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售部里没有人接电话。大白天竟然没有人,兼职令人难以置信。
销售部的本来面目,一直就很朦胧,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搞好县里各个报刊销售点,可是,他们所做的只是,请那些设立了代销点的商店老板,喝喝酒打打麻将。为了维持送报上门的制度,他们使用的招待费,更是没有上限。说起来这里是个“部”,其实,销售部里连十个人都不到,办公室里黑糊糊的,有人送给销售部一个绰号——“黑匣子”,悠木和雅觉得,这个绰号非常贴切。
悠木和雅下楼走进地下室的食堂,打算吃点儿东西。地下室实际上只是半地下,阳光可以透过窗户照进来。午饭时间已过,食堂里加上悠木和雅,现在只有三个人。
那两个人吃完饭就走了,食堂里只剩下了悠木和雅。他想吃点儿凉的,就要了一碗冷面,结果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
想到冲立岩,悠木和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个月以前,悠木和雅跟安西到冲立岩附近去看了看。当冲立岩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悠木和雅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甚至觉得身旁的安西都听见了。不过,那时候觉得爬冲立岩,还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时间上还有富裕,也就没有特别紧张。可是现在不同了,明天就要动真格的了。
在安西向悠木和雅介绍冲立岩以前,悠木就知道这个悬崖峭壁了。即便是对爬山不怎么感兴趣的人,住在群马县的40岁以上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冲立岩的,大家都记得自卫队在冲立岩开枪的事。
1960年,也就是悠木和雅15岁的时候,一个令人胆寒的新闻震惊群马县全县。登山协会的两名会员,在攀登冲立岩时不甚失足,被保险绳吊在了半空,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当然是通过望远镜观察,从而得出的结论。前一年,第一次有人成功攀上冲立岩,实现了零的突破,于是,不断有人向冲立岩挑战,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悲剧。尸体吊在半空,即使是超一流的登山家,也无法靠近那里实施救援。自卫队赶到现场,经分析认为:无法解开保险绳,把尸体抬下来,于是,他们采用了“开枪打断保险绳”的、前所未闻的收容遗体的方法。
那是在事故发生之后第六天,陆上自卫队第一管区驻相马原的部队,受群马县知事委托来到现场。第一侦察中队的十一名自卫队员,奉命向150米开外的悬崖上,吊着遗体的保险绳射击。目标是只有12毫米粗细的绳子,而且被风吹得来回晃动,所以打了半天才打断。来复枪、卡宾枪、机关枪,总共消耗了1238发子弹。
悠木和雅当了记者以后,采访过一位当年向保险绳,射击的退伍自卫队员。保险绳被子弹打断以后,吊在半空的两具尸体,就像两个断了线的吊线木偶似的,“扑通”一下子掉了下来,跌在悬崖上被弹起好几次,最后顺着陡峭的斜面,一直骨碌碌第滑到崖底。虽然知道人已经死了,但是,他们心里也感到特别难受。觉得尸体和背包都被摔得粉碎。退伍自卫队员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远方,好像当年悲惨的一幕,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悠木和雅他们明天要攀登的,就是这个冲立岩。
为什么要去攀登冲立岩呢?除了受安西耿一郎的撺掇,悠木和雅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话头还要从三年前说起。安西耿一郎在报社里,发起了一个叫作“一起爬山去”的倶乐部,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业余性的登山小组,以上山散步为主,散步以后再搞个野餐,喝杯啤酒什么的,以便互相沟通,联络感情。成员是男女都有,总共有30来人。
安西耿一郎是从外单位调来的,虽然比悠木和雅大了三、四岁,但是,反倒不如悠木的社龄长。刚认识悠木的时候,安西耿一郎就说:“咱们交个朋友吧!”说完就像老朋友似的,拍了拍悠木和雅的肩膀,摸了摸悠木和雅的脑袋瓜儿,抓住胳膊使劲儿第摇晃起来。
可以说,安西耿一郎是个豪爽的男子汉,但个性太强,有时候对人热情得超出常理,所以,悠木和雅一直对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尽量不跟他过于接近。
尽管如此,当三年前,安西耿一郎组织“一起爬山去”的倶乐部、叫大家一起喝酒的时候,悠木和雅还是跟着参加了。参加的原因可能是望月事件,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的缘故吧。儿子没有教育好,在报社也混不好,先喝他个一醉方休,听登山迷侃大山去!
