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新欢”和“旧爱”的修罗场,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池桃都平静了。
她慢吞吞地啊了一个字节,打字发消息:【他不是在拍写真吗。】
陈盛南似笑非笑:“我告诉他,他不来你就要走了,他的工作效率瞬间提高了很多呢。”
还真是亲哥。
陈盛南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好好先生的样子,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而后在背后,你看不见的地方,不动声色捅你两刀,刀刀见血。
池桃记得,小学时带头孤立他,骂他小胖墩的两个孩子,后来好像都道歉搬家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盛南说了什么。
这么看,陈盛南对她和陈盛源还是不一样的,做事都会当着他们的面,比起捅刀,更像是在逗他们玩儿。
就像今天主动挑衅傅寻止。
也算是一种特殊待遇了。
池桃正感慨,陈盛南突然望向门外,悠悠道:“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贝壳风铃叮叮作响,拉扯出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有人进来了。
她顺着望过去,进来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穿着完全不符合这个季节的,宽大的外套,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在人群却更显得突兀。
效果适得其反,一进来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这夸张到近乎瞩目的装扮。
池桃眼皮子连着跳了好几下,很想装作不认识,没等鸭舌帽走过来,她和陈盛南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
两人同时起身,池桃带着他往楼上走。
楼上空间不算很大,是四五个单独的小房间。米黄色的纱帐作为门,日式的榻榻米布置,四周挂上大江户时代的油画和一些和风小玩意儿。
喻斐很喜欢和风,这些小玩意儿都是她从日本的小店里淘来的。
陈盛源前脚刚迈进门,瞧见池桃,顿时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下一秒就要原地蹦起来大喊她的名字。
注意到她的动作,才倏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公众人物,又硬生生把嗓子眼的话憋了回去,沉默地跟着她上楼。
进了包间,不等池桃打字,陈盛南睨了自家不成器的弟弟一眼,很是嫌弃:“白痴。”
“?”莫名其妙挨了句骂,陈盛源摘下帽子和口罩,不乐意地叫了起来,“哥你骂我干嘛啊?我这装束隐蔽性不够好吗?几个月没见,你对我的第一句问候,竟然是白痴?”
话音刚落,也不等陈盛南回应,他视线转向池桃,兴奋地像找到了老母亲的小鸡崽:“桃子姐!好久不见了!一直想找你可没你联系方式,微博也联系你了可是你不回我!”
池桃还没和他打招呼,闻言顿了下,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我微博?】
陈盛源从自家哥哥那儿把手机抢过来,乐呵呵地和哑巴桃对话:“那个四格漫画啊?恰个桃子吗,那个不是你吗?”
好家伙。
知道恰桃是她的,除了当时高中和她关系好的,知道她和傅寻止经过的同学,陈盛源还是第一个。
虽然池桃和傅寻止闹得很火,附中论坛上至今还挂着为他两BE感到可惜的帖子,也很少会有人把林桃和沈寻,和他们两个联系起来。
除非和他们其中一个很熟,能隐约从漫画中看到他们的影子。
网上对于《我和我的聋瞎老公》这个四格漫画的真实性,一直都是众说纷纭的,有说觉得挺真的,有说假到离谱的。
恰桃本人是没有做过任何关于漫画真实性的声明的。
所谓记录日常,所谓现实生活改编,都是营销号带的节奏。
不过这些节奏少不了池桃的推波助澜就是了。
“你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吗?”察觉到她脸上的疑惑,陈盛源笑呵呵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你幼儿园的涂鸦和这个一模一样啊。”
……
感觉有被嘲讽到。
陈盛南在边上,听着他们的对话,神情若有所思。
“说到画画。”想到了往事,陈盛源不禁开始感慨,“替我向伯母问声好,她身体怎么样了?我听朋友说,她的病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池桃脊背一僵,对这个突然的话题,有些莫名的不知所措。
在今天以前,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话题了。
她身边的所有人,不熟悉的不会提起这个话题,熟悉的则会识趣地避而不谈。
除了几个不为人知的深夜,她甚至不会刻意地想起她。
明明才过了三年。
却像,已经过了三十年那般。
陈盛源从小二百五到大,马虎惯了,眼力见几乎是负的。到了娱乐圈总算能勉强学乖一点,这次又碰到好久不见的熟人,情绪过于兴奋,逐渐放肆起来。
没有注意到池桃情绪的变化,他仍在滔滔不绝,言语中充斥着赞美和崇拜之情:“伯母画画是真的好看啊,不愧一幅画能拍到千万的画家。桃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成了影帝,你看我有希望让她给我画幅画吗?”
