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独子的独子的独子的老婆怀孕了。
简而言之就是三代单传的豪门世家可以在院子里放鞭炮了。
消息长了翅膀, 虽然余照升千叮咛万嘱咐要低调, 要给肚子里的孩子攒福气,但是头一个出去嘴没把住门的人,还就是他。
不过两天时间,临市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他要抱孙子孙女了。
保胎是头等大事, 木少倾自己也小心, 经过老师同意, 打包去余家老宅待产了。
倒不是多金贵,只是每次在家里被保护着时,她心里总是暖呼呼的, 心情好身体也舒畅, 孩子心疼她, 连孕吐都不曾有。
她每天就陪着奚美心准备小孩衣服,吃着营养师给的月子食谱,跟老太太喝喝茶下下棋,小日子过得惬意。
唯独苦了准爸爸,风雨无阻要每天往老宅跑不说。
还被强制分了房。
晚上吃饭时他日常表示抗议, “咱家床那么高,我晚上不在旁边守着, 木木摔下去怎么办?而且咱们家地暖不好,冬天很冷的, 得有人帮她暖被窝。”
将一碗白玉菇肉片汤递给儿媳。
奚美心坐直身子思索片刻,破天荒点了头,“你说的倒是, 咱们这屋温总上不去,要是小木木感冒可就麻烦了。” WWw.8Yue.ORG
眼见回屋有望,他抿唇屏息等待赦免。
“那你以后早点去把木木的被子暖好,然后再回客房去睡。”
??
这种骚操作令人咂舌,余江枫平生第一次听说,他现在觉得自己比慕言还惨,人家虽然当初闹离婚,但好歹看不见摸不着的能有个缓冲。
他倒好,不给碰,现在还得暖被窝?
“噗嗤”。
木少倾终是忍不住,看见他憋绿的脸,找回一点同情,“我晚上自己睡还挺害怕的,叫他回屋吧。”
还是老婆大人好。
余江枫就差满脸泪花给她来法式热吻。
当婆婆的现在对她百依百顺,闻言立刻笑眯眯点头,“但是你们必须分被子,他这孩子睡觉不老实,别碰了你。”
各让一步,完美协商。
当晚,余江枫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欢快投向小姐姐身边。
搂着软乎乎的身子。
他喟叹一声,幸福真简单。
手搭在还未显怀的肚皮上,他有点好奇里面的小胚芽到底多大。
耳朵凑过去听了听,也没动静。
推了推他的脑袋,木少倾有些无奈,“这才两个月,能听出来才有鬼呢。”
“你不懂,我们这是根基于血缘的心灵相通。”
懒得跟他费口舌,木少倾阖着眼睛躺回去。
只希望基于血缘的智商遗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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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每次产检,作为准父亲的余江枫都完美错过。
他都怀疑所有合作商都嫉妒他,不然怎么会专挑那种那些日子来考察,要么就是一个飞的把他叫走。
错过了三次,他缠着木少倾能不能趁他闲着去做产检。
“这才过了十多天,频繁产检不好,你等下回吧。”
他不开心,抱着老婆胳膊撒娇,“我就想看看宝宝嘛。”
掀过来一张纸,木少倾被烦得往厨房里找婆婆去,“你昨晚不是看着彩超结果傻笑了一个小时?机器看和纸上没差啦。”
被嫌弃的男人仰倒在沙发上,在余照升“坐没坐相”的斥责中独自悲伤。
那能一样吗?
产检能听胎心呢,他一次都没听过。
好在第五个月的产检,排除千难万险,抱着公司破产也不惜代价的心情,余江枫终于跟着踏上了前往附属医院的路。
熟人多了好办事,有木艺在,大家都行了方便。
木少倾拿这个弟弟也没办法,他也闹着,要等小宝宝生下来,看到第一眼才肯出国。
被两个男人七嘴八舌吵得头晕,好不容易躺在B超室的诊疗床上,终于换得安宁。
原来真的不一样。
机器抹在她肚皮上时,小宝宝手脚还动了动。
一种酥麻感从头到尾流过,余江枫这才有了当父亲的真实感,全须全尾的小婴儿,头还没有个鸡蛋大,在妈妈肚子里伸懒腰。
生命神奇之处难以言喻,甚至让人眼眶发热。
他难得安静下来,这种酥麻在听到那阵活跃胎心的瞬间,化成为激动。
想到他和小姐姐生命的延续就在这。
昔日重现一幕幕,谁能猜到故事开始和结局,能是这般圆满。
整个产检流程结束,木少倾拿这个感性少年没办法,本来说好去附近商场买点备孕的东西,结果这位爷进去就是一顿扫荡。
原来基于血缘还能遗传购物欲,看着他刷卡结账时的幸福笑容,真的很像奚美心。
受不了他满身粉红泡泡,她支使他在原地等,“我去趟洗手间,你别再买了,好多东西都用不着,到时候该浪费了。”
说罢也不管他听不听,便扶着肚子走了。
她倒没想过会这样巧,能在这碰上顾漫云。
之前回柳镇,许阿姨说她最近经常出国旅行,久了一个月都见不到人影,听说还谈了男朋友,是个外国人。
看样子有结婚的打算。
刚怀孕时,木少倾也给她打过电话,可惜不知道是换号码了,还是真的不想接,每每都是忙音或关机。
大概是不想回忆上半辈子悲惨人生和狼藉收场,于是便彻底断了联系。
顾漫云正在洗手台的高镜前补妆,见到她,也是一愣。
只是收敛了以前的戾气,眼神在她肚子上扫了几眼,“几个月了?”
