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陷入霎时静默, 陈琢一时无话。
林雾也不再吱声。
好一会儿，陈琢瞥她一眼，嗓音清沉, 听不出情绪, “就这个原因？”
林雾：“……嗯。”
本来林雾还想说他声音也比较好听, 但这句话说与不说，似乎没有多大区别。
她一开始和陈琢搭话, 就是他外在的一些因素。
本来人看人，第一眼看到的基本是浮于表面的一些东西。
陈琢哑言，有点儿想问她——假设那天换作其他长得好看的人坐在林雾旁边, 她是不是也会问出那句话。
可这句话说出来, 很不尊重她，也太过冒犯。
忽然间, 车内气氛变得微妙。
两人没有继续交流，一路无话到了酒吧。
陈琢停好车，林雾低垂着眼睫解开安全带，“你要不把我的车开回去吧，我朋友应该开了车过来, 我待会儿开她的车回去就行。”
“……”陈琢稍顿, 微微抬眼, “什么意思？”
林雾神色坦然地看向他，解释说, “我这边可能没有那么快结束, 我今晚就先不过去公寓那边了。”
本来之前也是说好今天不去的。
闻声，陈琢敛了敛眸, 嗓音微冷，“你确定？”
林雾没有太过犹豫地说, “确定，你先回去吧。”
陈琢静然一瞬，低声道：“好。”
他熄火下车，将车钥匙还给林雾，“我不用车，这边打车很方便。”
林雾犹疑地接过，“……那我先进去了。”
陈琢应声，“去吧。”
他停了停，还是叮嘱了一句，“少喝点酒。”
林雾轻嗯了声，“知道。”
她抿了下唇，“那我进去了。”
陈琢颔首。
-
和陈琢分开，林雾进了酒吧。
踏进酒吧大门时，她微微偏了下头，借着漆黑夜色，看见陈琢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夜雾深深，他离开时的背影有些冷寂。
林雾往前走的脚步微微一滞，最终还是进了酒吧。
酒吧极为热闹，一进去，她便感受到了一股热潮。
林雾不由蹙眉，掏出手机给荷嘉云发消息：「在一楼还是二楼？」
消息发出，迟迟没有回应。
林雾没辙，只能避开人群往吧台方向走，问酒保有没有看见荷嘉云。
“林小姐来了。”酒吧笑着和她打招呼，“喝点什么？”
林雾摇摇头，“今晚不喝，看到嘉云了吗？”
酒保往她身后指了指，“在那边呢。”
林雾转头，看到窝在卡座跟朋友玩游戏的荷嘉云。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谢谢，我先过去了。”
酒保：“要喝酒过来。”
林雾应声。
走到荷嘉云旁边，林雾抬手戳了下她的肩膀。
荷嘉云茫然转头，看到她出现时眼睛亮了起来，“来了啊。”
林雾点头，“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荷嘉云拉了拉她的手臂，让她在旁边坐下，“给大家介绍一下，我最好的朋友林雾，她是律师，大家家里有什么要打的官司记得找她啊。”
跟荷嘉云一起玩的几个朋友忍俊不禁，“嘉云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嘉云你咒大家呢？”
“哪有啊，”荷嘉云扬了扬眉，一脸狡黠说，“我这不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那你怎么不让我们找李项？”
今天跟荷嘉云一起喝酒的朋友，都是豪门圈子的少爷小姐，也都认识李项。
荷嘉云想也不想，“李项没有我们雾雾厉害。”
其中一个朋友扑哧一笑，“我们下次见到李项会跟他告状的。”
荷嘉云挑眉，轻哼道，“我才不怕他。”
“你就是在李项面前有恃无恐。”
“我哪有。”荷嘉云否认。
被荷嘉云这么一说，还真有人要加林雾的微信，说是有业务一定找她。
有钱赚的事，林雾一般也是来者不拒的，她大大方方拿出二维码，让大家添加。
加上微信，林雾陪着大家喝了几杯，才跟荷嘉云小声交流，“真没喝多少？”
“没有，”荷嘉云哭笑不得，“就喝了两杯，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林雾放下心来，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低声问：“准备玩到几点？”
“怎么了？”荷嘉云转头，“你今晚还有别的事？”
林雾想了想，“没有。”
荷嘉云挑眉，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真没有？”
