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兰感到意外,她不知这一大早的,陈初雪怎就过来了?
陈初雪这些日子来,断断续续地病着,身子骨不大好,平日早上她都是不出门的,要是有事要来找陈初兰,大概也都在午后。
陈初兰看向春桃,春桃便开口了,却是瞧着章妈妈,声音冷冷的:“奴婢才从杨婆子那边回来,就见三姑娘在门口站着,奴婢便把三姑娘带进来了。”
原来陈初雪竟在门外头站了许久了,显而易见,她把章妈妈的话都给听了去。
章妈妈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这是她第二次被陈初雪当场抓包。
陈初雪死死盯住章妈妈,双目赤红,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却愣是没掉下来。
要说起来,荷香不愿伺候她,那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但章妈妈这样跑到陈初兰面前,讲出“怎能看着荷香在三姑娘那里受苦”,就真是太欺负人了。
陈初雪忍着哭,没有闹,只如看仇人般盯着章妈妈,恨恨的。
章妈妈被她瞧的浑身不自在,扭了扭身子,尴尬道:“那、那三姑娘来了,是同姑娘有事要说吧,我、我就先走了。”这说着,就低着头,匆匆地往门外赶去。
柳芽侧开身子给她让路。
春桃冷冰冰地瞧着她
陈初兰始终没有发声,只看着陈初雪。
陈初雪咬着牙,一张小脸恨得几乎都快曲扭起来。
却是章妈妈才没走几步,一个声音突然在外边响起:“哎呀呀,我说姐姐,你看我们撞上了什么?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堂堂陈家姑娘呢!居然被一个妈妈欺负了!”
竟是陈初夏!
章妈妈的脚步便顿住了,她整个身子都一晃。
屋中陈初兰等人惊讶地向门口望去。
只见陈初夏自己掀开门帘,跨过门槛就进来了。她身后的是陈初燕。
两人径直走进只有一道珠帘相隔的内室,站到了陈初兰床头。
章妈妈站在珠帘边上,自然是没法走了,她向陈初夏和陈初燕问好。
陈初夏眉头一挑,“哼”了一声。
陈初燕淡淡地回应了一下。
章妈妈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陈初兰一个个人脸上看过去,不知为何,她觉得搞笑,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全凑到一块儿了!”
陈初夏虽不喜陈初雪,但显然,她并不高兴见到陈家的姑娘被一个奴仆欺负,只听她道:“三妹妹,你放心,这回我替你做主!”七岁的陈初夏在这个时候有了做姐姐的自觉。
陈初燕看来是站在陈初夏这一边的,她没吭声,看向章妈妈的眼神却足以令章妈妈心跳加速百倍。
章妈妈抬手擦了擦汗:“二姑娘莫要胡说,我怎就欺负三姑娘了?”
却想不到她这话音才刚落,陈初夏突然就一掌砸在陈初兰的床沿,倒把陈初兰给吓了一大跳。陈初夏指着章妈妈的鼻子骂道:“全当我们耳聋啦!是谁说荷香是自己的心头肉,怎能瞧着她在三姑娘那边受苦?”
章妈妈眼珠子立马瞪大了。不但是她,在场的其它人都惊了,难不成方才这陈初夏和陈初燕就躲在哪个墙角,把这话也给听了去?
陈初雪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抽泣着:“我就是个没人管没人要的,谁都可以欺负我……”
陈初兰想下床,却不行,她给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就走了过去安慰陈初雪:“三姑娘可切莫这样说,姨娘和四姑娘不是对你好吗?”
然后陈初雪大概也觉得在陈初兰面前讲这样的伤心话不妥,抽噎着想止住哭泣,不过仍然一抽一抽的,瞧起来极为可怜。
章妈妈一脸懊恼,大概是后悔今日怎么不看黄历就跑来找姑娘说她女儿的事了?她泄气地跺了跺脚:“罢了!罢了!你们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可是能下去了?”
陈初夏眼睛一瞪,她被章妈妈的态度给气着了,张口骂道:“不过奶了我们四妹妹几天罢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
却是被陈初燕一声呵斥给止住了:“够了!好歹章妈妈也是四妹妹的奶妈子,你怎能这样对她又吼又叫的?”
章妈妈暗哼了一声,嘴角撇了撇。
然后便听陈初兰道:“妈妈你先下去吧!”