“一起爬山去”俱乐部的成立宴会特别没有意思。安西耿一郎这家伙,除了爬山以外,什么英国诗人拜伦啦,德国作家米切尔·恩德啦,漫画《明天的丈》啦,当红影星山口百惠啦……没有他不喜欢的,侃起来没完没了。
但是,成立宴会不久,“一起爬山去”俱乐部便组织了爬妙义山的活动;在那次爬山活动中,悠木和雅的心理,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开始的时候颇有几分勉强,但走在妙义山的山脊上的时候,悠木产生了一种大大超出自己预想的、从未有过的快感。漫步山脊,眺望着峰峦叠嶂的群山,呼吸着大山的空气,悠木和雅蓦地觉得:自己从孩提时代开始,就笼罩在心头的阴郁的雾消散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也感到非常满足。
为了享受这种感觉,悠木和雅一到休息日就去爬山,而且,基本上都是跟安西耿一郎同行。悠木没有对安西说过,喜欢上了爬山的理由,但是,安西也并不询问悠木,每次跟悠木一起爬山的时候,都要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儿地摇晃,高兴得手舞足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开始搭伴攀岩了。也许是某种预感在起作用吧,最先提出攀岩的,竟然还是悠木和雅。他们以攀登榛名山的黑岩为主,为此还进行了艰苦的训练。黑岩的高度大约有三四十米,安西耿一郎年轻的时候,经常在这里练习攀岩。在安西的带领下,西稜路径、19号岩沟、金字塔面、大斯拉夫路径……几乎所有能攀上黑岩的路径,他们都去尝试过。
攀岩使悠木和雅的心情变得宁静了,那种预感也在变成实感。大概就是在那个时期,悠木体会到,心头阴郁的雾消失的瞬间,可以在攀岩时持续。身体吊在半空,全力向上攀登时,可以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
“悠木!你是个大器晚成的登山家!……”安西耿一郎向一心攀岩的悠木和雅,笑嘻嘻地喊道。
两个人之间消除隔膜的萌芽,可以说是有了,但是,离着心灵沟通还差得很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悠木只不过是利用安西,使自己得到宁静和忘我。安西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悠木不用担心自己的心被安西看透,可以尽情地享受那份宁静与忘我的境界。
悠木和雅认识安西耿一郎已经三年了,对安西的印象,跟刚见面的时候比起来,却没有任何变化。在悠木的眼里,安西还是那个喜欢喝酒、大笑、侃大山、抓住别人的胳膊乱摇的安西。
同在《北关东新闻》工作,但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安西耿一郎却没有对悠木和雅说过一个字。安西是销售部的,就算销售部的工作除了请客吃饭以外,没有什么正经事情做,安西不愿意说吧,悠木工作上的事他也不问。
可能安西耿一郎对报社、对工作,根本就不感兴趣吧。有一次,悠木和雅借着酒劲儿,跟安西提起了报社的事儿,安西耿一郎马上用米切尔·恩德作品中的话,把悠木和雅给制止住了。
“这个话题属于别的范畴,别的时间再谈吧!……”他这么搪塞了一句。
往好里说,安西耿一郎是一个善于享受人生的人;往坏里说,就是一个只知道逍遥自在、浪费时间的浅薄的碎嘴子。
但是,这样一个安西耿一郎,在攀岩的时候,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也不再乱开玩笑,眼睛里放射着奇异的光。他攀登过那么多的悬崖峭壁,但是,每次攀岩的时候,还是那么认真,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那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在悬崖峭壁面前,安西是非常谦虚的,有时候甚至是胆怯的。
就是这个安西耿一郎,三个月以前突然提出,要跟悠木和雅一起攀登冲立岩,悠木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下来。现在仔细想一想,真是太欠考虑了。
“可把你给找着了!……”听惯了的高门大嗓,撞向食堂四面的墙壁以后,又被反弹了回来,从各个方向震荡着悠木和雅的耳膜。
安西耿一郎扭着螃蟹步,呱嗒呱嗒地走进食堂。让悠木和雅感到吃惊的是,他身上穿着的红色T恤衫。
“找了你半天了,我还以为你要临阵脱逃呢!”
