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工业对临市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从籍籍无名的北方小城一跃成为经济中心,后又顺势而上, 全面转型,成了互联网和金融公司的首选之地。
可繁华是柄双刃剑, 灯下总有照不见的黑。
出了一天警回来,赵小警察累的脖梗发酸,好在还是带来俩打架斗殴的,放在拘留室挨个调解。
木少倾作为这件事情的导火索自然也不免于难, 跟小朋友挤在塑料长椅上,许久无人的屋子气温低下, 她不自觉瑟缩起肩膀。
紧接着就被人圈住。
余江枫也受了伤, 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忧心忡忡,“冷吗?”
“咳咳咳。”对讲机被扔在玻璃桌面上。
赵警官语重心长,认定这是一起感情纠纷, 片警嘛, 最喜欢处理这种案子, 八卦谁不爱听呢。
“先别忙着秀恩爱啊, 咱们这是警察局,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因为我把那个男的揍了呗。”
这语气有恃无恐,像余江枫这种中二热血青年,臭脾气惹人嫌,从小到大没少打架,更遑论在富二代圈子里混得久了, 被带回警局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木少倾却是平生头一遭。
她眉头紧皱,用细高跟很狠踩了他的AJ,“你态度给我端正点!”
嘿,这还有个抢台词的。
赵警官忍俊不禁,懒得装模作样,“反正甭管你们什么原因吧,监控录像确实显示你先动手了,最后的处理结果,还得看人家那边的意向。”
无非就是,和解,起诉。
小少爷很是无畏,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
反倒是木少倾心急如焚,邵云辉不是省油的灯,他轻易不会忍气吞声,要是真的追究责任,小朋友吃亏怎么办?
她脚尖在地上点了几下,客气地询问。
“警官,我可以去跟那位聊聊吗?”
“他就在旁边的办公室,你从中说和一下。”赵警官很热心,忙不迭指着方向。
又让女人出头,余江枫自是不肯,执拗地抓着她的手,她掌心湿湿热热,有安抚人心的功效,因此不能离开。
他是那样容易冲动,幼稚、鲁莽、霸道。
但是对于木少倾来说,这都是他爱人的表现,发自于难以控制的感情,所以产生无法挽回的错误,如何能责怪?
既然选择了他,便没有后悔。
她轻轻回捏他的虎口。
“放心,如果他再敢动手,我就拿高跟鞋戳瞎他。”
“咳咳咳,”赵警官在浓情蜜意间出声,“人民警察提醒你们,暴力不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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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辉实际伤的并不重,就是看着惨不忍睹了点儿。
即使这样的情境下,他都抚平了西服上的每一丝褶皱,嘴角和眼角的青紫下,是阴云密布的脸色。
“怎么,你那个小男友自己打了人,还让你来赔礼道歉。”
“木少倾,你怎么在垃圾堆里找爱人?”
他今晚终于撕破了脸皮,无所谓在外形象,面对沉默出现的女人,更是忍不住冷嘲热讽。
木少倾坐在旁边。
心里组织了很多种措辞。
她是个很会服软的人,为了木氏可以四处弯腰的人。
所以,此时她应该跟邵云辉诚恳道歉,说些软话,征求他的原谅。
上学时她抄过一句话——
人的一切活动都发生于两个来源:冲动和愿望。
木少倾此时的冲动就是痛骂一顿邵云辉,而此时的愿望更简单。
想要给他家小朋友出口恶气。
于是顺理成章,她不慌不忙起身,褪下方才进门时的虚伪笑意。
冲着椅子上仰头着的邵云辉,一字一句说道。
“我不是来求情的,我是来跟你打声招呼。”
“傻、比、你、好。”
白炽灯管有些刺眼,她不拖泥带水说完便踩着小羊皮高跟鞋走了,背影依旧曼妙纤细,却多些从未有过的味道。
例如自信,或者,畅快。
被辱骂的人反而不那么生气了。
邵云辉回想了很久,才觉得,一个人真能为了另一个人天翻地覆。
而他不知道,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女王,此时只能蹲在警局走廊锤头。
“木少倾,冲动是魔鬼,你这个魔鬼。”
灰心丧气回到拘留室,余江枫故意转过头不看她,“哼”了一声把头转过去,露出下巴处被石子划破的伤口。
赵警官倒是乐了,“对方没同意和解吗?”
现在和解已经不重要了。
木少倾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处,用小学生坐姿散发萎靡气息。
人家很可能要加倍追究了。
许是情绪太会感染别人,闹脾气的男孩不自觉回头,就看见她撅着嘴垂着头,一副受气的样子。
这还了得,他的人还能给流氓欺负吗。
余江枫顿时变脸,连连问道,“他跟你说难听的话了?骂你了?”