冰冷的水在手掌间滑过,木少倾微微失神,后又声音温柔地回道,“五个月。”
粉底盒合上时发出“啪”的一声响,顾漫云转过身,在她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审视,最终笑了笑,带着与过去冰释前嫌的体谅。
“挺好的,照顾好自己。”
这是母女最为心平气和的一次谈话,虽然短暂但是稀罕。
看见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木少倾擦干净手。
摸着肚子,温热透过布料传达到掌心。
“妈妈的妈妈也很可怜,她也只是被人消磨干净了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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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少倾在私立医院生了孩子,她唯一到场的血缘家属,就是木艺。
小姑娘生下来就听话,被人抱着不哭不闹,像在她肚子里一样老实,眼睛还不能视物,就学会了咧嘴笑。
老太太那天还亲自到场了,取了个小名,叫“芙芙”,谐音福气的福。
大名早在办准生证前就由余照升拍了板。
就叫余月弯。
凤眼半弯藏琥珀,说她长大了一定是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美女。
“咱们余家不缺钱,所以就求个漂亮吧。”
芙芙小朋友自小就是万千宠爱,余家拿出族谱翻,往上也鲜少能翻到个女孩,余照升说这是祖宗开眼。
在余家,她拿爷爷盘了十五年的核桃去逗狗,换来得就是句,“小孩子爱玩,我还能这不得个破核桃啊?”
后来余江枫偷偷跟老婆诉苦,“我上初中时想偷他核桃去卖来着,结果就那么轻轻碰了下,换来一顿竹笋炒肉。”
“双标,太双标了。”
然而这个双标的受害者从来不检视自己的行为。
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女孩亲亲举高高,玩游戏马上就要吃到鸡,电脑被小家伙按了关机,他都能乐得出来。
“我闺女太聪明了,这么点儿就知道关机键在哪里。”
木艺远赴海外留学,每天都要发视频看自己小外甥女,芙芙嘴甜,隔着屏幕左一个好舅舅,又一个香舅舅叫着,直把人心都叫化了。
各种海外零食和幼儿用品源源不断寄回来,气得木少倾想去美国拍死他。
就连胖橘面对她的时候,脾气都变好了许多。
以前总听人说,猫对老人和小孩的耐心很足,木少倾不信,毕竟他们家这只是国骂种子选手,虽然听不懂猫语,但是结合语气表情动作,你肯定可以听得出……
它就是在骂你。
对着芙芙它很少叫,被揪疼了尾巴也不生气,每次都会主动凑过去求亲亲。
面对着种种,木少倾觉得,生产前的所有疑虑都是杞人忧天,就算没有她这个当妈的,小姑娘也绝对不缺爱。
如果非要把芙芙形容成一种动物,那肯定是螃蟹。
横着闯天下。
为了避免溺爱,她借探望老师为借口,拎上小姑娘跑去了西镇,没有爷爷奶奶和爸爸,甚至没有了胖橘宠爱,是机会给她立规矩了。
但是木少倾又低估了男性生物对小姑娘的统一热爱。
一个光棍老大爷和三个光棍师兄,当天就差把别墅拆了给她搭积木,下午还没过去,西镇前前后后的商户都知道。
姓王那个画家,有徒孙了。
“师父,你别带着她往画室里去,小孩子没轻没重,弄坏了可怎么办?”
“啧,你懂什么?画没了还可以再画,孩子的童年才是最重要的,”王厚松一脸不屑训斥她,转而又抱着小姑娘眉开眼笑,“是不是呀,小芙芙。”
奶声奶气的小孩子会拍马屁,如大名似的,眼睛笑成月牙。
“是的呀,好爷爷。”
啧。
她和余江枫的基因里怎么会有这种组成,木少倾不解,觉得自己可能抱错了小孩。
当天晚上,小孩的爸爸果然还是跟了过来。
到西镇时,木少倾已经带着孩子爬到了西江山半山腰。
小芙芙娇生惯养横行无道,但是她天生有股倔劲,只要是决定好的事,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她既然说了要爬山,就肯定会登顶。
一路上,木少倾等她说放弃,却没想到小姑娘停停歇歇,将近一个小时,居然真的靠自己爬上去了。
小脸累得红扑扑,看见星河时,却还能笑起来。
余江枫跟过来时,小孩已经窝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她抓着妈妈的衣服领子,羊角辫被山风吹得一颤一颤。
灿烂星河间,他看见小姐姐回过头,冲他“嘘”了一声,五官和怀里的小娃娃如出一辙。
山风里夹杂着青草味和虫鸣声。
与研究生学院那晚很像,他跨坐在墙头上,跟她说——
“我有办法进去,但是并不想帮你送东西。”
兜兜转转,很多事情都变了,他们成了夫妻,相濡以沫,有个调皮的女儿。
女强人变成小有名气的画家,那个游手好闲的男孩,却成了西装革履的商人。
但是坐在这里时。
他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