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张卫星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技术手段拍的?一个日本人能得到我国境内的辨析度难么高的卫星照片,这个事情,细想起来还挺让人担心的。
我们把视线从卫星地图上离开,只见瘦高的慎吾又在朝我们鞠躬:“对不起,各位,之前没有诚实地交代我们的身份,实在是抱歉。但这也是出于无奈……”
他擦了擦眼角:“把父亲的遗体带回家,是我母亲这二十多年来的心愿;所以,在三个月前得到了这张卫星照片后,我就联系了美子小姐跟小野君,约好先来探一下究竟,如果真的是亲人们的遗体,再请求组织出动的遗体搜索队。”
上川美子补充道:“但是,我们也知道雨崩村不欢迎我们国家的人,正在为难的时候,幸好有全富君……”
美子把目光投向棉帽男,他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我因为公司的关系,跟上川小姐有一些业务来往,加上本来就喜欢登山,所以她一来拜托我,我就答应陪他们一起来了。”
慎吾又朝我们深深鞠了一躬:“之前我们隐瞒了身份,在此向各位道歉。”
对于他隐瞒国籍这个问题,其实我是无所谓的,估计水哥小希也是这么想。有所谓的只是讨厌日本人的多吉而已。
话说回来,小希来雨崩是要找一个死而复生的恋人,这三个人日本人找的是二十多年前亲人的遗体;如今,我们被困在大雪的小木屋里,错综复杂的巧合,把我们都关在了一起。
水哥戳着卫星地图上那些零碎红点:“那个,慎吾是吧,你们从神湖去到这里,有路可走么?”
慎吾点点头,同样用手指示意给我们看:“我找了东京大学的前辈们咨询过,从这里绕过去,这里,预计两天内可以到达。”
从雨崩到神湖要一天,神湖到疑似的遗体地点要两天,来回的话是六天。我看着他们放在旁边的登山包,难怪这四个人的包容量都那么大,原来是带了六天的食物跟用品。
慎吾给我们指完路线,突然地下了头,语气沉重地说:“可是没想到,第一天晚上小野君就失踪了。我的父亲没有把他父亲带下山……”
他抬起头来,右手握拳:“我一定找到小野君,把他安全带下山。”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木屋唯一的玻璃窗。窗外一片漆黑,大风吹得玻璃不停晃动。那个可怜的小野君,恐怕已经冻成一根冰棍了吧。把小野君安全带下山是不太可能了,把小野君的遗体安全带下山,才是慎吾应该计划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个船原家跟井上家是什么仇什么怨,两代人都被带到卡瓦格博上然后挂掉,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听慎吾讲完他们一行四人来卡瓦格博的目的,我们这边的人都沉默了。中国的传统讲究叶落归根,这几个日本人找到横死在雪山上的亲人遗体,收敛运送下山,入土为安,这是人之常情,很好理解。
“我们之前隐瞒了身份,只是为了能顺利上山,找到亲人们的遗体。但无论如何,我们欺骗了大家。所以,再跟各位诚恳地道歉。”
这一次,井上慎吾跟上川美子,一起站起来朝我们深深鞠躬致歉。在这短短的半天里,这哥们已经跟我们道歉了十次以上了;岛国人民莫名其妙地热衷于道歉,如果道歉有用的话,他们国家确实不需要警察了。
水哥中方人员,接受了日方人员的道歉:“没事,没事啊,我们能理解。不过……”
小木屋里的全部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多吉,这个认为是日本人害死了他父亲,激烈反对日本人进村的藏族向导。
多吉感受到了我们的目光,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算了,多吉不跟你们计较了。多吉的爸爸跟你的爸爸一样,到现在都没找到。多吉理解你的心情。”
对于多吉的态度转变,慎吾大为感动,朝着他又狠狠地鞠了一躬:“等我找到父亲的遗体之后,一定会报答这位多吉先生,还有大家的恩情!”
我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打不相识嘛,你们以后做好朋友吧。现在我们先别说这些了,讨论下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吧。”
小希也接着问:“下这么大雪,你们不会还想着去找那些遗体吧?”
