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熹坐在高脚椅上,依旧是原来的位置,贺景珩站在她对面,时而背过身去拿身后的酒,调酒的动作还有表情都很认真。
南熹单手撑在大理石台上,下巴抵在手掌上,此刻是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看着他。
贺景珩一直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手中的事,眼神也没分给南熹一个,南熹倒也不恼,毕竟贺景珩一直都这样,对谁都一样。
南熹看了眼一旁调酒的小师傅,人家可没他这么古板,时不时抬头观察一下坐在那里的客人。
“贺老板,你们酒吧的调酒师都像你一样不闻其他还是只有你这样?”
南熹托着下巴的手掌稍稍勾了勾指头,指尖抵在脸上轻轻摁压着,眸色微亮,视线落在贺景珩拿着调酒杯的两只手上,再往上移,是他露出一点的手腕,衬衫向上挽了一些,凸起的青筋也只露出一点,这种若隐若现的吸引,让南熹生出一股想将他的衣袖全部褪上去好好看看清楚的冲动。
贺景珩闻言抬头看她,如墨水般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猜不到其中情绪,好一会儿,才道:“酒要用心,味道才好。”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沉冷,让人实在感觉不到暧昧气息,若是旁人,心头原本升起的几分亲昵,经这声音一浇也早就灭了热情。
可南熹最初的想法,也不过是想睡到他,和那些人一样,却又不完全一样,她有的是耐心,这么好的一条“鱼”也实在是值得。
“那人呢?”南熹顺着他的话问。
“人若是用心呢?”
“人?”
南熹看着他,眉毛轻轻挑起,而后点了点头。
“不好说。”
“怎么?”
“这杯里的酒只要比例精细,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可人,太善变。”
“善变不好吗?今日喜欢的也许明天就不喜欢了,明日即便不喜欢了,也无法否认先前的用心,只说当下,难道不好吗?”
只说当下,无所谓真心,也不用计较付出多少,更不用担心所谓的真心有一天会改变。
这种关系,难道不好吗?
贺景珩听完,顿了顿,随即眼角一弯,笑出声,很轻的几声笑,低沉的,充满独属于男性的磁性声音,南熹很喜欢,可南熹却好像是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因而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哪里好笑?”南熹忍不住问他。
“抱歉。”贺景珩敛起笑意,将已经调好的酒杯轻轻推到南熹手边。
“打算取什么名字?”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南熹作势想了想,于是将手放下,手指放在杯沿下,轻轻转了一圈,问道:“这颜色倒是很好看,只是杯口处这一圈的白色碎粒是什么?像雪一样。”南熹说着伸手指了指那里。
“椰蓉。”
南熹得到解释后,淡淡的哦了一声。
“尝尝。”贺景珩从一旁拿出一根吸管,插进酒杯里,而后摊开手掌点了点酒杯。
南熹一手捏住吸管,粉唇轻启,衔住一小截管口,贝齿轻轻咬着,吮吸着尝了一口。
味道不似方才那杯甜腻,有些玫瑰花的香气。
“玫瑰?”她抬头向贺景珩求证。
“放了些玫瑰糖浆。”
“很腻吗?”这一声问,很温柔。
“不腻的,很好喝。”南熹说完又喝了一口。
“只是,这淡紫色的颜色是怎么调出来的?”方才她的注意力都在贺景珩身上,完全没看到他用了什么调制出的这杯酒。
“蝶豆花。”他说完回身去取方才剩下的一些蝶豆花水,递到南熹面前。
南熹看着透明玻璃杯里的那点泛紫蓝色的水,还有沉入底下的蝶豆花,认真看了会儿。
“所以,这杯酒是我在你心里的样子?”
贺景珩没否认,“是。”
“如梦如幻,看不真切。”
南熹听完咯咯笑出声,问:“这话你会对别人说吗?”
贺景珩摇了摇头,“不会。”
听他这么说,南熹心里多了点儿希望,身子朝他凑近了些,又问:“所以只对我说过?”
“因为......”贺景珩看着她。
“什么?”
“你是今晚的幸运数字持有者。”
这话一出,南熹原本带着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很快坐了回去,端起那杯酒,负气似的,全都喝完,将酒杯放到桌上的时候,故意用了几分力,玻璃和石头的碰撞声,沉闷着发着响。
这声音不算小,因此吸引了距离稍近那几桌的视线,其中有一桌的几个男人,早就想去认识认识南熹,但碍于别的,一直未敢动身。
贺景珩见南熹如此,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本的那点冷淡气,也被这抹笑意渐渐融化。
“你问我给这杯酒取什么名字?”