“我怎么会脱逃?……”悠木和雅很认真地看着安西。
安西耿一郎爆发出一阵大笑,坐在了悠木和雅对面的椅子上。
“玩笑!跟你开个玩笑!……”大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安西耿一郎,满头大汗,T恤衫也湿透了。
“按原计划行动,晚上7点36分的火车!……”安西耿一郎叮嘱道。
虽然到古川岳“一之仓泽”的出合,可以开车过去,但是,安西耿一郎觉得那样不带劲儿,没有登山气氛,所以,他建议坐火车到土合火车站,然后步行到登山向导中心,在那里住一夜,第二天一早直奔冲立岩,从正面绝壁发起攻击。
悠木和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两点半了,再有五个小时就该出发了。
“终于要攀登冲立岩了!……”悠木和雅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害怕。
“天气太热了,不去了吧?”——看来要安西耿一郎说出这句话来,可能性是没有了。
“我说悠木,你的脸色可不太好。怎么?害怕了?”安西耿一郎挑衅似地问。
“哪里,这有什么可怕的。”
“不用担心!……”安西耿一郎轻轻拍着悠木和雅的肩膀,自信地安慰着他,“跟我一起去,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悠木和雅今天觉得:安西耿一郎那一点儿顾虑都没有的笑脸,特别令人讨厌:“我没有担心啊。”
“知道,知道,你的心情我理解,我第一次真正攀岩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身体跃跃欲试,心里呀,还真在不停地敲着小鼓,跟告别童贞的时候一个心情!……”安西耿一郎的话,总是向奇怪的方向转换,“女人告别处女的时候也一样,连山口百惠也不会例外!……”
“这我知道。”悠木和雅闷声闷气地说。
“不过嘛,咱们悠木这样的可不怵头,说干就干!……”
悠木和雅咂了咂舌头,歪着脑袋问:“说干就干?这话什么意思?”
“说攀岩就攀岩呗!……”安西耿一郎把话题又拉回攀岩上来了,“只有头脑冷静的人,才能够做到目不斜视,一心想着往上爬。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疯了似的向高度挑战。”
“是这样的吗?”悠木和雅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当然是这样的!……这就是所谓的超越登山极限。”
“超越登山极限?”悠木歪着头,表示没有听懂。
“我没跟你说过?”
“第一次听你说。”
“就是兴奋状态达到了极点,恐怖感完全麻痹。这就是登山家的制高点!”
“完全麻痹?……”悠木和雅大吃一惊,“就是说,没有恐怖感了?”
“对!……就知道一路噌噌噌地往上爬,等你清醒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冲立岩的顶峰了!……到时候你别提多高兴了,那叫狂喜!……”
安西耿一郎轻松地说着俏皮话,满脸笑容。不过,在悠木和雅看来,安西是为了消除悠木的恐惧感,才这样对他说的。
“好!现在开始脑筋急转弯儿。”
“啊?又是脑筋急转弯儿?”
“听好了,迄今为止,安西耿一郎一共攀登过几次冲立岩?”
悠木和雅用鼻子哼了一声,笑了,表示不屑于回答。
但是,安西耿一郎却不肯放过他,“开始倒计时,还剩三秒!三!二!……”
“十次吧?”悠木不耐烦地随便说了一个数字。安西得意地跟悠木谈起,攀登冲立岩的次数,远比十次多得多。
“回答正确!准备出发!……到冲立岩顶上去,开怀大笑吧!”
安西耿一郎笑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悠木和雅的胳膊,使劲儿地摇晃了几下。
悠木和雅叹了一口气说:“不过,你爬冲立岩,是在15年、20年前吧。”
“哈依……悠木……”安西用双手做成喇叭筒放在嘴边大声喊了起来。
“吵死人了!……”悠木和雅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
“看你说的!……会自行车的人就是20年不骑了,骑上就能走!……人的身体记忆能力,全都融化在DNA里了,想忘你都忘不了!”
“哦,是吗?”悠木和雅呆呆地立着,似乎看到了一个临死的自己。
悠木和雅并不是不想去谷川岳,但是,他对攀登冲立岩,确实感到有些害怕,而且,就他对自己的了解,一旦踏上冲立岩的石崖,就不可能临阵脱逃。
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悠木和雅还没有找到,自己一定要攀登冲立岩的理由。
悠木和雅爬山,并不是要去追求,一般人所追求的成功感,也没有想过,非要征服什么高山险峰。为了得到那份宁静与忘我,榛名山的黑岩就足以了。可是,安西耿一郎那小子一提出要爬冲立岩,自己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通过这一段时间攀岩的经历,悠木已经认识到,自己不具备登山家的素质,同时对自我标榜为“登山家”的安西耿一郎,既羡慕又讨厌起来。
“为什么要爬山呢?”悠木和雅从来都没有问过安西耿一郎,这个谁都会问的问题,也不想听到安西的回答。因为他觉得:安西耿一郎之所以喜欢爬山,只不过是一种幼稚的表现,只不过是想在“爬山”,这种异常艰辛的活动中,来显示自己是个英雄好汉,想通过人们对登山家的盲目崇拜,来抵消自己在报社的卑下地位。
