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观察室的那一刻,他就按下了审讯官的通讯钮,沉声吐出两个字,「动刑!」
等待这个命令多时的威汉少校也没有丝毫犹豫,准确地把五倍量军用灵敏剂,注入凌卫的静脉……
「呜——!」
极为痛苦的低鸣,从紧咬的齿间破碎的逸出。
审讯官用指甲试着在裸露的肌肤上轻轻划过,凌卫别过头,身躯绷紧到极点,手臂上,青色的筋脉因为过度用力而鼓起。
痛感以令人惊恐的倍数扩大化传入脑中,像一把尖锐的带电锥子直刺神经,沿着神经脉络一点点撕开。
无法忍受的痛苦,让凌卫脊背绷得笔直。
「这可是五倍的分量,良心的建议你,就不要逞强了。」审讯官审视扭曲的英俊脸庞,恶毒地微笑。
其实,不仅仅是灵敏剂。
在针剂中,也存在会让人状态恍惚的精神药物。
和王悦一样,威汉少校也是洛森派系的人,并且已经参与了这次行动。
他心里很明白,这次不成功,便要成仁了。
一旦救兵到达,凌卫如果还是凌卫,那绑架、刑讯指挥官的罪名,怎么避得开呢?
「好好回忆被捕前的事。你和公主殿下有过什么私下协议?帝国是通过什么途径和联邦王族搭上线的?」
「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的嘴还挺硬啊,卫霆。」
「我不是卫霆……呜!」头发遭到拽起,狠狠后拉,凌卫被迫仰起头,刚烈倔强中糅杂痛苦的脸部线条,被审讯官居高临下的刻薄扫视。
按住项颈的大动脉,感觉被囚禁的年轻军官规律而有力的脉动冲击指腹,能把这位联邦偶像玩弄于指掌之中,轻而易举地让他悲鸣痛苦,让威汉少校心中充满奇怪的满足感。
同样是平民血统,但是,却能在上等将军这样的奢贵家庭里成长,享受最高级的待遇,从军校毕业没多久就成为高级将领,受联邦亿万民众的拥戴。
这样的幸运儿,确实应该让他吃点苦头。
看着凌卫在药物和刑罚双重折磨下,乌黑的眼眸渐渐失去光彩,审讯官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将军之子,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当回你的卫霆上尉吧。」
嗤!
白色衬衣被狠狠撕开,军用钮扣蹦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未完全愈合的外伤上包扎的白色医疗纱布,被毫不留情地揭开。
注she高量灵敏剂的身体脆弱不堪,每一个简单的接触都成了酷刑,像翻弄着刚刚剥了表皮的血肉,凌卫死咬着牙,绷紧的身躯不时掠过一阵轻颤,脸庞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你是卫霆上尉。」男人本能中暴虐的冲动,和时间不多的想法,使审讯官变得更加冷酷无情。
指尖稍稍下移,滑过肌理细致的小麦色的胸膛,停在被撕去纱布,仍处于愈合期的伤口上。
轻轻施加一点力度在指端,微热的体温和凌卫剧痛之下的颤栗,一起令人满足地传送回来。
「凌卫,只是你的幻想,知道吗?」
「不,我就是凌……啊——!」剧痛劈入脑门。
伤口被审讯官残忍挤开,鲜血顿时涌出,像颜色刺目的细蛇沿着结实平整的腹肌线条蜿蜒往下,沾湿黑色军裤和皮带。
指甲在嫩肉里翻刮。
凌卫抵抗着铺天盖地的昏厥的黑沉,沉重地喘气,汗如雨下。
「我刚才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上尉?嗯?再说一遍。」
垂下的黑眸里,倒映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男人的指尖肆意蹂躏着自己的血肉。
血色,替代了所有的颜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被捆绑起来,暗无天日的漫长折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成为酷刑的舞台。
这样无边无尽的痛苦,还有悲愤、绝望。
似曾相识。
「卫霆上尉,配合一点,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不管凌卫怎么风光,毕竟只是镜花水月,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还是执迷不悟的话,我就只能让你再痛一点了。」
不!
我是存在的!
我就是凌卫!
为什么是镜花水月?
为什么逼我承认自己是卫霆?
为什么要抹杀我的存在?
为什么!
