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祁重连下朝,换了身常服从内殿出来,状似不经意道:“今日皇后恢复请安了,后宫还安生吧。”
贺云生颔首:“今日一切如常。”片刻后,感受到皇帝冷漠的眼神,贺云生心底腹诽,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差事可真难做,“启禀皇上,今日非初一十五,柳采女未去请安。”
祁重连顿了顿,别过脸:“朕要你说。”
贺云生:“.…..”
“她的伤如何了。”
这个问题祁重连每日都会问一遍,贺云生如常回答:“医女说已经结痂,再持续涂一些日子药膏除疤即可。”
“嗯。”祁重连坐于案桌前,抬头看了眼殿外,又收回视线。
近几日,贺云生发现皇帝一直像这般心神不宁的。祁重连很是勤政,素日里批改奏折或是同大臣议事都十分专心,这几日却时不时往殿外看去,有些风吹草动就打发他去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云生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祁重连终于耐不住性子问他:“翠柳苑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贺云生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当他想听日常报备,便道:“柳小主近日一直待在翠柳苑中,只有前日后午去宁嫔娘娘宫里坐了会,傍晚才归。”
祁重连烦躁地扔开奏折,肉眼可见的不悦。
贺云生见他如此,有些回过味,许是想见人,又拉不下脸,偏偏柳小主不主动来见他。
贺云生想了想,开口道:“皇上好些日子没进后宫了,不如今儿让敬事房抓阄,抓到哪个去哪个?”这刚好抓到翠柳苑,可不是皇上想去啊。
贺云生觉得他这个提议还不错,可祁重连却是对他翻了个白眼:“朕就那么上赶着给那女人脸面吗,不去!”这辈子都不去了!
到底是怕打脸,祁重连没把后一句说出来,只有些头疼地按着眉心。
贺云生也很是苦恼:“皇上多日不去后宫,各宫主子请安时跟皇后娘娘提及此事,皇后娘娘都传王启顺去问话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前朝也要生出议论。”毕竟皇帝此刻膝下无子无女,没有子嗣,总会让一些老臣抓着不放,恨不得皇帝每天去后宫造娃。
祁重连敛眸,音色微凉:“朕知道了。”
是夜,倦勤斋文贵人侍寝。
消息传到翠柳苑时,柳商枝如常下着棋,闻言,她微微勾唇,看了眼玉珏。
玉珏当即会意,福身退了下去。
这一晚,众嫔妃各怀心思入睡。伴随着东方破晓,最南面响起的一声尖叫,惊醒了看似平静无波的后宫。
辰时请安,凤仪宫十分热闹,都在讨论昨夜的事端。
顾才人:“听说了吗?昨夜遂初堂闹鬼了!”
沈宝林点头,她与顾才人同住在华栖宫里,遂初堂是后头未央宫的侧殿,离她们不远,“嫔妾和顾姐姐早上是被叫声吓醒的,听说见到鬼的那个宫女当时就被吓昏了过去,现在都没醒呢。”
梁姬闻言,有些害怕地捂住脸,京城天子脚下也会闹鬼?她还以为只有江南会传些灵异怪闻,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大清早的说什么晦气话。”陆婕妤没好气地开口,淡淡瞥了顾才人一眼。
顾才人心底不忿,却也不敢反驳陆婕妤什么。她爹是朝廷新贵,她从前也勉强算是京中贵女里的一个,只是跟陆雪柔比,差的就太远了。
众人正说着,昨夜刚侍寝的文贵人同其姐姐燕贵人一起到了。
陆婕妤面色顿时一变,顾才人注意到她的变化,不禁觉得方才丢得面子找了回来,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道:“文贵人侍寝辛苦了,都没跟陆姐姐一起来呢。”
陆婕妤是朝阳宫主位,燕、文两个贵人则各住在朝阳宫东西侧殿里。
原本恩宠被侧殿里的人压一头就够让陆雪柔生气的,文贵人每次侍寝不给她这个主位请安也就罢了,燕贵人竟也不去。
故而三人虽在同一殿中,却极少是一起来的。陆婕妤之前倒没觉得什么,如今被顾才人拿出来当众一提,只觉得脸上无光的很,回去定要好好给她们立立规矩。
文贵人自是也听到了顾才人的话,眉眼露出些许赧意,垂眸不语。
她身旁的燕贵人却趾高气扬道:“今日晨起妹妹身子疲乏,皇上特地嘱咐她多睡会,可不必来请安。不过我妹妹乖觉,还是如常来了。不过迟了些许,有什么好说道的。”
顾才人的笑容僵了僵,她本是要去刺陆婕妤的,这燕贵人跟她犯什么呛。
文贵人显得有些拘谨,她拍了拍燕贵人的手,又扬起笑去看顾才人:“我姐姐不大会说话,顾姐姐别见怪,她没有恶意的。方才听顾姐姐似在说什么事,我今晨起来也听到些异动,不知出了何事?”
