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个男人是谁

05 那个男人是谁

冬天的雪压着屋脊,温一一跑快老远才停下脚步回头看。

校门口哪还有男人撑伞的身影,那家伙居然真没跟上来。

内心是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庆幸,也有些失落。

坐下一趟公交车回家后,温一一找出那个手绘画头像的微信号。

温一一发现自己是个矛盾的人,告诫自己不要太靠近那个男人,行动上却把男人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拉出来,然后呢。

没有下一步动作。

温一一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写作投入不进情绪,时不时打开微信,盼着能收到某些人发来的消息。

可左等右等,只等来亲哥温山山的慰问:“入职了?”

温一一挑了个乖巧宝宝点头的表情包发过去。

温山山:“那正好,下下周有场篮球比赛,在体育馆,你过来给我送水递毛巾。”

温一一右眼皮狂跳:“又被哪个妹子看上了?”

这不是兄妹俩第一次合作干这事儿了,每每温山山被不喜欢的女生纠缠,温一一总要去充当“神秘女友”,配合温山山演出。

温山山:“来不来?出场费五百。”

“来,”谁能和钱过不去,但温一一提出要求:“但我要戴口罩。”未来她也是A大职工,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温山山坐地砍价:“戴口罩只能四百五。”

温一一发了个无语的小黄豆表情:“好呗。”

几秒后温山山转账记录甩了过来。

温一一接收这四百五十元的时候,并不知道,接下来他老哥要为这份钱付出多少代价。

***

A大图书馆建筑群总占地面积11万平凡米。除A大本部的总馆,分校区和附属中学的分馆都算在其中,总分馆之间的文献、图书资源共建共享。

温一一被分配在总馆的中国近代小说区,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长发盘着塞进网兜里。每天的工作任务就是整理被拿出来又没归位的书籍、帮助他人查找书籍所在架位、维持馆内秩序。

朝九晚五,轮岗上夜班。

温一一熬夜通宵码字的坏习惯在入职一周后硬生生被调整过来。

新的工作环境温一一目前觉得很舒坦,她认识了不少新同事。

同事们都比温一一年长,亲切和善。

偶尔一起吃午饭,一起聊天时怕温一一新来没话题聊,会主动提些温一一知道的话题。

比如说,管理外国文学区的宋如意就问:“温教授下个月是不是又要开红楼主题课了?”

能进图书馆干活的多少有几个背景,也都不是什么秘密。

“是,”温一一回忆前几天在家族群里看到的消息,笑说:“他的《红楼梦》专题课,我以前也没抢上。”

宋如意点头:“是,温教授的课非常受欢迎。”

“后天有职工篮球赛,”管理儿童读物区比温一一只大一岁的花双玲说:“一一要去看吗?”

宋如意:“一一单身吧?”

温一一张了张嘴,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问题。

花双玲笑说:“真可以去看看比赛,咱院里单身男老师还挺多的。”

温一一顿了顿,只回答最后这个问题:“嗯,有空就去看。”

后天是周六,收了温山山的四百五,温一一没空也必须腾出时间变有空。

A大有室内篮球馆,在校园南门附近。

周六是难得的晴天,积雪铲堆在路边。

天气好得出奇,万里无云,雪亮得刺眼。

温一一急哄哄地往体育馆赶,昨晚太晚睡,早上挣半天才从暖呼呼的被窝里起来。

通往体育馆的路上拉满职工篮球比赛宣传横幅和彩条。

温一一按温山山短信里说的方法从体育馆侧门通道进去,温山山的队伍就在靠门边的篮筐下休息。

温一一小身板刚从门里探出来,守株待兔多时的温山山一掌下来,揉乱温一一的丸子头:“臭丫头,你差点迟到了,就不应该那么早付你钱。”

温一一抖掉温山山的手:“别毁我发型!”