陈盛南看不下去,警告性地叫了声他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陈盛源。”
被哥哥这么一点,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池桃的情绪不太对劲儿。
她眼底没有笑,甚至没有什么焦距,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像是在发呆。
意识到自己好像触到了什么禁忌话题,陈盛源脸上的笑容僵住,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说话磕磕绊绊的:“桃子姐……抱歉,我以为……”
以为她病已经好了。
池桃回过神,忘了打字,几乎是本能地回应:“没关系的,换种方式理解,她病确实好了。”
话音刚落,两兄弟的脸色更复杂了。
“你还是别说话了。”沉默几秒,陈盛南好心提醒,“定位非常准确,真的很像八十岁老太太。”
“……”
明白陈盛南是想通过开玩笑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池桃还是有些呼吸不畅,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不想连带影响他们的心情,她以拿自己新做的甜品为借口,走出了包间。
她离开以后。
陈盛源苦着脸,眼睛都红了,愧疚地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哥,这怎么办啊,我是真不知道……桃子姐以后不会都不想和我说话了吧……”
“不会,她不是那种人。”相较于他,陈盛南则冷静得多,平静地问,“我比较好奇的是,谁告诉你,伯母快痊愈的消息的?”
**
池桃走到后厨,机械性地打开冰箱,把上午做剩下的两个蛋糕拿出来,又开始发呆。
她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太好。
她能理解陈盛源并不是故意的,也能理解他对她妈那股盲目的崇拜之情。
小学那会,林青竹还很健康的时候,他就天天缠着她,让她教他画画,池桃继承了林青竹的天赋,却对画画兴致缺缺。
那会还有人调侃,陈盛源才是林青竹的亲儿子,池桃是个意外。
池桃本人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她骨子里叛逆心理比较强,越让她做什么她越不会做什么。
林青竹想教她画画,她不乐意,有个陈盛源顶着,她妈也不至于天天唠叨她。
后来林青竹生了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仍不想池桃的天赋被埋没,这一次,池桃终于松口,答应她自己会去学美术。
条件是他们不能干涉她的生活,她读高中的这段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能过问她的学习。
所以她高中那么自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想做的任何事。
冰箱打开太久,自动发出了制冷不足的提示音,才让池桃有了些许,自己还在现实世界的真实感。
人有一个通病,总是会设想,如果怎样。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池桃把甜品放在桌上,关上冰箱,正准备离开。
后方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好热好热好热。”喻斐费力地提着一大袋水果,边碎碎念边走进来。瞧见池桃,她神情微怔,把袋子放下,认真地端详了一阵,而后眨巴了下眼,“桃桃,你不开心吗?”
“晴晴说你带了朋友过来。”猜测池桃和朋友可能是起了什么矛盾,喻斐视线落到桌上的甜品上,没有多问,“需要我帮你送进去吗?”
池桃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陈盛源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以他的性格,她要是进去,他百分百会抓着她道歉。
池桃不太喜欢这种道歉的情景,觉得很尴尬,况且陈盛源也是无意的。
还是暂时等一下,正好可以让喻斐缓解一下气氛。
喻斐比了个ok的手势,端着甜品盘离开了。
临走之前,让她有闲心的话,可以帮忙切一下水果。
池桃点点头,把手机放在一旁,蹲下身,从袋子里把芒果全部拣出来,抱在案板上。
她正打算剥皮,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
傅:【明天时间,位置。】
他刚才明明还说没有空的。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池桃唇角弯了弯,拿起手机回消息。
木兆兆:【刚才不是让我聊完联系你吗。】
傅:【我很忙,需要提前知道时间来安排行程。】
居然会解释了。
要是从前的傅寻止,肯定只会发个:我很忙。
剩下的让她自己悟。
池桃还没回,那头又发来一条消息:【还没聊完?】
反正他也看不见。
这两天怼上瘾,池桃脸不红心不跳:【老朋友见面,叙旧肯定要叙很久啊,有好多事情可以说。】
木兆兆:【哦。对不起我忘了,傅总这种大忙人,没什么时间可以叙旧,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又是熟悉的阴阳怪气。
傅:【是吗。】
他发来一张图片。
是一张,她抱着一堆芒果的侧脸。
傅:【那这张照片里,可能是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吧。】
池桃手抖了下,差点没拿稳手机。
傅:【别装了,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