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底,眉头皱得几乎黏在一起,浑身都冒著苦大仇深的酸气,不知道的人,会错以为他不是准备接受晋升,而是将被判决进军事监狱。
这位在大喜之日气鼓鼓的帅哥,当然就是被孪生弟弟从哥哥身边赶开,被迫待在第一区待命的淩谦准将!
不爽。
不爽!
超不爽!
就算换了个身体,但我就是我啊!本少爷明明是伟大光荣地为国献身,临死前还豪迈地上演了一出兄弟情深,把淩涵那混蛋郑重托付给哥哥,这样的感人之举惊天地泣鬼神,虽然不能对外说道,但至少在家里应该受到更高规格的礼遇啊!
可是为什麼,等本少爷一醒过来,就变成了舅舅不爱姥姥不疼的拖油瓶?!
有没有搞错啊!
回家第一天就被哥哥饱以老拳,生日礼物还要本少爷去垃圾处理箱里捡!
最不会耍手段的妈妈,竟勾结麦克给我来了一招限制介入!
还有淩涵,对,最混蛋的就是淩涵!
落井下石,忘恩负义,本少爷只是死了那麼几天,你就打定了独占哥哥的小算盘,当初兄弟之间说好的分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都是放屁吗?!
当初是谁说哥哥是我们两个人的?是谁说哥哥少了我们任何一个都会很痛苦?是谁说,哥哥需要我们一起保护?!
你对我当哥哥的警卫官推三阻四,现在甚至连我靠近哥哥都不许,你脑子长虫啊混蛋!小气鬼!醋缸!控制狂!独占狂!
“淩谦准将。”
正一肚子气的淩谦抬起眼,瞧见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每次都在哥哥房门前挡住他去路的奈尔林,更是没有好脸色,“干嘛?”
奈尔林这个人本身也是缺一条筋的,不管对方脸色好不好,他都维持著一副例行公事的扑克脸。
他从第三区出来一趟,只是为了传达淩涵少将的指示而已。
“你是微型战机表演的队长。我是来通知你计划有一些改动,等一下的微型战机表演,请你从十五分钟,延长到三十分钟。”
在纪念馆的广场外侧,十二架高大的新一代微型战机一一列队,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折射出骄傲的光芒。
它们是为了给淩卫的就职仪式增加气势,而特意调过来助威的,每一台都经过淩谦仔细地校准,确保在表演时可以让驾驶员把战机的优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遗憾的是,这批微型战机的性能还是比不上银华号。
艾尔·洛森那混蛋,真是比鬼还精!淩谦派过去偷银华号图纸的人,还没有找到接近图纸的机会,就被识破了。
“有没有搞错?你以为开微型战机是玩积木吗?表演是需要排练的,尤其是战机队形!咦?你先说清楚,为什麼忽然要增加到三十分钟?”
“将军的行程有改动,表演时间也相应延长了。”
“为什麼将军的行程会有改动?”
“这和你无关,淩谦准将。反正话我已经带到,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不奉陪了。”
“放屁!我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姓淩我也姓淩!喂喂!奈尔林,看门的!你给我站住,甩下话就走是什麼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淩谦追上去,一把拽住奈尔林的后领,把他拧到角落,用狼一样危险的目光盯著他,低声说,“淩涵这死脑筋是不会轻易改变他的计划的。告诉我,哥哥出了什麼事?”
◇◆◇
众人抵达第三区医疗室时,医疗官已经为淩卫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长官,无重力按摩床已经准备好了。另外,我们这里有即时起效的舒压针剂。”
医疗官的报告对象是淩卫,但是,作出回应的却是抱著淩卫的淩涵,极有魄力地说,“针剂类的治疗全部取消。无重力按摩床可以使用,强度不要太大,调整到放松模式。对了,将军刚刚有突发性痉挛状况,这方面,你们要注意一下。”
叮嘱一番,才把淩卫交给医疗官。
淩卫立即被医疗官千万分小心地放到了无重力按摩床上,开始设定舒压治疗。
淩涵在旁边盯著,虽然并没有恶意,但他老鹰似的彷佛在审查什麼的犀利目光,还是让医疗官如坐针毡,连正在调整控制器的指关节都略显僵硬了。
“长官,那边有沙发,请您过去坐吧。”
“不,我站著就好。”
“但这不符合医疗室的规定,在进行治疗时,非医疗人员不能待在治疗区。”医疗官说,“老实说,您站在这里,让我很难做好自己的工作。”
淩涵有些愕然,没想到区区医疗官竟有胆量嫌自己站在一旁碍事。也许因为这里是保密级别很高的军事纪念馆,能被挑选进来的工作人员都有些过人之处吧。
淩涵盯著医疗官的脸,在脑海里调出他的档案,嗯,履历上长官对他曾有一句“比较呆板,不懂变通”的评语,不过职业操守的评级是A++。
对於这种用心办事的人,淩涵反而不会怪罪。
他听从了医疗官的建议,转身走到房间另一头的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坐下,隔著大半个房间盯著治疗区的动静。
正在这时,刚才正在用通讯器对话的李立中校,凝重地走到淩涵身边,向他耳语了两句。
“竟然如此大胆?”淩涵脸色不变地低声说了一句,目光中却燃起愤怒的火焰。
“怎麼了?”淩卫问。
淩涵摆了摆手,让他不要担心,一边叫医疗官照顾淩卫,一边打眼色示意李立中校和他到墙边说话。
“伤亡如何?”