“真没有，”林雾笑了下，“就是觉得这儿很吵。”
荷嘉云微抬下巴，往酒吧中心的舞台上示意，“十二点有表演呢，大家都是过来看表演的。”
林雾恍然。
难怪她刚刚进来时觉得酒吧今晚的人比之前多，她仰头望向舞台中央那端，人影憧憧，眼前蓦地浮现陈琢那张冷峻面容，连荷嘉云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雾雾，”直到荷嘉云撞了下她的手臂，林雾才倏然回神，“什么？”
荷嘉云侧眸凝视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想什么呢？”
林雾顿了下，缓缓摇头，“没有。”
荷嘉云：“真的？”
“嗯，”林雾抬手揉了揉眼睛，余光扫到一张有些许熟悉的脸，她猛地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察觉到她的异样，荷嘉云顺着她视线往前，“怎么了？看到熟人了？”
林雾抬手揉了揉眼睛，定睛扫视一圈，“……看错了。”
荷嘉云点点头，这才注意到她有些心不在焉，“累了？”
林雾轻嗯，靠在她肩上，“有点儿。”
“那先回去？”荷嘉云没纠结地提议。
林雾失笑，“再待一会儿吧，你不是过来看表演的？”
荷嘉云想也不想，“表演什么时候都能看，你累了就回去休息。”
她是行动派，随即起身跟旁边的一群朋友道，“我有点儿累了，先回了啊，我们下次再约。”
“就走了啊？”其中一个朋友诧然，看了眼腕表，“十一点不到，你作息什么时候这么早了？”
荷嘉云含糊地啊了声，抬手捂了捂胸口，瞎掰道，“最近心脏不是特别舒服，我尽量地修心养性呢。”
她这话一出，其他朋友瞬间无话，“行吧，那下次约。”
-
走出酒吧，林雾叫了个代驾。
等代驾的间隙，两人先上林雾的车里等着。
刚上车，李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荷嘉云接起，直接开了免提：“喂。”
李项：“还在酒吧？”
荷嘉云扬了扬眉，慢悠悠地说：“你猜错了。”
李项：“什么？”
“我现在在酒吧门口，”荷嘉云如实汇报自己的行踪，“我跟雾雾在一起，准备回去了。”
知道林雾也在，李项稍微放心了些许，“你没有喝多吧？”
荷嘉云：“……没有。”
她有些无语，“我现在这个语气，像是喝多的样子吗？”
李项：“不确定。”
他都没有看到她真人，从她说话的语气中，暂时无法准确判断。
因为荷嘉云有时候喝醉了，说话也是有条理的。
荷嘉云哽了下，正想反驳他，李项忽而问，“你要坐林雾的车回家，还是我的？”
荷嘉云愣了愣，“你的饭局结束啦？”
李项：“嗯。”
“那你过来接我吧。”荷嘉云毫不客气地说，“雾雾有点儿累了，待会儿代驾来了直接送她回家休息。”
李项嗯了一声，语气自然，“十分钟到。”
挂断电话，荷嘉云扭头，“我这个安排怎么样？”
“非常合理，”林雾说。
荷嘉云扬扬眉，有些傲娇地说，“那当然，可以累着李项，不能累着你。”
林雾被她的话逗笑，唇角微弯，“别让李项知道，不然他又要给我增加工作量。”
荷嘉云：“明白。”
李项和代驾都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两人安静片刻，荷嘉云抬手戳了戳林雾的手臂，“雾雾。”
林雾：“嗯？”
她面露惘然，“想说什么？”
荷嘉云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她，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感觉你今晚不是特别开心。”
“……”林雾怔忡几秒，轻声说，“我好像让别人不开心了。”
荷嘉云好奇，“谁啊？”
林雾：“……陈琢。”
荷嘉云恍然，拖腔带调地哦了一声，“你干什么了？”
话音落下，她反应过来，“你今晚放陈琢鸽子了？”
林雾思索，“……算，但也不算。”
荷嘉云点点头，看着她说，“既然如此，那你就想办法让他开心吧。”
林雾：“什么？”
“他不开心你也不开心，”荷嘉云很有自己的见解，也非常通透，“那你就想想办法让他开心一点儿吧。”
这样的话，林雾也会开心。
林雾哑言，小声道，“我没有不开心。”
“……真的吗？”荷嘉云瞅着她，有些不相信。
林雾：“是。”
她只是因为陈琢离开时的那道背影，情绪有些难以言喻，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一小块石头一般，让她觉得胸口沉闷。
