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更)

星级的大床房都很宽敞, 木少倾被他突如其来的守护撞到了心,里面晃晃荡荡有种未知的感觉, 既陌生又让人想逃避。

手指抚摸在胸口,在寂静的黑暗中缓神很久, 她起身推了推还在皱眉沉睡的男孩。

那双小鹿一样明亮湿润的眼睛睁开,在月光狭促的照耀下懵懵懂懂,半醒半睡侧头,疑惑地望向她, 殊不知身上的浴袍已经掉了一半,露出大半个身子。

清了清喉咙, 他哑着声音反问, “怎么了,害怕?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那语气稀松平常,仿佛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余江枫单手撑着额头, 夜里的低温和墙壁的冰冷, 时间久了谁都受不住, 突然被吵醒后, 脑袋里便开始隐隐作痛。

床上的人儿半晌都没出声。

良久,待他差不多又要睡过去的时候,便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之是清脆的女声含糊地说,“床上来睡吧。”

没反应过来,男孩点着头, 摇摇欲坠,肌肉放松又收紧。

直到不敢置信的眼神扫射过去,才发现刚才还探头探脑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他一跃而起,这半边床铺已经被人让了出来,被子乱糟糟地揉成一团,木少倾长发铺散在另外一边的枕头上。

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余江枫指了指自己的脸,“真……让我上?”

“……”

这句话越听越别扭,木少倾嫌弃地睨了他一眼,“喏,这里是三八线,咱们谁都不准越界,敢动手动脚,现在就给你扔出去。”

别说三八线还是四六分,只要能缩短距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余江枫傻笑着跳了上去,酒店弹性极大的床垫将人甩起来,木少倾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呛死,咳嗽个不停。

“嘿嘿,我太开心了,你喝水吗?”

旺盛的荷尔蒙忽然靠近,木少倾咳的满眼泪花,眼前是放大的胸膛肌肉,孔武有力的臂膀绕过来,轻轻在她背上拍打着。

眼神顺着往下一看,她莫名其妙地问,“你把浴袍脱了干嘛?”

“我热。”

这副心怀不轨的样子傻子都能看出来,木少倾翻了个白眼,使劲把人推出去,柔软细嫩的手在两个枕头中间虚无画了条线。

“不准越界!”

“好。”

宠溺的声音回应着,他真就将手乖乖放在肚子上,躺平闭上眼睛。

飞跃的时光从睡梦中溜走,流水般悄无声息,后半夜木少倾依旧睡得踏实安心,那些扰人的梦真的没再找过来。

没拉上窗帘的屋内很快被柠檬黄的阳光霸占,她缓缓睁开眼睛,又被刺地眯了起来。

侧躺的姿势使得胳膊酸痛,她自然地转身。

额头贴上一张柔软的嘴唇。

原本应该保持距离的人,果然不知道何时又凑过来,胸膛紧紧挨着她,是一回身便能拥吻的距离。

木少倾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装睡的人,即使闭着眼睛,眼皮也在发抖。

像只偷腥的猫,得逞还得意。

她嘴角抹上一道冷笑,膝盖毫不留情地抬高弯曲,狠狠顶上一片平坦坚硬的小腹。

成功惹来对方的闷哼。

“小骗子。”

“姐姐,大早晨的,你这是要了结我的下半辈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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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酒店的早餐服务,木少倾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吃,左右没多大胃口,三明治也调动不起味蕾享受,她吃了小半个,就放下了。

拿出手机看了眼行程表,晚上安排了酒局,免不了又是一顿喝。

心生疲惫,她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余江枫揉着湿发从卫生间出来时便看见她的这副样子,天鹅颈后仰着构成优美曲线,一双长腿交叠翘起,侧脸沐浴在日光中,泛着一层光晕。

画面美好定格,他一时失了神,呆站在那里,白色毛巾搭在头发上,傻里傻气。

“还愣着,赶紧过来吃早饭,”木少倾先行打破这阵失神,眸眼里都是催促,还有丝丝不解,“你是女孩子嘛,早上起床要在洗手间呆了快一小时。”

“……”

拿起她剩下的半个三明治,余江枫闻言顿住,嘴角挂上坏笑,狭促地看着她,轻声道,“你不会想知道的,除非你亲自去看看。”

这表情……猜都猜得到,木少倾没好气地又睨了他一眼。

看了下时间,她把粉底盒和眉笔等杂物胡乱收进单肩包里,“吃完早饭你把房间退掉哦,我公司还有会,先走了。”

她总是步履匆匆,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每一件都比他重要。

余江枫乖顺地应和,眼神却不复方才光彩,捏着那半个已经失去温度的三明治,他对着那排小巧的牙印,没有犹豫地咬了下去。

假装血液里都是她的味道。

吃完木少倾剩下的,他才拿起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个三明治,慢条斯理小口咀嚼着,他给老宅打了个电话,很快便被赵姨接起。

“我奶奶最近还好吗?”

