁案底。”
“卡特琳娜,你不能离院,护士和医生都这么说。让哈里去吧。”杰斯把托盘推到她面前,“至少要吃点早餐。”
“好吧。”卡特琳娜说。她凭着记忆列了一份文件清单,让哈里把这些文件和她的笔记本电脑一起带回来。除了接电话和文件归档,让哈里做任何事情都会招惹祸端。不过,除了哈里,也没有别人能从他奇葩的归档系统里找到这些文件了。
她现在还困在医院,想要找到钱是不可能了。即使她能追查到与黎巴嫩的关联,银行也早就下班了。
“真是太难以置信了!我总算是接了一个大案子,才查出了一些眉目,有人就想杀了我!我的车报废了,我也没钱买新的,可我急需用车。现在我像犯人一样被关在医院里,我追查的盗窃犯现在没准儿正在销毁所有证据,而且没人相信我的话。可怜的巴迪因我而死。这真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这还不算最糟糕,卡特琳娜。”杰斯轻轻地说。
“还不是?”卡特琳娜心里闪过一丝希望。
“不是,这只是目前为止最糟糕而已。”
“杰斯,你现在弄得我不太待见你了。这话可不太鼓舞人。”
“卡特琳娜,我只是说你无法预知未来。对了,还有另一张字条。”
“啊?”
杰斯递给他一张叠好的纸。
“在前门廊发现的。”
“我不想看。”卡特琳娜把杰斯的手推回,巴迪的影像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也许杰斯是对的,自由矿业不值得她这么拼命。
“抱歉。但这跟巴迪死时的那张不一样,这是手写的,像是出自女人之手。”
卡特琳娜缓缓地展开那张纸条,仍然害怕去看。那字体细小而工整,不过是一双颤抖着的手写出来的。
护住玫瑰的根,盖住它们的脚。薄荷在疯长,我看到是他干的。
“看见谁?”卡特琳娜问道,她没注意到花园里有薄荷呀。薄荷会疯长,但是第一次降霜之后就凋谢了,肯定不是什么急需照料的东西。
“我不知道,卡特琳娜,我还指望你会知道呢。”
她不知道,而且头疼得厉害。她感觉到沉重的睡意又一次开始攻占她的意志,不过入睡之前,她看到杰斯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她觉察到这件事后,就跌回到无意识的深眠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