听她这话，荷嘉云点点头，“既然如此——”
她双手一摊，耸耸肩道，“那你别管他开不开心了。”
林雾：“……”
她以为荷嘉云能给出什么有效建议。
恰在此时，代驾和李项一起到了。
把荷嘉云交给李项，林雾告知代驾地址，准备回家。
路上，手机屏幕亮起，是荷嘉云发来的消息：「友情建议一下。」
林雾：「请说。」
荷嘉云：「鉴于陈总之前的种种表现，你还是哄哄吧。」
林雾：「……哦。」
荷嘉云：「当然，也可以不哄，男人不能惯着。」
林雾失笑：「好，我考虑一下。」
结束跟荷嘉云的对话，林雾侧眸望着窗外——
少顷，她唤了一声代驾，“你好，我改一下地址。”
“……”
-
与此同时的另一端，看到陈琢上线，孟洄很是讶异，“你今晚不是说有事不能上线跟我们讨论方案？”
陈琢还没来得及搭腔，在线上的另一位好友，也是风行总部的总经理周彻笑了一声，“被人放鸽子了吧。”
陈琢：“……”
他微抬眉眼，扫视着镜头里的两人，“讨论到哪儿了？”
孟洄和周彻对视一眼，深知他这会儿心情不大好，没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相对知趣地说，“我们刚刚聊到……”
陈琢听着孟洄讲解，神色微敛地答应着，给出相对意见。
三人讨论一番工作事宜。
讨论结束，孟洄想起点什么，“我下周回国，你能来接机吧？”
陈琢：“不能。”
孟洄噎了噎，“周六，为什么不能？”
陈琢：“我要加班。”
孟洄嘴角抽了抽，“怎么，你空降到风行分公司后，工作量比之前还要大？”
“你可以来试试。”陈琢语气冷淡。
孟洄讪讪，“那还是算了，我现在这儿做得挺好的。”
陈琢微微一哂。
孟洄也不理会他的嘲讽，自顾自道，“我不管，我这么久没回来，你怎么也得给我接风洗尘一下。”
陈琢静了静，勉强道，“到时再说。”
孟洄：“行。”
聊完正事，三人也不是会聊太多私事的人，结束了这次的视讯会议。
时间不算早了。
陈琢低眸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也不知道放他鸽子的人是不是还在酒吧，又或者已经回家休息了。
坐在办公椅上思索一番，陈琢有些无言地轻扯了下嘴角——
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林雾已经是个思想非常成熟的成年人了，她去酒吧也能如鱼得水，他的担心很多余。再者，林雾也不需要他的担心。
“……”
公寓楼下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林雾让代驾帮忙把车停好后，没有着急上楼，而是先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了一份热腾腾的关东煮。
她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刚刚喝了两杯酒，这会儿胃有点不舒服，准备吃点东西垫垫。
捧着关东煮从便利店出来，林雾慢悠悠地往公寓大堂走。
这个点，公寓大堂楼下很是热闹，办理入住的，夜归的全凑在了一起。
林雾拎着关东煮往电梯口走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犹豫要不要给陈琢发一条消息，问问看他是在公寓这边，还是在家里。
没等她做出决定，电梯门开了，电梯里的人走出，电梯继续往下，前往负一楼。
林雾没着急前行，一如既往地站在原地等待。
直到，她眼前有影子覆下，鼻息间嗅到除了关东煮外的沉稳气息，她才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
对视几秒。
林雾摁灭手机屏幕，塞回口袋。
“你……”她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眼眸微闪，嘴唇翕动，“准备去哪儿？”
陈琢垂眼看着她，往林雾面前挪动一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几乎没有留存太多空隙。
“这儿，”他说。
他要去的地方，就在眼前。
林雾所在的位置，是陈琢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