顾才人本想继续说的,皇后在此时出来,众人皆起身行礼,这话头便被揭了过去。
本以为只是一个意外,不想隔天,储秀宫的柳常在也撞鬼了。
因她入宫后久未承宠,每日都在想要怎么飞上枝头变凤凰。听到皇上要去肃昭仪那用晚膳的消息,也顾不上得罪人,巴巴地在肃昭仪宫前头的一个凉亭里等。
待皇上来了,忙不迭上去请安,结果銮舆竟是停也未停,径直从她跟前过去了。
柳常在不死心,继续等到天黑,直到皇帝在肃昭仪宫里歇下,这才气鼓鼓地走了。谁曾想回去的路上就撞了鬼,吓得魂飞魄散,高烧不退,不断说着胡话。
这可让其余妃嫔也颇为害怕,出了这么大事,掌管后宫事宜的贤妃和惠妃一同去了乾清宫向皇帝请罪。皇帝倒未怪罪,只道这件事他会细查,便让她们回去了。
回到宫里,贤妃仍心有余悸,皇上夺了皇后的权,让她与惠妃一通打理。可惠妃到底年轻,又是刚进宫,如今宫里大部分事还是贤妃在管,现下出了事,她自然难辞其咎。
“皇上未曾怪罪娘娘,娘娘不要为此事烦心了,您这几日用膳都不香,奴婢看了很是担心呢。”茯苓在一旁道。
贤妃眉头未曾舒展:“本宫只是在想,这件事是谁做的,又有什么目的。”
茯苓想了想:“奴婢觉得皇后的嫌疑最大,她定是想让娘娘犯错,再拿回管理六宫之权。”
贤妃捏了捏眉心,她本对权力名位无什么痴妄,此前不过是想那人心里多念着她一些。可如今尝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竟有些舍不得放手了:“派人盯着凤仪宫,记着小心些,别露了马脚。”
茯苓颔首:“奴婢明白。”
之后几日后宫都在等皇帝的查处,可乾清宫那边却是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仿佛并未查出什么结果。
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宁嫔又病了,太医说是风寒,可没有人不会把这病往闹鬼事上联想,一时间人心惶惶。
眼看着中秋就要到了,贤妃只能强硬下令,不许宫人再讨论此事,同时紧张地操办起中秋宫宴,只希望宴上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宫宴,五品以上的官员和诰命夫人皆要出席。
玉环捧来了内务府送到的新宫装,较平时的更为正式,是在这种大场合所穿的。料子是极鲜亮的水蓝色,袖口绣着海棠花,下摆用银色丝线勾出水一般的波纹。
柳商枝抬手摸了摸料子,是她进宫后拿到的最好的了。
她轻嗤一声:“内务府转性了,今日怎么不搪塞我。”
柳商枝换上衣服,鲜少上了次浓妆,配上从家中带来的蓝宝石耳坠,梳了个百合髻,发饰一个不少的带上。
自发生变故以来,她再也没有如此盛装过了。玉环纵然是跟在柳商枝身边很多年的,这会还是难以抑制地被惊艳到,她家小姐当真是美艳绝伦。是采女又如何,不过简单打扮一下,都比那些个珠翠满头、花枝招展的美。
玉环所想的没错,当殿门外太监喊出柳采女到后,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这位身份特殊的采女。而当视线落上她的面容之后,先前脑中所有想法全都消弭不见,只剩下被那极具攻击力的美貌震慑到的惊叹、嫉妒和不甘。
皇后端坐于凤位之上,不知是否伪装过好,看不出什么表情,甚至没朝柳商枝那看一眼。
淑妃冷哼一声,骂她做作,又忍不住再偷看一眼。
惠妃只在众人都望去时跟着看了一下,之后便立即转过头,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实则暗中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贤妃的目光则落在了柳商枝的衣服上。
宫里的东西如今都要由她经手,她一眼就看出柳商枝身上的料子是前些日子南越进贡的贡品。一共只有三匹,属那匹水蓝色的最鲜亮。她清点完呈给皇上后,没听说皇上赏给谁了,如今倒是…出现在了商枝身上。
贤妃饮下一杯酒,觉得今日的果酒有些苦。
陆婕妤一直盯着柳商枝看,看到她因为坐在门口吹了冷风,皱着眉摆出一副虚弱样子,一边看一边暗唾她东施效颦。
燕贵人则给文贵人指了指:“那就是柳采女。”
那日凤仪宫发生的事,燕贵人自是跟文贵人说了一遍。文贵人也特地派人查过各妃嫔的家世和她们与皇帝的关系。
在她看来,没有谁比她和皇上的际遇特殊,除了这个柳商枝。
文贵人在了解完全部之后觉得皇帝对这位柳采女绝不是单单只有恨意,今日看到她的脸,文贵人更加笃定这一点。
不为别的,只为柳商枝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女人。
文贵人眼眸微凝,进宫之后,这个柳采女头一个让她感受到了危机感。她想要宠爱,想往上爬,也想要祁重连的心,而想把这些东西都得到,就得把所有阻碍她的人都踩下去。
一旁的柳常在看到柳商枝那华光流彩的裙子时,牙都要咬碎了,侧头和旁边的沈宝林和楚答应忿忿道:“她一个采女,凭什么穿得比我们都要好!”