这才见章妈妈脸上浮起笑容,她恭恭敬敬地向几个姑娘行了礼,接着匆匆出去了。
“啪!”陈初夏又是一拳砸在陈初兰的床沿上。
陈初兰道:“二姐姐,你的拳头虽小,力气可不小,再砸下去,我这床就不能睡了!”
结果陈初夏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四妹妹,你虽然还小,但好歹也是个主子啊,你那妈妈真的不像话!你怎能就这样任她爬到你头上去?!”
章妈妈的“不像话”是全府上下众人皆知的,好吃懒做,满嘴胡诌,爱扯皮,只是尚未出现什么错处!
“就算二婶一开始被她给骗了,但她现在本性毕露,也该把她赶出去了!竟还让她呆在四妹妹身边,也不怕四妹妹被她给带坏了?!”陈初夏愤愤不平。
陈初兰只淡笑着,默不作声。
却是陈初燕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有点毛病的奶妈子哪家没有,她既是把四妹妹奶大了,二婶凭什么把她赶出去?”
陈初夏不悦道:“偏就四妹妹的奶妈子毛病多!对了,还有三妹妹的……”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话音嘎然止住。
陈初燕这才用一副“你终于明白了”的眼光看着陈初夏。
陈初雪的奶娘早在张姨娘死掉那一日,就被赶出府了。陈初雪听着陈初夏的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拳头捏了起来,牙齿也咬住了下唇。
这个时候,陈初夏愤闷地一跺脚:“不行,我非得去告上一状不可,总不能由着她这样欺负三妹妹!我们家的姑娘岂是那样好欺负的?!”这话音刚落,她就一个扭头向外边跑去,跟阵风似的,陈初燕拦都没拦住。
“哎呀!”陈初燕也跺脚了,“这个初夏!”接着,她对陈初兰抱歉道,“四妹妹,我去去就回来。”然后也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陈初兰瞧着她们离开,有点哭笑不得。“这……两位姐姐过来是做什么啊?”她说道。
春桃在一边道:“想是来看望姑娘的吧!”
于是陈初兰就看向自己的伤脚。消息竟传的这么快啊!然后,她又抬头瞧向陈初雪,她又是来干嘛的?
原来陈初雪是来道歉的。她除了再一次表示昨夜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祈求陈初兰原谅外,还忐忑地讲到那句“你还有你姨娘都是她的狗”也不是有意之说。
陈初兰便明白了。
估计这陈初雪一夜都没睡好,就是后悔自己怎么将这句话给讲了出来,她担心陈初兰跟别人讲去,令自己倒了大霉,于是今天就赶早地过来,请陈初兰切莫把这句话当真。
陈初兰笑了起来:“三姐姐你不说我都忘了。”
她从来给人都是一副少言老实的模样,也没人会想到她会撒谎。
陈初雪终于是松了口气。
只是陈初兰心道:“这句话我当然不会跟别人讲去了,除了我姨娘!”
之后,陈初雪黯然伤神地在春桃的陪同下,回去了。她的精神状态极糟。不但昨日莫名挨了二夫人一巴掌,今日还被章妈妈这般羞辱。她真就如陈初夏所说:“虎落平阳被犬欺”,是个人都可以欺负她。连个奴仆都可以光明正大说,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跟在她身边,因为跟着她会受苦!
陈初兰等陈初雪走后,长长地吐了口气。这一大早的,可真是够乱的。话说回来,章妈妈大抵是要倒大霉了。二夫人心情可不好,若是陈初夏真告到二夫人那里去……
陈初兰轻轻地摇了摇头。只能说她活该了!
再后来,陈初兰耐心地等着林姨娘从二夫人那里求了大夫回来。却未曾料,竟是到了太阳快挂到头顶上,这林姨娘都没个消息。
这又是怎么了?
陈初兰急了,派那柳芽就去二夫人那边打探消息。
却是那柳芽才出了后院的大门口,就见林姨娘远远地打巷子那边过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纤体细腰的,瞧着就不像是一般的丫鬟,偏这丫鬟随身还拎着个包裹,看来贵重家当都带着,仿佛搬家一样。柳芽定睛一看,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啊啊啊啊——”柳芽一路惊叫着跑回陈初兰的屋子。“姑、姑娘,”她喘息未定,“我、我瞧见了,姨娘回来了,她、她身后还跟着,跟着,老夫人身边的彩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