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替罪羊

姜新染明显感觉到顾若的身体不自然地绷了一下,眼神也有片刻的闪躲。

顾若的表情略显僵硬,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不愿多答,“我头还有点晕,想再去睡会儿。”

姜新染按住她,神色严肃,“这有什么不能聊的?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这个答案就这么难么?”

顾若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沉默了下去。

姜新染的心跟着沉下去。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一下子结了冰。

姜新染脸上陡然浮起倦怠,她一分钟不想多看顾若,也一分钟不想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公寓里逗留,冷着脸,一言不发,起身就要离开。

顾若忙拉住她,“去哪儿?”

“回宿舍。”姜新染眉目冷淡,“你烧退了,也不需要我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对了,你告诉你助理,以后你生病了让他直接帮你打120,我又不是医生,他打电话给我没有任何意义。”

“吃了饭再走。”顾若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哀求,“你今天照顾我,我该对你表示感谢。”

“感谢就不用了,再怎么说现在你也是我的老板,老板身体健康,我们做员工的才好过,这是我的本分,至于吃饭,更不用。”姜新染眼中露出几分嘲讽,“跟顾总坐同一张桌子,只怕我连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染染……”顾若为难地蹙着眉,声音沙哑,明显的感冒还没好,差点让姜新染又心软妥协。

好在姜新染看到她的那张脸,就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来,原想利落地直接走,但胸中不忿,忍不住冲她责问了一句:“顾若,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说,我给没给过你机会?可你珍惜了么?从你回临渊,一直到现在,不是躲闪就是逃避,哪怕连个侧面回答都不敢告诉我!这种不明不白的感情,就算勉强维持下去有什么意义?”

连珠炮似的质问,近乎谴责,说完后姜新染就后悔了,疲惫地垂下眼,苦笑,算了,都不打算跟她好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浪费口舌而已。

“以后你照顾好自己,就算再怎么生病也不关我的事了,今天是最后一次,只当我对你的最后一点放心不下。”姜新染说完,甩开顾若的手,走到玄关处,弯下腰,面无表情地穿自己的鞋。

顾若站在她身后,默然地注视着她。

姜新染眼中只有失望,还有对自己的嘲笑。

她穿好鞋后,直起腰来,冲顾若客套地颔首,淡淡道:“我走了,顾总您不用送。”

仅一个称呼的转变,就让顾若胸口一疼,脱口道:“我六年前离开的确是去了Y国。”

姜新染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闻言,顿了一下,转过声来,等她继续往下说。

却没有了,顾若局促地站着,道:“染染,你给我一点时间,这件事我迟早会一五一十全告诉你,等我准备好。”

又一次失望,姜新染冷声:“那就等你准备好了再来找我吧。”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顾若,“希望你尽快,因为等到那个时候我不一定还愿意听你说。”

她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若的公寓。

只留顾若一个人在玄关,独自站了很久。

从顾若的住所出来已是下午,再去公司也没意义了,姜新染索性打了个转,去看艾以池,顺便问问艾以池过年有什么打算。

姜新染原本想和艾以池搭伙过个年,两人也算有个伴,不孤独。

但艾以池却说自己要去外地一趟,过年期间可能不在临渊。

“去哪里?”姜新染问。

艾以池答:“看看我的母亲。”

“可是你母亲她不是已经……”

“那也得去扫扫墓,我都好几年没去看过她了。”艾以池笑着笑着,表情苦了起来,“我辜负了她的希望,没有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还真有点没脸去看她。”

“别胡思乱想。”姜新染安慰她,“小艾,你很优秀,只是遇人不淑,别自暴自弃,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我当然知道了。”艾以池冲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好不容易摆脱了沈昭夏,终于不用整天钻营着活成让她满意的模样,我终于完整的属于我自己,怎么能自暴自弃呢?要是离开沈昭夏之后活得更颓唐,岂不是让她笑话么?不蒸馒头争口气,就是为了气死她,我也得积极向上啊!”

姜新染舒展地笑,“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艾以池的小单间离顾氏太远,姜新染明天要上班,和她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后,就往宿舍赶。

工作日,过了晚八点以后,地铁的人流就不那么密集了,空位子很多,姜新染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脑中开始思索起白天那组错误数据的事。

她有点懊恼,不该等的,早知道今天上午和刘旗请假那会儿就顺便把这事告诉她了,只因为没有经过张帅直接对刘旗说,难免有打小报告的嫌疑,姜新染犹豫了一会儿,就错过了。

但愿那组数据人不知鬼不晓,不要惹出大篓子来。

姜新染一边想,一边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晕,她以为自己太累了,没在意,回宿舍后倒了杯热水,喝完,去洗澡。