温山山穿着即将上场的蓝色球服,露胳膊露腿,双手去揪温一一的大口罩。

温一一磨牙嚯嚯,要挥拳揍人,表情忽然一顿,猛地往观众席某处看。

室内篮球馆两侧的观众席靠椅排排满座,乌压压的人群,场内回声大,一片喧嚣。

来看比赛的多半是女学生,校园啦啦队在舞动热场子。

温一一是从侧门进来,混在蓝方球队里。

温山山一米八高的身子下弯,顺着温一一的视角看过去,下巴故意压在温一一脑袋上:“看什么?”

温一一非常不客气用力仰头,用脑袋去撞亲哥的下巴。

撞得温山山捂住下巴连连后退。

温一一又往观众席看了两眼,总觉得有人在盯她。

篮球赛分两场,早上是男职工比赛,下午是女职工比赛。

上午场在九点准时开始。

红方对战蓝方,赢的每人获得工会提供的精美礼物:电饭煲一枚。

就,嗯,很工会。

温山山是队伍里个头最高的,伸手灌篮,衣摆上扬,露出精瘦的腹部腰线,运球动作又猛又快,拍打篮球,弹跳,上篮。

温家基因优良,抛开在家经常欺负亲妹这点,温一一承认,温山山是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温大帅哥进三分球瞬间,场内欢呼声如雷鸣,温一一默默看着疯狂的一群年轻女生,猜想温山山这次到底在躲哪个人。

中场休息时,温山山抹了把脸上的汗,一步步朝温一一蹲坐的小板凳位置过来。

温一一把口罩拉高拉严实,按照两人的约定,起身,给温山山送水递毛巾,并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小声问:“哪个是你避如蛇蝎的女生?”

温山山状态好,心情也好,乐意告诉温一一:“你五点钟方向,穿蓝色棉服,短头发那个。”

温一一悄悄转头,按着温山山的描述找人,双眸发亮:“哇塞,美女啊。”

温山山低头,捏着矿泉水,不咸不淡地:“嗯。”

“你眼光太高了吧,”温一一不敢多瞧美女,那美女视线死死锁在他们这边,温一一缩着脖子,骂亲哥:“活该单身。”

温山山冷笑:“五十步笑百步。”

***

比赛结束后,温一一打着哈欠就要走。

温山山还要去换衣服,叫住温一一:“请你吃饭。”

温一一抱着战利品电饭煲:“好累,不想动了。”

温山山随温一一的意:“那再见。”

温一一抬手挥爪的力气都没有:“再见。”

馆里的人群还没散,温一一眼尖,看到那位短发美女朝他们这儿过来,温一一抱着电饭煲撒腿就跑,从侧门出去,直奔校门。

抱着一箱电饭煲不好挤公交,温一一选择打车,上车后,温一一微信震了下。

拿出手机,是温一一等了很多天都不来消息找她的那个男人。

牧曾的手绘头像在闪烁:“那个男的是谁?”

他发来了一张体育馆里温山山灌篮的照片。

照片右下方,拍到了缩成一团球戴着大口罩打瞌睡的温一一。

牧曾受财经课组老教授的邀约,来看场同门师弟参与的职工篮球比赛。

老教师是牧曾恩师,盛情难却,推了两个会议,大早到A大体育馆来观赛。

这一观,还让他碰到了“精彩画面”。

那只兔子跑别人家去了。

气得牧曾,要不是身边坐着老教授,他就冲下观众席,当着成百上千观众的面,把兔子抓走,关起来。

牧曾记得温一一看电影的时候说,喜欢热枕和真挚的男生。牧曾很不想承认,那个在篮球场上飞驰的男生,看起来好像比他更符合这两个形容词。

从黑名单里被放出来的男人上来语气态度就这么霸道。

温一一就说刚才确实有什么在盯着她看,原来是这个男人。

还偷拍照片。

温一一打字:“你猜。”

牧曾半天没回复。

出租车到公寓楼下,温一一付钱下车,还没收到牧曾的回复。

温一一把电饭煲搁马路牙子上,又问:“你在哪里?”