“爆炸威力不大,只波及约三十米的范围。而且爆炸地点是第二区,那里属於禁区,来往的人本来就不多,目前知道两个巡逻的警卫受了皮肉伤。”能被淩涵慧眼看中,指派为淩卫警卫官的李立,自然是见多识广,极有经验的好手,仅从即时传到通讯器上的现场图片就得出了很多重要信息,“另外,我看了爆炸波在地面和墙壁造成的冲击痕迹,很可能是土原炸药。还有,事后警卫们并没有在那里测出遥控信号遗留波,所以在得到更精确的情报前,不妨暂时推断炸药是使用了无序触发的引爆方式。”
淩涵沉吟了几秒。
“有可能是军部的人干的吗?”他问。
“目前无法下判断,”李立中校皱眉,比起琢磨军部内的权力斗争,他还是比较擅长实际追查,“从引爆方式来看,无序触发在正规军里很少使用,这反而是那种在偏僻星空里抢劫商船的星盗团夥最擅长的伎俩。”
“一向在边缘游荡的星盗团夥怎麼会深入联邦腹地?他们怎麼会有胆子破坏联邦将军的就职仪式?”淩涵压根就不信。
敌人不可能来自星盗。
“长官,我们还需要注意到另一点。”李立提醒他,“土原炸药威力不大,很少在正规军中使用,但是,它有一个优点,就是很有隐藏性,可以瞒过多种监测器。我猜测,歹徒的本意并非不想制造大爆炸,而是纪念馆在今天会有多重安保措施,每个角落都有危险品监测器,他们只能选择土原炸药,才能不引人注意地潜入第二区。”
淩涵立即明白了。
“那他们很可能不止携带一枚炸弹,我们要立即对第二区展开全面搜索。重新核对所有进出禁区的人员名单,从三天前的开始,数据直接传到我的通讯器上。”
“五分钟前接到爆炸消息时,我已经下令第二区的警卫开始地毯式搜索……”李立正说著,嘀嘀的电子蜂鸣声再次响起。
“抱歉,长官。”李立向淩涵说了一句,按下自己手腕上的通讯器,用耳内麦克风向下属询问最新情况。
很快,通话就结束了。
李立中校关闭了通讯器,抬起头看著淩涵,“目前搜索了第二区的四分之一,已经发现歹徒留下的十六枚炸弹。”
“真是丧心病狂。”
“不过,长官,”李立中校平静的面容上,有著隐隐的兴奋,“警卫抓住了一个嫌疑人,他当时正试图用伪造的身份证明通过岗哨,现在被关押在第二区的羁押室,我这就过去审问。”
“不,我要亲自过去。”淩涵说。
对袭击事件绝不能掉以轻心。
他要亲自审问这个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情报从他嘴里通通挖出来,是谁敢对他哥哥下手?除了炸药是否还有别的后续?
任何针对哥哥的袭击,都是扎进淩涵肉心里的钢刺。
必须立即粉碎!
“还有多久可以完成舒压治疗?”淩涵走到医疗官身边问。
他希望把哥哥带在身边。
医疗官看了看控制台面的显示,“至少还需要三十分钟。”
“先暂停,将军和我要去处理一个突发状况。等一下再过来继续治疗,可以吗?”