躺到床上以后,脑袋却更晕了,而且四肢开始发酸、无力,眼眶也有点发烫。

典型的初期流感症状。

肯定是被顾若传染的。

姜新染咒骂了一声,老老实实起床,掰了几粒退烧药、消炎药和抗病毒感冒药,一起扔进嘴里,又迅速爬上自己的单人床,捂紧了棉被卧汗,祈祷明早能好。

她才上班两天,已经请了一次假,如果明天又请假,说不定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要开始有意见了。

尤其不想让那个讨人嫌的张帅看扁。

结果到了第二天,虽没发烧,但流感的症状却更严重了,头晕、鼻塞、喉咙干疼,脚都有点打飘,整个人软绵绵的。

这样子是绝对没法上班的,还可能把流感病毒传染给办公室的其他人,姜新染决定请假,刚拿起电话要打给刘旗,电话却先一步进来一通来电,是个临渊本地的陌生号码。

姜新染皱了下眉,接了,“请问哪位?”

“姜新染么?”是个男声。

“对,您是?”

“你赶紧用最快速度赶来公司。”

姜新染听出来,是张帅打来的,“有什么事么?我今天不方便去公司,我……”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就是腿断了也得给我爬过来!”张帅在那边发怒了,“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

“……”姜新染的脑袋就要炸开了,还真不知道自己一个刚进公司第三天的实习生能惹出多大的错来。

张帅这种人,说好听点叫严肃,说难听的就是倚老卖老。

大概是姜新染的研究生导师太和蔼,没有架子,和学生打成一片,所以他们实验室里有什么意见都是直接提的,老李头也总是虚心接受,还会笑眯眯地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所以姜新染就分外讨厌张帅这种有点资历就卖弄官架子的人,这种人在她眼里往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越没科研水平越爱卖弄。

姜新染不愿和他多说,本来不想去公司的,既然他说自己闯了大祸,那姜新染还就去定了,非得看看自己到底闯了什么惊天大祸,让他如此小题大做。

硬捱着鼻塞脑胀挤上了地铁,走到公司时两脚都开始发软,姜新染一进到办公室里,众人就齐刷刷看着她,都表情严肃,看起来有什么大事发生。

“早啊。”姜新染下意识打招呼。

“坐,开个早会。”刘旗对她抬了抬下巴。

姜新染落座,按着自己额头,听这个早会进行下去。

“今天之所以上班时间没到就进行这个早会,想必原因你们都清楚了。”

姜新染心想,我不知道。

“昨天我们个别同事工作疏漏,导致发的日报上出现了严重的数据错误。”

姜新染额头一跳,意识到开早会的原因了。

“我希望你们知道,日报是我们组每天的工作量体现,不仅要发给我,还会抄送给各大领导,包括我们这个项目的技术合作方临渊大学的李教授,以及我们的顾总。”

听到刘旗提起顾若,姜新染心头也是一跳。

刘旗接着说:“李教授是病毒学的大拿,又是我们这个方向的先驱,这次的重大数据错误就是在他那里被指出来的,他现在已经开始质疑我们团队的专业水平了。也因此,我们这个研究小组受到了全司通报批评。当然,这首先是我这个组长的工作失误,没有把好关,我先检讨,同时我也希望你们引以为戒,轻松不等于放松,该做好的工作以后要严谨、务实,我不希望再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而让整个组一起蒙羞。”

不知是不是姜新染的错觉,刘旗说完,明显朝她这里扫了一眼。

“知道了组长。”众人表决心。

“未免打击个别同事的信心,这次的主要责任人我就不当着大家点名了,希望这个别同事重视起这个问题来,工作态度端正起来,下次有同样的情况出现,不管是谁,一律要在组内做公开自我检讨。”

刘旗又扫了姜新染一眼。

姜新染脊背一紧。

不是错觉,刘旗就是在看她,而且这话明显就是说给她听的。

姜新染正要辩解,刘旗已经说:“散会吧。”

各人干各人的事去了,办公室的气压都比平时要低。

姜新染见刘旗走远,欲追上前去解释,却被张帅拦了下来,“姜新染你怎么做事的?填个实验数据也能出错?我让你逐个核对,结果你就偷懒用软件直接填?然后看也不看就发给我了?亏你还是李教授手下的研究生呢,你这研究生是自己考上的么?你走关系买进去的吧?”

他的嗓门越来越大,逐渐吸引了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

得,这下全组都知道害他们被通报批评的人就是姜新染了。

甚至已经有人眼睛里已经出现了鄙夷的目光,仿佛在说:实习生就是不行啊,太水了,毫无责任心。

姜新染意识本来就不大清醒,头是昏的,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指责,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桌沿缓了一会儿,才稳定下来,慢慢解释给他听:“张哥,那些数据我的确是用软件整理完的,但是整理完成之后我一一核对过才发给你……”

“你现在还狡辩?一一核对过怎么会出错?”张帅气得脸红脖子粗。

外人看来,他的怒火是理所应当的,谁会喜欢一个满嘴谎话投机取巧的实习生呢?

但姜新染却忽然意识到,张帅这是早有准备,摆明了要把这次重大错误的责任全赖到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