赵姨是看着他长大的,语气比普通主顾家都要亲昵很多,听见他主动来消息,自然高兴,“夫人还是老样子,只是上次摔跤后走路不如以前利索了,这几天你父母亲都出差,老人家天天念叨着想要人陪。”

三层的老宅子,木门高台,终年住了两位老人家,又荒芜又凄冷。

他把最后一口食物塞进嘴里,“嗯,我这就回家去看看。”

穿上皮衣外套,他下到酒店前台退房,木少倾是网络下单,可以免退房检查,房卡还给人家,他站在原地给柳轩发微信交代工作室的问题。

迈步要离开的时候,他听见前台接待跟座机电话那头诧异地反问,“没用?一盒都没用啊?”

不明觉厉,他抿着嘴回头看了一眼。

正巧碰上对方打量的眼神。

靠。

莫名自己好像哪里输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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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哈雷到老宅的时候,赵姨正站在院子里晒豆角干,想必又是她老家儿子专门送来的,老太太专好这一口。

见他回来,赵姨喜气洋洋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忙不迭又是倒水又是切水果。

“我上去看看我奶奶。”

从案板上随手拿起一个没去皮的苹果,他两步并一步的跳上了台阶,推开走廊尽头那扇门,鹤发老人正戴着老花镜,坐在落地窗前,神色费力地读着报纸。

被他冲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老太摸着胸口笑骂他是个混小子,手上却不住的举着盘里果干叫他尝。

坐在老旧藤椅上,少年安逸地躺下晃荡着。

也不讲话,也不睁眼,一圈圈转着脖子,听耳边传来的翻报纸的响声,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油墨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的报纸也看完了。

摘下老花眼镜,心里跟明镜似的主动开口,“说吧,找我这个老太婆什么事啊。”

倏地睁眼。

他在光下的眉骨饱满而精致,眼中是绚烂的星河。

“奶奶,我爸当年在拍卖会上拿回来一个羊脂玉手镯,藏在哪啦?”

老人见缓慢地坐起身子喝了口热茶,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孙子会喜欢玩石玩玉,只有可能要去用那个东西哄女孩子。

她对此颇感兴趣,探究问道,“怎么,你上次跟我说的女孩子……有结果啦?”

说起这事就糟心。

余江枫笑容收敛,悻悻地又仰在椅背上,透出一股说不清的暴躁,“奶奶,我真的特别喜欢她,但是她觉得我是个小孩,总是拒绝我。”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以前那样不屑于男女感情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大,学会喜欢别人,学会追求别人,愿意在求而不得时花更多的心思。

照理说这是件好事,老太太却心生忧虑。

她摇头,岁月蒙上她的声音,带着不轻易外露的情绪,“你要记得,万事莫强求,特别是感情。男女谈情说爱时就像玩皮筋,一人拉着一端,玩的好了,是松是紧,是动是停都好商量。但要是玩不好,闹脾气了,有个人转身先松手离开,剩下的那个,可太疼了。”

那疼,不致命,却狰狞难忍,难愈合的伤口会长久的愈合又溃烂。

被说中痛处的人不回应。

他那双像小扇子似的睫毛轻轻颤抖,而后还是强颜欢笑,伸出手撒娇讨要,“您就把那个镯子给我吧,奶奶——”

“好好好,你要什么,奶奶都会给的。”

那只羊脂玉镯子成色上好,质感温润滑腻,在强光之下,颜色透而不漏,完美无瑕。

这样子,像极了木少倾那截细长脚腕。

他眸子黯深,小心翼翼又放回包装盒里,然后塞在皮衣的里兜,鼓鼓囊囊一团,却最靠近心口,一举一动最为敏感。

陪老人家喝完茶吃了晚饭,他拿起车钥匙又要离开。

站在玄关处,老太亲自送他,杵着龙头拐杖,笑容慈祥和蔼,满脸皱纹下,依稀能看出年轻傲人的美貌。

“乖孙儿,记得奶奶今天嘱咐你的话了吗?”

这话其实不必记得,做人正确的道理三三两两却殊途同归,他开门的手停住,心中的欲望早已成为任意滋生的野草。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找到最爱的东西,按部就班的结束了人生,曾经,余江枫也以为自己会是那种人。

“奶奶,就算是那根皮筋嵌进我的肉里,我的血液里。”

“这场游戏,也绝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