牧曾有样学样:“你猜。”

温一一啧声。

猜屁,她才不猜!

温一一抱起电饭煲,回家睡大觉。

***

接下来好几天,温一一都没再收到牧曾的消息,上下班她特地走学校东门,也没再碰见那辆迈巴赫。

日子一天天过。

倒是温山山在某个周五晚,给温一一打了通电话,一是让温一一记得周日一起回爸妈家吃饭,二是,他要哭诉:“我最近好像得罪人了。”

温一一在给她的漂亮小鱼撒鱼粮:“怎么了?”

温山山:“从那天赢了比赛后,工作就不太顺。”

温一一无情嘲笑:“让你拒绝那么漂亮的小姐姐。”

温山山一米八个儿高的男生,哭哭唧唧:“我怀疑,有人给我使绊子,我工作这么多年啊,上课考核给那些不及格的学生放水的事情这几天被人举报了,还有下个月省篮球赛我的名额被人替换了,还有快递员都不帮我把快递送到办公室了,非要我去十万八千里的驿站取,还有……”

温一一喂鱼的动作稍顿。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牧曾那个臭家伙在搞鬼!

温山山:“我要去找个庙拜拜。”

“哦,”温一一把鱼粮袋密封装好,无情挂掉亲哥电话,“拜拜。”

然后,非常非常生气地戳着手机屏幕给牧曾发“拍桌子”的表情包:“你对我哥做了什么?”

彼时牧曾刚做完一场慈善宣传,走到后台休息区,看到温一一的消息,脑壳哐当一响:“那是你哥?”

温一一:“黄豆微笑.jpg”。

牧曾深吸口气,低吼:“陈松林!”

在和合作方商谈后续安排的小陈助理:“在!”

牧曾脸黑成炭。

小陈助理与合作方握了握手,“那下次再聊。”而后急匆匆回到牧曾身边。

牧曾甩脸色:“不是让你好好查吗?”

小陈没反应过来:“啊?”

牧曾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那、个、是、她、哥。”

一手操办捣乱之事的小陈,五雷轰顶:“老、老、老板!您、您没说调查她家人啊!”

牧老板很生气。

扣光小陈一个月奖金。

一周后,温山山又选在周五晚给温一一来电:“卧槽,忠灵山上的土地公真灵啊!”

温一一依旧在给她的漂亮小鱼喂食。

温山山乐得像个傻大个:“温一一,你也快去土地公那拜拜。”

半月斗鱼甩着婚纱裙尾,温一一逗着鱼儿玩,漫不经心问:“怎么了?”

温山山说他先前遇到的所有麻烦最近全解决了:“早上开会,领导说我这几年工作表现优秀,要给我加薪。”

温一一半笑不笑:“哦。”

温山山:“你记得有空去拜拜土地公啊。”

温一一:“再说吧,我最近没什么烦恼。”

嘴上是潇洒说自己没烦恼。

实际温一一的烦恼都要堆砌成山了。

公寓里的储粮不多,周六傍晚温一一决定出门采购,电梯到楼下,就看到了穿一身黑的牧曾。

他和他的黑色车子都停在楼下。

温一一不怀疑牧曾找她住址的能力,却怀疑牧曾衣柜里是不是只有黑色衣服、车库里是不是只有黑色的车。

见人下来,蹲点好几天的牧曾跨步上前。

温一一拉高围巾,遮住半边脸,选择无视。

牧曾喊人:“温一一。”

不理。

“温一一。”

笨蛋才理。

“温一一。”

牧曾挡住温一一的去路。

傍晚凉风呼啦啦的吹。

温一一下巴沉在围巾里,瓮声瓮气:“您哪位?干嘛叫我名字?”

牧曾挑眉:“失忆了?”

温一一不吭声,黑亮亮的眼珠儿滴溜转。

牧曾笑,明眸皓齿,脸皮比次元壁还厚:“我是你失忆前始乱终弃的对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