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故意倾身凑近了姜新染的脸庞,却并没有故意勾引的心思,只是瞧姜新染直愣愣的模样,连眼睛都不会眨了,有趣得很,就凑上去细看。
顾若深知姜新染对她的吸引力,然而关于她自己对姜新染的诱惑力,她还处于认知不清的阶段。毕竟从很久以前,总是她对姜新染无法自控的时候居多,而姜新染总是半推半就。
太近的距离,稍不注意,连鼻尖都会碰在一起,姜新染的眼底很透亮,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顾若的面容。
顾若的眼睛太好看了,偏深的眼窝和狭长的眼尾,平时总显得冷艳,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一旦像现在这样刻意放低了眼眸平视,就多了一股深情,让人想陷进去。
姜新染咽了咽喉咙,问顾若在看什么。
顾若凝着她眼眸深处说:“看你的眼睛。”
姜新染视线散到别处,“看我的眼睛干嘛。”
看你的眼睛里有没有我。
不仅有,还装满了,那一双水色的圆眼中,除了顾若以外,谁也进不去。
顾若很喜欢姜新染满眼只有她的时刻,可惜这样的时机少之又少,只要顾若往后退那么一两步,她在姜新染眼中的分量就立刻降低,姜新染的眼睛里会装进别的东西,注意力也会被除她以外的人吸引。
顾若的后退,使得大量空气得以灌进二人之间,姜新染的心稍微放松,眼中又隐秘地闪过一丝失望。
“我……我去洗澡了。”她拿起自己的睡衣,冲进浴室里。
热水浇在身上时,脑海中念念不忘的是顾若被裹在白色真丝吊带裙里的曼妙身姿。
忽然莫名地燥热。
姜新染洗了个慌乱又匆忙的澡。
她不敢在浴室里多加逗留,怕事情向着失控的方向进展,匆匆擦干净水,穿好睡衣就出来了。
她的睡衣不像顾若的那样具有风情,就是一件肥大的T恤衫和一条棉质大裤衩。T恤衫是她本科当志愿者时赞助方送的纪念T恤,正面印着那次志愿活动的名称,背面印着赞助商LOGO。当时姜新染是最后一个领到的,就剩一件XXL码了,穿在她身上不像T恤衫,倒像一条oversize的短裙,穿在身上很空,不过因为是纯棉质地,倒是很舒服。
一件纪念衫穿了好几年,本来就过宽的领口早就懈了,有点挂不住肩膀,一不小心就往下溜。姜新染刚穿上就后悔,想想顾若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睡裙,再看看她自己,广告衫加大裤衩,哪有半点让人想剥开看看的欲=望。
姜新染着实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别说广告衫加大裤衩,她就是裹块抹布出来,都能让顾若馋得心肝乱颤。
泛着水的眸子,宽松衣领下雪白的肩膀,更别说空荡荡的裤管底下两条细白修长的小腿。
顾若的眼神甚至有一瞬间的梗塞,费了老大劲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眼睛移开。
“不是说好了你睡床我睡地么,你怎么跑到地上去躺着了。”姜新染走到顾若面前才站住。
顾若此时已经坐在姜新染打的地铺上,拿着平板电脑查看工作邮件了,姜新染大咧咧站在她面前,白得透明的脚踝在她眼前晃,她托着平板的那只手明显抖了一下,差点把平板砸在地板上。
“床太软,我喜欢睡地。”顾若不动声色地抓紧,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说谎。”姜新染一下就戳破她,“难道你一个人住也睡地么?”
顾若把平板放在枕头旁边,抬眼道:“夜深了,明天还要早起,快睡吧。”
她低着头还好,这么一抬下巴,吊带下的风光一览无余。
因为是睡裙,所以里面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白生生的。
姜新染心头一紧,声音都哑了,捏着衣角道:“随……随便你吧,你自己抢着找罪受,我才不管你呢。”然后赶紧转过身,躺到床上去。
这所房子地处偏僻,没有市中心车水马龙的喧嚣,关灯以后,连窗外墙根底下的虫鸣都听得很清楚。
夏末秋初的晚风,清新而凉爽,风调皮地掀起窗帘溜进室内,朦胧的月光也跟着钻进来,落下一室清辉。
“今晚的月色很漂亮。”
姜新染揪着被角失眠之际,顾若平静的声音从地板的方向传来。
姜新染应声抬头,看向窗外。
果然很美,清冷纯洁,纤尘不染,看起来很孤高。
和某个人的感觉很像。
姜新染忍不住低头,瞅了眼顾若。
顾若怕热,被子被她扔在一边,她一只手臂枕着头,大喇喇躺着,光滑的丝绸裙摆被蹭起来一点,惹人遐想。
那地铺姜新染打算自己睡的,所以准备得不是很用心,胡乱一铺了事,褥子很薄。
姜新染垂着睫毛,低声问:“地上硬么?”