可惜都没有回应。
“啧,等老子出去的,弄不死他。”
可怜的赵警官差点把肺咳出来,还是没能阻止他暴虐的心。
这届群众不好带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余江枫急的火烧眉毛,就差给她跪下,叫一声:“小祖宗。”
小祖宗这才回神。
苦大仇深,唉声连连。
“我刚才骂他是个傻比。”
……
场面一度寂静。
余江枫回忆遇见木少倾以来的种种,似乎都没听见她骂过脏话,最生气时也只会说“你有病啊”。
现在有了小鳖,变成了“你王八蛋”。
女朋友会骂人了。
他面色缓缓地,像放进热水的年糕。
从寡淡变得饱满。
“你太棒了吧,你居然真的骂他,我好开心!”
木少倾:“可是他肯定很生气,和解估计无望了,万一他起诉你怎么办?”
“起诉就打官司呗,人生就要及时行乐,骂了他难道你的心情不好吗?”
一语中的。
木少倾被戳中心事,羞赧答低下头,用极小的声音道。
“确实……挺爽的。”
两人因为这事脸对着脸傻笑了三分钟。
余江枫把人搂在怀里又是夸赞又是鼓励,就差当场发个锦旗小红花了。
赵警官捂脸。
这届群众真是太难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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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辉叫律师来,余江枫自然也要有个律师。
木少倾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毕竟她跟合作律所还有笔款项没有掰扯清楚,这个时间把人家叫过来,也不知道会不会买账。
“别看了,我刚才打电话给柳轩了,待会儿律师就来。”
所以说,小朋友只是在恋爱中比较幼稚,维权方面倒是半点不含糊。
两个人坐在拘留室里等,即使开了空调,北方没有地暖的屋子里仍难长久停留。
木少倾身上披着余江枫的牛仔外套,双手仍是冰坨子。
少年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握着她,然后缓慢揉搓,想用摩擦增加点热量。
“不然你还是先走吧。”
“不行,今天我必须跟你一起把这件事解决。”
她态度坚决,禁止他再游说,抽出手捏住他的嘴巴,像可达鸭。
余江枫眼里带着笑意,挑眉顺应她的游戏,含糊不清的发出声音,腮帮子一鼓一鼓,像盛满了海水的气球。
气氛欢快地不像是在警局。
律师推开拘留室的门,还诧异地退步回去,确定门牌上明明白白写了三个大字。
拘、留、室。
果然是没有半点悔过之意啊,他忍不住摇头,然后不自然地敲了几下门,直到吸引了屋里小情侣的目光。
“你们好,我是余氏集团的合作律师,姓齐。”
余氏集团四个字,成功让木少倾星星点点的眸子瞬间黯淡。
可以理解为,他们已经惊动了小朋友的父母。
彼此第一次间接接触,居然是因为打架斗殴,木少倾有些不自在,话立刻就变少了。
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质。
不辜负自己“小雷达”的称呼,余江枫敏锐察觉到她的变化。
便立刻起身,“我自己找律师了。”
他很奇怪,在家的时候又脆弱又幼稚,动不动还要发脾气叫人哄,可是每次出门在外,就又变成英勇骑士,不假思索站在木少倾前面。
姿态高昂,散发着要为之战斗的决心。
齐律脸上挂着标准笑容,拿出委托书给他看,“柳先生给您请的律师本来也是我们律所的,现在因为业务调整,便由我暂代。”
狗屁暂代。
余江枫恶狠狠地扔掉那张纸,没听过不经当事人就换律师的道理。
他想起余照升那张脸就头疼,但是又回头看了眼被冻得嘴唇煞白的木少倾。
最后还是不甘地妥协,“那你保释手续办好了吗?”
齐律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下,是红色印章和龙飞凤舞的签名。
“对方同意和解,只要赔付医药费就好,我已经帮忙垫付了。”
说到底邵云辉还是卖了余氏的面子,只是这面子,怕不仅仅值这点儿医药费的价格。
木少倾闻言不自觉抿起嘴。
从余江枫的身后探出头,声音清冷甘冽。
“我现在就转给您。”
齐律没有推辞,很大方出示了收款码,事情办妥后也没有停留,拿着公文包飞快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而这晚上的经历,对木少倾来说实在太过光怪陆离。
她有些抱怨,“以后不准去拳馆啦,以后你会变成暴力狂的。”
说罢还不解气的用粉拳捶了他几下。
余江枫不服气:“分明是你说我打拳是很帅的!”
“打拳很累的,说得好像我很喜欢似的。”
“坏女人,有本事你别喜欢我的腹肌。”
……
赵警官在后面目送他们离开。
掏了掏耳朵。
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