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我们四个人都洗完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围在书桌上的Surface前。我们是轮流洗澡的,所以在我洗澡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把我手机里的视频都看了一遍。那里面有大黑血盆大口的照片,还有它盘旋的视频。“好家伙,这个牛。”这是水哥说的。“好大!”这是甜爷说的。“蝠鲼?是哪个种类?”这是唐双提的问题。我打开电脑,用Surface搜了一下,从各种蝠鲼的照片里面,我们找到了和大黑极其相似的。在对比了电脑里的摄影师作品与我手机拍的照片之后,我们四人一致认为,大黑所属的种类是双吻前口蝠鲼。在网上的百科里面,有关于这种蝠鲼的外形描述:“体扁平,体盘极宽且角尖,体盘宽为长的2.2倍到2.4倍,并可从下向外转卷成管状,翼展超过7米,体重可达5吨—所以我下午还是低估了大黑的体重—头前具有一对像喇叭状的鳍状肢突出于眼前,能自由摇动。眼睛位于侧边,微向腹面倾斜;眼球大,较出水孔宽约2倍……这段描述在我看来,简直就是照着大黑来写的。甜爷也凑了过来,用她播音员似的好听声音读着百度百科里的介绍:“双吻前口蝠鲼,又名鬼蝠,巨蝠鲼,分布于各大洋热带、亚热带和温带海域。为海洋中上层大型鱼类,性情温和,肉食性,主要摄食浮游动物及小型鱼类。通常单独活动……可以快速游行和潜水,深度可超过1000米,有时为了种群交流和娱乐也会跃出水面。”读到这里,唐双不无同情地问我:“你被它撞了一下,现在没事了吧?”我摸摸自己胸口,其实还在隐隐作痛:“没事。”水哥却哈哈笑道:“你们看,你们看,为了种群交流和娱乐……鬼叔你是属于哪种?”以我这么宽广的心胸,当然不会和水哥计较,但他还不消停:“鬼啊,你说说,骑这鱼是什么感受,爽吗?”我笑着看了一眼甜爷,再看了一眼水哥:“爽,比你上次说去燕郊找楼凤还要爽。”甜爷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水哥,水哥连忙解释:“别听他鬼扯。”我轻轻一笑,回头看着电脑,把百度百科的页面往下拉。在这上面,并没有关于蝠鲼是不是能被人类驯化,或者这种鱼类智力水平的描述。我心里有点儿庆幸,幸好拍了那么多照片,所谓有图有真相;水哥三人也亲眼看见我被大黑驮着在海面上风驰电掣的样子。要不然口说无凭,我下午的这些神奇遭遇,他们肯定会以为是我编的,或者是浮潜时脑子进水了。确实,就算我自己回想起来,也会觉得难以置信。一头通人性的巨型海洋生物,会带着人去一个指定地点,并且有意让他发现某种物品—那件黄色的充气救生衣。看完了关于蝠鲼的介绍,我们四个人起身到了阳台,湿漉漉的黄色救生衣,就放在花园的桌上。把它带回房里,还花了我一些周折。刚才和水哥他们一起到东边海滩的,正是我们的管家薄荷和苍鹭。看见我手里拿着的救生衣,薄荷说这是海滩垃圾,要带回去处理,但是被我断然拒绝了。听见我的回答,薄荷脸上挂着笑,但眼睛里却带着奇怪的光:“蔡先生,您留着也没有用呀。”我看了一眼唐双,她懂了我的意思,反问薄荷:“那你们拿去是有什么用吗?”薄荷的神情闪缩了一下,犹疑道:“也没有啦,只是……”这个时候,苍鹭站出来说话了,用他带着本地口音的英语:“各位,这是我们岛上的规定。”听完甜爷的翻译后,水哥的不满爆发了,咆哮道:“规定?规定你妹啊!我们的同伴在海里游泳,差点儿被大鱼带到海里吃了,这也是你们的规定?不给穿背心是规定,不给吃猪肉是规定,不给捉鱼我知道,也是规定,可不准在海边捡东西也是你们的规定?那你把规定找出来给哥看!”薄荷赔着笑脸,委屈地把水哥说的话挑了一部分翻译给苍鹭听。我们都开始发火了,两个管家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这是个逼格很高、规矩很多的岛,但毕竟我们都是出了钱的客人,他们不可能凌驾在我们之上来管理。