沈宝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宫装,也有些恼:“是啊,内务府怎么办事的。”
楚答应闻言,也往她那衣服上落了一眼,眼眸深深。
内务府听谁的?上头不发话,谁敢给一个采女这么好的料子?她不由在心中冷笑,老天爷就是如此不公。有些人已经什么都有了,却还要给她更多。
柳商枝啊柳商枝,你可真是好命,好命到让我想夺了你的命格活。
众大臣和诰命夫人那边也在窃窃私语,柳商枝无视各处投来的视线,坐在最靠近殿门的地方。
她微微抬眼,看到对面大臣坐席的最后坐着个熟悉的人——柳琪桃的父亲柳自胜。
他费尽力气背叛家人爬上的五品,到了这里,也就是同她这个采女一样的待遇罢了。坐在最靠边,最差劲,还要吹门外冷风的位置上无人问津。
柳商枝冷笑一声,对面柳自胜的面色变了变,狭长的眸子透露出几分阴狠。柳商枝一错不错地回看过去,她从前真是把这位过于默默无闻的堂哥忽视个彻底,不过现在不会了。
该算的账,一笔一笔算。她准备了这么久,在今天终于能有个结果了。
宁嫔的身体已经痊愈,同样出席了中秋宴,柳商枝对上她略带担忧的视线,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过去。
片刻后,皇帝入殿,柳商枝同旁人一道起身行礼,动作快到祁重连连她的脸都没看清。
自她受伤那日后,祁重连没再见过她。她也从未想过同其他妃子那般,去御前送些汤水、或是假装偶遇,成日在屋子里窝着。
直到前些天,终于开始作妖。祁重连以为她转性了,翻来覆去的等。等了几日,这女人又不作了。
闹鬼…祁重连心底冷笑,他倒要看看,她这究竟闹得是哪门子鬼。
皇帝既到,宴席很快开启,各类菜式流水一般呈上来,堂下有宫中伶人作舞。
为首的舞姬模样娇美,动作轻盈有力,跳得算是上乘。
祁重连却看得很是乏味。不为别的,只因这场景让他想起当初祁元冠礼上,柳商枝精心准备的惊鸿一舞。见过那样的舞之后,旁的便再难入眼。
可偏偏那段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舞蹈,没有一个动作是舞给他看的。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为了旁的男人。
而他,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躲在门缝后面,目不转睛地偷看着那颗万众瞩目的明珠,饥渴而又贪婪地渴望着想将那个他该唤作嫂嫂的人拆骨入腹。
想到这,祁重连觉得喉咙有些痒,他饮下一口酒,忍不住抬眼看向坐在最靠后的女人。
她在朝门外看着,不知在看什么。
祁重连心中恼怒她的心不在焉,却又不自觉顺着她的目光往外望去。
只一眼,长眉猛地蹙起,瞳孔微缩,那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看不懂的话,下章作话有配角介绍哦,这章带个预收《我集齐了所有火葬场》
宁南蓉死后穿成了一本玛丽苏修仙小说里的恶毒炮灰。
重活一回,她很想惜命。
然而穿进来的那一刻,她正当着众师兄妹的面,鞭笞小说后期毁天灭地的反派阮南沂。
彼时阮南沂还是个被师尊作为修炼工具的罪徒,谁都能往他身上踩一脚。
对上那人冷如蛇蝎的眼神,宁南蓉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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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想让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突然出现的系统却要求她去刷每个讨厌她的人的好感度。
包括那位阴暗反派阮南沂。
宁南蓉勤勤恳恳,努力之下,众多角色好感度纷纷达标。
而这些发生改变的人有一个神奇的共同点,就是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愧疚又复杂,仿佛上辈子欠了她一百万。
她突然从万人嫌变成了万人迷,宁南蓉疑惑地问系统:“我之前跟他们有交集吗?”
系统沉默装死。
而她最害怕的魔尊阮南沂,好感度却怎么都刷不上去。
这日,宁南蓉照例来送药。
那脖子上绑着粗重铁链的人,坐在石床上冷冷看她,将药瓶悉数丢出去,看着宁南蓉狼狈地一个个捡回来,脸上露出恶劣的笑。
宁南蓉抱着一堆药瓶叹气:“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再不上药你会死的。”
她施法定住这会功力还不如她的魔尊,上前除去他的外袍,在其阴冷的逼视下给他上药。
一边上一边盯着毫无动静的好感条,心说我这是图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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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宁南蓉发现阮南沂竟还有一个同他长相相同的双生子弟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该不会是攻略错人了吧...
察觉不对宁南蓉果断及时止损,更换目标,她就差这最后一个攻略任务就可以回归原世界了!
结果她的行为,却让明明看起来很讨厌她的阮南沂当场魔化。
魔宫里,宁南蓉被某个魔神锁在榻上,按住手腕。
身前人双眼红得滴血,不断质问:“你更喜欢他?为什么,明明我才是陪你同甘共苦的那一个,师姐,你好不公平。”
论如何饲养一只阴暗败犬
1v1 其他都是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