慎吾郑重地点了点头:“下雪之前,我们就改变了这一次的计划,因为小野君失踪了,我们必须要先找到小野君。不过,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
这时候,在他身边的美子抓住了他的手,神色不安,似乎是不想让他再往下说。
慎吾轻轻摸着美子的手背,安抚了一阵之后,还是抬起头跟我们讲:“在融雪流向神湖的小溪里,我们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我觉得,应该是父亲他们留下来的。”
我皱着眉头问:“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美子把慎吾抓得更牢了,他回头看了女人一眼,毅然拿开她的手,然后站起身来,到登山包里去摸索。看来,他把那个“奇怪的东西”藏得很深,所以差不多把整个人都埋进登山包里,过了一会才找到。
当慎吾把那个“奇怪的东西”放到小木桌上时,我们一时能看出那是什么。
那东西是细长条的,两根中指那么长,大红色,在汽灯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手术刀。
我跟水哥同时伸手去拿,慎吾用中文大叫一声“小心”,但已经太迟了。
水哥哇的一声,像被刀割一样收回右手,用左手捂住,大叫:“操,这东西比我的军刀还利。”
小明赶紧凑上去,看着水哥右手食指:“水哥你出血了!”
那水胖子皮厚肉糙的,我倒不担心他会被割成什么样,只是拿起手中“奇怪的东西”,仔细端详。
这真的是一把手术刀。
我皱着眉头,不禁说出了声:“这是什么玩意?怎么会有这样红色的手术刀?”
我把刀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不是钢镀成红色的,看这材料,应该是陶瓷的。”
小希一直盯着我手里的手术刀:“陶瓷刀?”
我点了点头:“对,一把红色的陶瓷手术刀。”
由于叔的人品一贯好,刚才跟水哥抢的时候,叔拿的是刀把,他碰到的是刀刃,所以就被割伤了。慎吾说这把刀是在雪水融化成的小溪,汇入神湖的地方捡到的,怀疑是20多年前那次雪崩中的遗物。如果真是这样,首先这把刀的做工真好,保存了那么多年还如此锋利;其次,一群登雪山的人,带一把手术刀上山是什么意思?
就算说1990年那支登山队,队员里面有专业的医疗人员,携带着医疗器材上山,针剂跟药物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带一把手术刀就太奇怪了。因为在雪山上,根本不具备进行手术的条件。
更何况,这不是一把普通的不锈钢手术刀,而是非常特别的红色陶瓷手术刀。
是的,跟穿越小风的冲锋衣、小希的帽子、卫星地图里疑似的帐篷一样,这把手术刀也是红色的。
“鬼,给我看一下。”
小希从我手里小心翼翼地拿过手术刀,然后是多吉,接着贴上了创可贴的水哥、小明也依次接过手术刀仔细观察了一番。
所有人的疑问都是一致的:“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膀:“我觉得这是把餐刀,用来把果酱涂到面包上的。”
显然这不可能是一把餐刀,这句笑话也没能让任何人笑,不过倒是引发了另外的效果。
棉帽男摸着自己的肚子:“果酱面包,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挺饿的。”
确实,在刚才风雪里跋涉了一番,消耗了大量的热量,会觉得饿也很正常。想起背包里的绝世美食方便面,我不禁吞了一口口水。晚来天欲雪,能来一桶无?
相比我们的饥饿,小明也有生理需求,不过却是另外一种。她夹紧双腿,四处打量着屋内:“这里面怎么没有厕所?”
围巾女美子用日语跟她说了一通,我们听不太懂,然后小明就瞪大眼睛说:“啊?要到外面去上厕所?“
水哥担当了他护花使者的角色:”没事,我陪你去。“
小明一向都是小鸟依人,现在却害羞起来:“哎呀不用啦,多不好意思。”
水哥嘿嘿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没看……“
小明娇羞地在水哥手臂上砸了一记粉拳:”讨厌啦,好吧那你陪我去。“
我看着他们打情骂俏,不由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撒个尿都这么浪漫,真有你们的,赶紧出去别在这里秀恩爱了。“
小希看着水哥,笑嘻嘻地说:“就是,像鬼叔这样的单身狗也是狗,可以不爱,不要虐待。”
我忍不住反抗道:“我是单身狗,那你是什么?单身母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