伤口里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像血腥的海洋,慢慢包围了他,淹过口鼻,淹过双眼。透过血海看见的一切,都是血红的。
清晰的过往被猛然涌入的鲜血冲刷得面目全非,另一个人的人生彷佛趁机挤了进来,逼迫得令人窒息。
凌卫惊惶地回忆自己的一切,却像在梦里命令自己醒过来一样举步维艰。
我不是卫霆,不是卫霆,不是的。
我应该是凌卫,可是,为什么,一切如此模糊?
生长的地方……被妈妈在草地上抱起来旋转的感觉……镇帝军校的宿舍……弟弟……
我的弟弟!
凌谦,还有凌涵!
他们……他们很爱我!
我是凌卫,我有我想陪伴一辈子的人,这世界上,也有人深深地爱着我,为什么要抹杀我的存在?为什么?!
不……
不要夺走我的人生!
死死要拉着的最后一点清明,犹如正迅速融化的残冰漂浮在水面,剧痛一遍遍抽打全身,浓浓腥味充斥鼻腔,山一样高的浪头狠狠打过来。
凌卫的神志在汪洋中被残忍打沉,又坚强地几度浮起来。
「不要顽抗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舒舒服服地沉睡下去,就不用受苦了。」男人虚伪地诱骗,钻进耳膜,翻搅着已经痛到爆炸,翻江倒海,怒涛狂澜的大脑。
凌卫瞪着前面印着自己惨状的镜子,视线失去焦点,却仍不屈地颤动没有血色的薄唇,「不是……不是的……」
审讯官微感惊讶。
精神药物已经注射到人体可以承受的最大分量,灵敏剂也是一开始就用了五倍,对象还是体内存在冲突意识,又没有被刑讯经验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撑到现在?
不过,再怎么顽强,崩溃也是迟早的事。
「要你承认真正的自己,就这么难吗?」审讯官不耐烦地低骂,脸色一沉。
沾着凌卫鲜血的手移动到胸膛右侧。
那里的肌肤光洁健康,只有一道难以察觉的已愈合的手术刀口,应该说,麦克的医术确实值得他如此自傲。
但是,在丝绸般细腻的皮肤包裹下,隔着薄薄的肌肉层,空战中因为撞击而断裂的肋骨还未完全长好。
「呜!」凌卫猛地后仰脖子,即使咬紧牙关,还是逸出了shen • yin。
「就是这个地方吧?不久前才断过一次,现在又把它弄断,是不是太可怜了点?应该很疼吧。」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加大力度。
「呜……住手!你这个卑鄙……啊——!」想愤怒地痛骂对方,声音却沙哑而虚弱,不集中耳力,根本无法听清楚凌卫在说什么。
咔。
胸膛传来极为轻微的声音,彷佛只是幻觉。
凌卫像快失去生命的燕子,身体陡然反弓,疯了似的朝上一挣,煞白脸颊激起一丝诡异殷红。
长好一半的肋骨接口被强行压开。
骨头断段撕裂肌肉和神经,无法形容的剧痛,让人只求痛快一死。
好疼!
疼的受不了!
救我。
谁来救救我?
不。
别碰我,滚开,滚开!
你们这些……肮脏的畜生,住手!龌龊!下流!
杀了我吧!
「承认吧,你就是卫霆。」
不是,我不是。
我是……
卫霆吗?
意识的冰块快融化在血海中了,勉强睁开的眼睛看不清对面镜子里的自己,他无法集中精神,四面八方都有混乱的图像源源不断袭来。
声音层层叠叠,回响不绝。
「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艾尔。」
「艾尔,这是给你的,钻石果。」
「上个月在椰林星补给时偷偷摘的,差点被看守抓到,幸亏我跑得快。伍德也摘了一个,藏在舰上的冰库里,说要送给他亲爱的未婚妻。我没有未婚妻,又没有家人,就想着,不如拿来给你……」
这是……什么……
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
「我才不会随便和将军的儿子上床。」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向你好好讨教,嗯,接吻的方法……」
不,不是的,这不是我。
不是我!
我是凌卫,我是凌谦凌涵的爱人,我是他们的哥哥!
呐喊越来越远,抽离成一丝天尽头的破碎的风。
痛楚激射每一处神经末梢,最后一点冰屑,被有着浓浓血腥味的巨浪无情拍碎,不留痕迹,鲜血汪洋终于没顶,
连呼吸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饱受折磨的精神被强大的手深深压入海平面下,一直压,一直压……直到沉入不见天日的海底。
无边无际的黑暗,把他紧紧裹住了……
第十二章
艾尔洛森在大楼走廊里疯狂地奔跑,两边墙壁在视野中飞快倒退。
他的行动力和速度足以令大部分联邦军人惊叹,艾尔洛森却仍觉得自己慢得不可原谅。
多久了?