“还好。”
“凉不凉?”
“还好。”
“谢谢你陪我来。”过了一会儿,姜新染咬着嘴唇又道:“你这么忙,肯定耽误你不少事了吧。”
顾若依然是那句还好。
姜新染有点生气,正想发作,念在她主动睡那个不怎么舒服的地铺的份上,又心软了,叹口气,没说话,望着窗外的月亮。
顾若一直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没有动,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但是姜新染借着月光,看到她的眼睛睁得很亮,在黑暗中炯炯有神。
姜新染思索再三,迟疑道:“顾若,你睡不着么?”
清凉的夜风在房间里穿梭。
顾若似是在笑,音调奢侈地扬着,“心疼我啊?”
颇有几分戏谑。
姜新染有种心思被戳穿的气急败坏,恶声道:“谁心疼你?自作多情!”
说完一把拉起被子盖过头顶,感觉自己天灵盖上都在冒热气,心怦怦地跳了好一阵才停。
心情平静之后,姜新染不长记性,又开口了:“顾若,你要不要……”
和我换……
后面的三个字没能说出来。
因为顾若已经拧着眉毛轻啧了一声,迅速翻身上床,两条柔韧的胳膊从后面圈住姜新染,把她箍进自己的怀里。
“顾若,你!”姜新染如临大敌。
突然地紧贴上来,让她头皮都麻了。
“别动,老实睡觉。”顾若瘦削的下巴颏落在她后肩上,呼吸全洒在她耳后。
“你……你放开我,我下去睡。”姜新染手肘小幅度地向后,正好捅进顾若怀里,想把她挣开。
“下面凉,你胃不好,作什么死。”顾若叹了口气,“这么下去谁也别想睡了,一晚而已,你还怕我吃了你么?”
顾若的身体就像个小火炉,姜新染的身上很快变得汗津津的,连光洁的额头上都浮起一层细密的薄汗。
“睡觉就睡觉,你松开我,这么热怎么睡啊。”姜新染轻声抗议。
顾若的手臂不但没松,反而更紧,勒得姜新染透不过气来。
“我怕你跑了。”
姜新染心一抽搐,耷拉着眼皮想,谁跑了,倒打一耙。
跑了的那个人,分明是你。
姜新染暗想,自己不该对顾若心软的。
她就是个渣女。
头天晚上还在和姜新染把酒言欢,喝得半醉,强行扣着她的后脑勺就亲,舌尖笨拙又粗鲁地抵进去,把姜新染的脑子都亲得晕乎乎的。
然后她放开她,拇指揉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带着酒气说:“染染,我喜欢你。”
当时的情绪姜新染到现在都还记得,她两只胳膊缠着她,压着眼里的湿润,哽咽着连连点头,说我也是。
姜新染以为她们终于柳暗花明、春暖花开。
结果第二天迎接她的是冰凉的枕头,而顾若已经不知所踪。
姜新染像疯了一样找她,她们逃课时常去的天台、一起攒钱吃冰淇淋的小店、不开心时就一起躲起来的秘密基地……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顾若的影子。
姜新染去顾若租的房子里疯狂地拍门时,只有邻居探出半个脑袋,冷冰冰地说,“这家昨天半夜就搬走了,你就是把门拍破了也白搭。”
“她到哪儿去了?”姜新染两眼通红。
“鬼才知道。”邻居翻了个白眼,重重关上门。
姜新染脱力地靠在墙上,茫然四顾,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顾若就像露水一样短暂地出现在她生命里,迅速蒸发,只在她心上留下一个频繁疼痛的痕迹。
姜新染还记得那天楼道里的穿堂风,呼啸着穿透耳膜,她浑身发冷,只能蹲在地上抱紧自己。
姜新染又记起了当时被抛弃是怎样的无助,她的心脏到现在还会为当时的自己感到疼。
为什么还要为这个女人心动呢?她自虐地想,被抛弃一次难道不够?非得被她弄得遍体鳞伤才知道疼么?
顾若就是个十足的渣女。
但是姜新染的内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在愤怒,在不甘。
六年,她想问顾若,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能让她前一夜还抱着她口口声声说喜欢,却第二天早上就消失,连封信也不留。
凭什么她要受到顾若这样残忍的惩罚。
“顾若。”姜新染的声音又轻又平静,怕惊扰了夜,“你为什么要回来?”
顾若的心却被重锤凿了一下,痛得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