总而言之,薄荷和苍鹭对视了一眼,就把充气救生衣这件事情放下了,没有再说什么。把我们送回水屋之后,两个管家就离开了。现在,我们四个人在夕阳的余晖里,围在这来之不易的物证前,一边仔细研究,一边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我们都还没说什么,甜爷直接来了一句:“我知道了!”水哥、唐双和我,一起盯着甜爷看。被我们这么一看,甜爷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唐双摸了摸她的脖子,鼓励她说:“你说说看。”甜爷扬起好看的眉毛:“这件救生衣,是马航飞机上的。”我皱着眉头:“马航?你是说……MH370?”甜爷点头道:“对对,就是那个,MH370。它是上半年几月份掉的?”水哥咂摸了一下说:“三月初吧?”唐双补充了准确数据:“MH370是2014年3月8号凌晨起飞,从吉隆坡国际机场飞往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计划飞行时间六个小时,但在起飞四十多分钟后,在马来西亚和越南的交界与胡志明管控区失去联系,且并未收到失踪飞机的求救信号。”她抬头想了一下,又说:“再过几天2014年就过去了,MH370从失踪到现在,也快9个月了。”我饶有兴趣地看了唐双一眼,对马航飞机失踪的数据那么了然于心、如数家珍,不知道她是出于对飞机的兴趣,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甜爷作为女孩子,关注点却在感性的一面:“哎,你们说,飞机刚不见的时候那么多人关注,电视也在播,报纸也在登,微博上所有人都在讨论。现在呢?根本不见谁提起啦,真是好可怜啊。”我耸了一下肩膀:“现在资讯发达,新闻太多,热点转移很快的,没人关注其实也很正常。”甜爷噘着嘴巴说:“可是飞机上那么多人,大人、小孩,都没人去搜救他们了……”我忍不住补充道:“不是呀,澳大利亚一直都在找吧,不过重点放在寻找残骸上,而不是搜救。毕竟都过去9个月了,有幸存者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甜爷听见我这么说,有点儿不开心了:“才不是呢!他们一定是在哪里降落了,然后在海上哪个小岛生活着,等人去救!”我苦笑道:“哪里来的小岛有可以让300多个人活9个月,然后又不传出一点儿信息的呀?”甜爷幽怨地看着我,想了一会儿又说:“说不定他们是被人关起来了呢?对了,被劫机的恐怖分子关起来了!一定是这样的!”我挠了挠头:“好吧,就算是这样,可是也没有能让这么大一架飞机降落的地方,又能做好保密工作,不被那么多在天上飞的卫星发现,不走漏一点儿风声。这么牛的恐怖分子不存在,而且他们图个啥……”水哥粗暴地打断我:“好了好了,就你知道得多,不说行了吗?”他又回头去安慰甜爷:“没事,我也觉得他们一定还活着。你看,哥我经历了地库、雪山,都比飞机失事凶险多了,还不一样活下来了。对吧?”甜爷赞同地点头:“就是嘛,还是水哥说得有道理。”然后又气鼓鼓地对我说:“最讨厌你这种理中客,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我耸了耸肩膀,没有再说话。算了,大多数女人就是这样,不讲逻辑,只讲感情,要不然怎么说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呢?两个物种之间是根本讲不通的。至于水胖子,他才不管事实怎么样,反正能让甜爷开心就行了。甜爷见我认输了,继续她的分析:“照我看,这件救生衣就是MH370上的,马尔代夫不是有很多小岛吗?飞机降落在哪个岛附近,对,水上迫降嘛,然后所有人都安全上岛了,有谁不小心把救生衣掉水里了,所以漂到我们这座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