他把卫霆留在王悦监控下多久了?
刚才为什么要在和凌涵的周旋上花那么多时间?!
自己怎么可以犯这种可怕的错误?!
愤怒自责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着他。
卫霆,别怕。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审讯室的门在视野中迅速由远而近,艾尔洛森冲到门前,掏出自己的军用身份卡在监别器上一扫,指如闪电地输入开门密码。
滴!
监别器上方的红灯闪烁一下。
坚硬的合金门纹丝不动。
艾尔洛森怔了一下,然后在万分之一秒内就明白过来,审讯室内的人已经修改进入权限,启动了不可中断模式。
这种风格强硬的模式通常在刑讯时启用,目的是为了使审讯室固若金汤,给审讯官创造一个不受打搅,自由发挥的环境。
该死!你们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一股巨大的不安从艾尔洛森心底狂涌而起。
判断自己无法打开审讯室的合金门,他没有一丝犹豫,箭一般冲向相邻的观察室。
观察室的保卫级别比关押犯人的审讯室低,军用身份卡在门前监别器上一扫,门锁灯就转绿了,艾尔洛森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没理会听见动静猛然跳转过来面对自己的王镜,目光直向占据大半幅墙面的单面可视玻璃射去。
高大身躯陡然一僵。
隔壁房间中的惨况,令人眼眶欲裂。
「住手!」艾尔洛森对着单面可视玻璃怒吼,随即想起这里是隔音的,立即冲到控制台前按下通讯键,「住手!住手!威汉,我命令你住手!」
但对面的酷刑还在继续着。
威汉面带微笑地折磨着凌卫的伤口,凌卫身躯猛然绷紧,上半身往前倾,呕出一口鲜血。
艾尔洛森身上的血一下涌上头部。
「抱歉,长官。」王悦在他身后冷冷地说,「不可中断模式下,所有通讯都被切断。」
艾尔洛森霍然转身,用可以把人碎尸万段的目光刺向王悦,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处理这应该千刀万剐的叛徒。
他掏出腰间的镭射枪,拔出能量弹夹,用随身携带的合金小刀刮开弹夹表层外壳。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的神经绷到极点,他的愤怒和心疼翻滚如火,灼烧五脏,但他的手很稳,很快,快如闪电,彷佛应和着走廊上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军靴踏在坚硬地板上飞快奔跑的节奏声。
处理好一个能量弹夹,极快的脚步声已经到达门外。
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分前后同时冲进来。
目光很自然地投向单面可视玻璃,看到刚刚分开还不到半天的哥哥的样子,凌谦和凌涵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地僵立。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须发倒竖,极其愤怒,极其心碎,极其心疼地直冲过去。
「哥哥!」
凌谦一拳打向阻隔他们的单面可视玻璃。
室内响起清脆的指骨断裂声。
「这是高强度玻璃,子弹也打不穿。」艾尔洛森说话语气很快,「把你们的能量弹夹给我。」
凌谦发指眦裂地抽起控制台前的椅子,一下下砸向单面可视玻璃。
那男人在折磨哥哥!
他最心爱,最心疼,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一根头发都不许人碰的哥哥,居然被人捆在审讯椅上残忍的折磨!
住手!
不要碰他!不许碰他的伤口!
「这样没用,砸不开。」凌涵冲过去,按住凌谦,把他的佩枪掏出来,也掏出了自己的佩枪,卸下能量弹夹,他动作有条不紊,但两片苍白的薄唇一直微微颤抖,「我还有一个备用弹夹,刚好四个。这个我会,可以配合你处理。」
最后一句是对艾尔洛森说的。
艾尔洛森点头,沉默地从他手里取过一个弹夹,迅速处理起来。
短时间内要攻破有dú • lì保护系统的纯合金门并不现实。
对付强度堪比一面金属性墙壁的单面可视玻璃,最快的方法是使用爆破,但强度必须控制适当,否则会炸伤对面的人。四个经过改装的能量弹夹加上适当的操作,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但改装过程很危险,去掉外壳的能量弹夹很不稳定,一个疏忽就会把操作者的手炸断。
艾尔洛森和凌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