安西耿一郎到处吹嘘:自己爬过这座山、爬过那座山的目的,实际上跟采访案件的记者,吹嘘自己报道过这种案件、报道过那种案件,是完全一样的目的,都是作为自己的金字招牌,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增加自己说话的分量。有所不同的是,爬山不属于工作的范畴,而纯属个人爱好。这就更显得安西层次低了,别人甚至可以对他说:“少拿你个人的爱好,到处吹牛皮!……你就一个人蔫儿蔫儿地,好好爬你的山去吧!……”
况且,悠木和雅对于安西耿一郎每天,堆砌哲学名词精神理论的做法,颇不以为然,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是好。悠木不想站在安西这位登山家的上边,但是,他也决不想被安西耿一郎踩在脚底下。在悠木看来,在爬山这种活动中,既不需要崇高的精神,也不需要非凡的能力。
悠木和雅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如此顽固地,拼命寻找贬低安西耿一郎的理论,实际上是出于对安西耿一郎的敬佩和羡慕。有的登山家在爬山时,竟然冻掉了手指、脚趾,但仍然对登山情有独钟,这种境界,悠木和雅还不能够理解。但是,他可以想象到的是:他们的境界远远超出了,个人爱好的范畴,他们的人生观、生死观,都是一般人需要仰视,才可以看到的,自己既无法达到,也无法获得。
可是,悠木和雅所认识的、可以称作“登山家”的,只有安西耿一郎一个人。以前自己虽然采访过几位登山家,但是,那都是蜻蜓点水,根本没有认真探索过,他们内心深处的东西。
其实,悠木和雅对安西耿一郎到底算不算登山家,也有几分怀疑。虽然听说安西爬遍了日本的名山,而且,他还出国爬过外国的大山,但是,他连登山协会的会员都不是。《北关东新闻》算得上群马县一流的工作单位了,但是,安西耿一郎在这里,根本就不努力工作,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爬山上了。而且,安西耿一郎从外表就可以看出,他虽然号称是“登山家”,其实只不过是个登山界的落伍者。所以呢,一直想着:如果认识了一个真正的登山家,一定问问他为什么要爬山的悠木和雅,从米没有问过安西耿一郎,他为什么要爬山。
但是,悠木和雅越来越想向安西耿一郎问,他为什么要爬山了。
明天就要去攀登那个可以称为“登山家的圣地”的冲立岩了,可是,对于悠木和雅来说,并没有非要攀登冲立岩的理由。如果安西耿一郎是一个真正的登山家的话,应该有确定的动机吧?那是什么呢?是他悠木和雅可以接受的吗?悠木和雅想听一听,安西耿一郎把爬山的真正动机说出来,然后琢磨琢磨安西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
悠木和雅收拾完餐具,回到了饭桌前面,向前探着身子问道:“我说安西,你为什么要爬山呢?”
“为了下山啊。”安西耿一郎淡淡地回答说。
这回答完全超出了悠木和雅的想象:“什么?只是为了下山?”
“对呀,为了下山才爬山的嘛!……”
悠木和雅顿时愣住了。安西耿一郎的回答,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为了下山才爬山的,什么意思?莫非是人们常说的“撤退的勇气”?
不对吧,我并没有问他,爬山需要做哪些心理准备,而是问他为什么爬山啊。
“不懂!……为了下山去爬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悠木和雅自顾自地连连摇头,一脸苦笑,“莫非,安西耿一郎故意用这个令人费解的回答,让我哑口无言?”
但是,安西耿一郎那双无邪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狡黯,还是平时那张脸,就像一个在寻找快乐的孩子,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够把快乐找到似的。
“也许又是一道安西耿一郎式的脑筋急转弯儿。”悠木和雅突然这样想。如果又是脑筋急转弯儿的话,那两个人之间的温度,差得也太大了。这边那么认真地问,那边却开玩笑似的,给你一个脑筋急转弯儿——如果是这样的话,悠木可真的要讨厌安西了。
徒有其名的登山家……悠木和雅生气地站起来要走。
“喂!就去试一试嘛!……”正在买冰咖啡的安西耿一郎,回过头来对悠木和雅说,“最好是坐火车,你要是赶不上7点36分这班,我在向导中心等你!”
“啊?!……”悠木和雅一时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西耿一郎。
“不许当逃兵啊,当逃兵的话,就处以髙额罚金!……”安西耿一郎笑着说。
“啊!……”悠木和雅继续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西耿一郎。
“拿出中年人的干劲儿来,要跟冲立岩决一雌雄!……”安西耿一郎说着,摆好拳击的架势,嘴里咻咻地模仿着出拳的声音,使劲挥动着左拳,好像那个根据漫画《明天的丈夫》改编的动画片里的主人公丈夫,在向对手发起攻击一般。
悠木和雅认真地,看着安西耿一郎的脸——安西耿一郎那圆圆的、快乐的大眼睛,让人联想到盯着生日蛋糕的幼童的眼睛。
悠木和雅走出食堂,心情忧郁地不断扪心自问着:“明天到底去不去爬冲立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