“我强烈建议不要这样做,长官。”医疗官严肃地说,“是长官你说的,将军在不久前出现了突发性痉挛,如果中断进行到一半的无重力治疗,他可能会再次出现痉挛。作为医疗官,我必须以病人的身体健康为第一考量。”
淩涵不禁犹豫了。
别人都以为淩卫是因为最近太忙碌,压力过大才导致身体不适,只有淩涵知道,淩卫经历的是比人们想像中痛苦一万倍的折磨和煎熬。
从噩梦到酷刑,在艾尔·洛森手里,身体和心理都受尽摧残,更别提他逃出洛森庄园后就直奔战场,根本不曾获得必需的休息和治疗,在第五空间与风暴搏斗时更是伤上加伤,就算是铁人也无法在这种让人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的重重磨难中撑下去。
可哥哥挺过来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元气,没想到,竟在就职日被可恶的植入程序唤醒了最糟的记忆。
无法形容的担忧和心痛下,淩涵实在无法驳回医疗官义正辞严的话。
“那就依你所言,继续完成治疗。”
在一旁等待的李立中校走上来低声问,“还是属下走一趟?”
淩涵脸上隐约的犹豫一现即逝,衡量后作出决定,“还是我去。你留在这里负责将军的安全。我不会离开太久,治疗结束之前一定回来。”
◇◆◇
军事纪念馆的深处,阴谋蠢蠢欲动,随时准备伸出阴险的魔爪。
一段以特制通讯器的特别波频躲避监测的无线对话,正在黑暗中进行。
“一组,一组,第二区发生了小型爆炸,是你们提前行动了吗?”
“二组,我们并没有擅自行动,而且计划中设定的爆炸是在第三区呀。不过,我们也已窃听到警卫之间的通话,第二区十分钟前确实发生了爆炸。”
“不知是哪班混蛋干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忽然冒出来的这班人简直就是打草惊蛇,会把淩家的警惕性拉到最高,变数也将增加。”
“看来我们必须提早行动了。”
“我也有相同看法。”
“那好,计划提前。”
“咦?”
“怎麼了?”
“我观察到淩涵忽然在关卡出现。他离开第三区,正向第二区迅速走去。不好,他已经离开我们的埋伏范围。将军的命令是同时消灭淩卫和淩涵,要等他回到第三区再动手吗?”
“该死的……这就是那场莫名其妙的爆炸搅的局,不能再等了,如果等一下不是淩涵回到第三区,而是淩卫也离开第三区,一切都会前功尽弃。袭击的第一目标是淩卫,只要消灭淩卫,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大……”
“等一下!有新情况!”
“怎麼?淩涵这麼快就转回第三区了?”
“不是淩涵,是淩夫人。她刚刚进入第三区。”
“那好,就当买一送一,让她陪著她的养子一起为联邦献身吧。记住,纪念馆紧急安保系统被启动后,禁区内的所有能源都会失效。”通话中的男人顿了顿,沉声说,“开始行动!”
淩涵正要走进羁押室,忽然停下脚步,他隐隐听见了什麼,空气中,迅速涌来一股诡异的气流。
哥哥!
他立刻转身朝著第三区的方向,拔腿狂奔。
拐过长长的封闭型走道,硝烟味越发浓重,那是爆炸产生的刺激性味道。
纪念馆由於其特殊性,在改造时安装了大量消音设施,厚厚的气压墙也有效阻挡了声波的传递,所以第二区的爆炸声并没有传递到别的区,甚至在第一区对新将军翘首以盼的游客们,都压根不知道纪念馆内发生了一起爆炸袭击。
不!不是一起!
刚才那是第二起!
一路狂奔到接近第三区的地方时,淩涵猛然停下了,一边压抑地喘著气,一边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爆炸现场。
这绝对是军用级炸弹,而且是威力最大的那种!
两人合抱才能围住的合金柱被生生炸断了两根,具有防爆特性的气压墙也被冲击得深深凹陷。
最先赶到的几个警卫正在手忙脚乱地救援,但其实无人可救,爆炸点靠近第二区和第三区之间的岗哨,当时正在执勤的警卫人员无一幸免,血肉和爆炸残渣混在一起,幸存的人能做的,只是在废墟中尽量不要踩到殉职者的身体的某部分。
但这些并不是淩涵现在所关注的。
他沉著脸小心跨过爆炸后淩乱不堪的现场,死死瞪著不知什麼时候出现在第三区入口处的合金门。
这东西,挡住了他回到哥哥身边的路!
怎麼会在这种时候大意地离开哥哥!
淩涵心里懊悔得血都滴出来了,但他更害怕自己因为慌乱而丧失冷静,他强迫自己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开始用手摩挲带有爆炸余温的合金门。
一定有某个开关。
“二十四小时内,这扇门是无法开启的。”贝尔肯中将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淩涵一怔,眼中凶光乍现,冷冷地拔出腰间的镭射枪。
作为曾通过模拟式封闭特殊考试的佼佼者,他知道至少有两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