“是。”
“Nancy。”
“这杯酒就用这个名字吧。”
南熹话刚说完,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侧身将包打开,伸手从里面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殷婉,南熹眼皮微抬瞥了一眼手机顶端的时间,殷婉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怕有什么要紧事,南熹很快摁了接听。
不等南熹张口问,电话那头传来殷婉有些焦急的声音。
“南熹,你在哪儿呢?赶紧回家,你家什么时候养了只狗?我一进来就看到东西散的哪儿都是,还以为招贼了,都准备打110了,结果就在窗帘后头看到一坨白色毛茸茸的东西。”
殷婉一句话讲明白了事情。
“马上回去。”南熹说完,挂了电话,起身准备离开,心里怪自己真是大意,怎么能认为一只被捡来的狗会听懂她的话?
“家里有事?”贺景珩见南熹准备要走,随口问了一句。
“嗯。”南熹心里着急,想着得赶紧回去看看家里被那个小东西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她这人有点洁癖,今天去宠物商店的时候,原本打算买个笼子,可本着人道主义的思想,又觉着这狗看着挺听话的,便放弃了。
谁成想,还真给她来这么一出。
“多少钱?”
“嗯?”贺景珩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杯Nancy多少钱?”南熹说着指了指面前被自己喝的很干净的酒杯。
“不要钱。”贺景珩笑着说,“算是我请你。”
南熹却摇了摇头,她这人,没这习惯,她喜欢互不相欠。
“不让你破费,既然你还没定价,那我就看着给了。”说完低头从包里拿出钱包,掏出两张红色钞票,将钱推到了贺景珩面前。
“多退少补。”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今日谢谢贺老板的款待。”
南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贺景珩原本打算说些什么,也没找到机会。
他有点搞不懂她了,方才看似调情的是她,现在利落抽身的也是她,当真如他所说的,这个女人,令他看不真切。
看着南熹的背影,贺景珩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
贺景珩抬手将酒杯拿起,收回来的时候,视线被杯沿上那一抹红色唇印勾住,因而多看了两眼。
深夜的酒吧,女人的唇印,还有南熹方才坐在这里还未完全消散的淡淡香气,这些元素加起来足够让人脑中浮想联翩,再香艳的画面也毫不违和。
这个位置上坐过很多女人,但他从不会像今天这样胡思乱想。
“怎么着?动心了?”祁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笑着打趣。
贺景珩将酒杯随手放到一边,语气冷冷道:“故意的?”
“什么?”
“你如果再这样开玩笑不分场合,下次祁叔叔再打电话过来,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贺景珩说完转身出了吧台,往楼上走。
祁琛一听这话,知道他是真生气了,于是赶忙追上去,“别呀,我这不是气不过吗?我那饭局好不容易凑上的,你一个电话让我去给你找狗,我能不气吗?”
“再说了,今晚后来去的有一位是东城最大商场老板的二公子。”
“二公子?”
“是啊。”
“秦峯?”
“你认识?”
“有所耳闻。”
“不过,你找他算是找错人了,你打听过他吗?外面的私生子,他母亲虽然靠着点手段进了秦家门,但秦老爷子可没给他多少实权。”
“什么?!那孙子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赔进去一瓶好酒。”一脸混血相,说出来脏话倒挺有意思。
“一瓶好酒?”贺景珩停下步子回过头看他。
“幸好只是一瓶好酒,要是钱,有多少你也要不回来。”
“你应该感谢我,不然今晚你指不定赔进去多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祁琛随手将门关上。
“找到了吗?”贺景珩坐到沙发上问道。
祁琛先是愣了愣,然后便明白过来,贺景珩说的是什么,于是拿出手机将一早存好的监控视频找了出来。
他将手机放到桌上,推到贺景珩面前。
“这视频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你家这只狗是专门找美女给它带走呢吧。”
贺景珩抬头瞪了他一眼,祁琛不说话了,随后做了一个把嘴闭上的动作。
视频看完,贺景珩将手机还给祁琛,“这就是你的成果?”
祁琛像是早就等他这么说,抬起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也不回答。
“祁琛!”贺景珩此时耐心不多,心里也着急,因此语气并不好。
再看祁琛却不急不忙,“别着急。”这话说的多轻松,贺景珩简直被他气死。
不着急?不着急就不会找他了,祁琛在国内虽然没什么大的人脉,但奇奇怪怪却有点用处的小人脉却不少,用他的话来说,他这人爱交朋友……
“你...”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贺景珩未说完的话。
“你看,消息这不就来了?”祁琛一脸得意的笑,混血面孔上的一双灰蓝色眼眸此刻浸着光亮似的,他伸手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电话,在贺景珩欲发作的怒目下,摁了接通。
“祁哥,那姑娘的正脸有人拍到,我这就给你发过去。”男人说完,祁琛的手机便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好,辛苦了。”
电话挂断后,祁琛将那条信息找出来,推到贺景珩眼前,“贺老板,点开吧。”
贺景珩接过后,将图片点开,而后身形一顿,呆愣住,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放大缩小,放大缩小,反反复复好几遍,像是在仔细确认着什么。
这举动引着祁琛也跟着好奇,于是起身坐到他旁边,将头凑过去,和他一起看,不就是一张照片吗?至于看的这么认真?
“这姑娘不就是刚才坐那儿跟你调情那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