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因为小明体力实在支撑不住,我们又在路旁坐着休息,吃了水哥带的巧克力和葡萄干补充体力,然后才继续往上爬。到了中午十二点,我们翻过一个泥土的小山岗,冰湖就出现在眼前。湖的面积看起来并不大,但是蓝得纯净而漂亮;它被雪山环绕着,有点像是白色洗手盆里的一汪清水。湖边到处是石头,我们从小山坡上下去,小心翼翼地绕着走,才发现很多石头,被藏民们做成了大大小小的玛尼堆。水哥介绍,在雨季的时候,冰湖的面积会大很多,我们现在踩过的这些地方,都是湖底。小明问:“冰湖为什么叫冰湖啊?又没有结冰。”水哥说:“几十年前天气冷的时候,雪线比现在低,湖面到了冬天就会结冰,所以叫做冰湖。”我们绕过了大大小小的玛尼堆,走到湖边,从这里看去,湖水深蓝,看不见底,似乎隐藏着很多秘密。小明蹲下去摸了一下湖水,被冷得龇牙裂齿,又问水哥:“这湖里面有鱼吗?”水哥摇摇头:“别说鱼了,连水草都没有。这湖不通任何江河湖泊,雪融化了变成雪水流进来,温度太低了,没有活的东西在里面。”小希在湖边四处打量,其实一目了然,这里根本没有可以建小木屋的地方,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水哥,那这旁边有住人吗?”我的目光却被深蓝色的湖水吸引着,水哥明明说里面没有活物,但我却依稀看见有个血红色的什么物体,在湖中心一沉一浮的。等我拿过小希手里的望远镜,朝湖里看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我耸耸肩膀,估计是听了水哥那个地库的故事,里面有银龙湖里的红色貔貅,现在产生了心理作用吧。我们四人——主要是小明——在冰湖前以各种跳跃、站立、蹲、坐、卧等姿势,疯狂自拍以及要求别人帮拍了一轮照片后,商量了一会,决定顺时针绕着冰湖转一圈,然后再下山。冰湖的边缘,一半是我们所在的堆满石头的平地,另一半是雪山边缘的峭壁。在峭壁上,还有一段是冰雪融化变成的小山涧,正不停地注入冰湖中。山涧里有一些看着不太牢靠的石头,我们必须踩着石头走过,如果不小心摔倒的话,就会被直接冲进冰湖里了。像叔这么身手敏捷的,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水哥也是个灵活的胖子,不过两个妹子停在山涧旁边,眉头都皱了起来。我跟水哥相视一笑,表现英雄气概的时候终于到了。于是我照顾小希在前,水哥看着小明在后,我们分组通过这个颇有点惊险的山涧。我带着小希走了一大半的路程,突然听见身后穿来“啊”的一声惊呼,回头看时,只见水哥拉着小明,凭借他的体重稳住了形势,两个人才不至于掉到溪流里去。几块石头轰隆隆滚落,弹跳跌到了湖里,看来是小明不小心踩在松动的石头上,幸好水哥一把拉住了她。小希捂着胸口:“吓死我了。”我皱眉看去,随着石头一起滚落的,还有一个红色的什么东西,已经掉进湖里了,看得不太清楚。再看小明身上,却是好像少了点什么。她戴着的那顶红色鸭舌帽。那顶帽子本来是小希的,小希是个帽子狂人,估计这次出门一共带了五六个帽子。因为小明忘了带帽子,又怕晒黑,所以小希就把帽子借给了她。这帽子跟小希的衣服是一套,上面也写着RICHARDSON,你插得深。我突然愣了一下神,刚才来到湖边时,我看见湖里有血红色的东西一沉一浮,现在想起来,那就像是一顶帽子。“你在干嘛?快点过去吧。”小希催促道。我挠挠头,牵上小希的手,继续往山涧的那边走去。终于,四个人都有惊无险,顺利绕湖一圈,回到了原来的小山岗脚下。这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饥饿,再想起笑农大本营卖的来一桶方便面,感觉那简直是人间美味,巴不得赶紧下去大吃一桶。于是,我们没有再多逗留,在饥饿感的催促下,加快脚步就往山下走。小明在向小希道歉,说回去把帽子买回来给她。小希说不用,而且那个帽子是很久以前买的,现在估计买不到了。结果这么一说,小明更加内疚了,说回去要请小希吃顿好的赔罪。小明笑了一下说:“别想多啦,可能它自己想留在这里吧。”从大本营上冰湖只有一条路,我们原路折返,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上山的人。我们四人依样画葫芦,给这些后来者“加油打气”,“还有五分钟”、“十分钟”、“马上到了”地乱叫。看着他们脸上半信半疑的表情,我们嘿嘿直乐。还有两个结伴而行的妹子,问我上面有没有吃的,我告诉她冰湖旁有家麦当劳,新推出了吮指原味藏土鸡,味道非常赞,我刚才吃了六块。妹子明显是相信了,一脸开心地就往上跑,不知道她们到了湖边的时候,会怎么骂我这个大骗子。不过我在骗她们的同时,把自己的肚子也说得更饿了,我一边摸着咕噜作响的肚子,一边闷头往山下冲。水哥在后面喊:“鬼啊,你下去把四个面一起泡好啊!”我没搭理他,嘿嘿,下去我只泡两个面,一个给自己,另一个给小希。谁让叔还没把她推倒呢,当然要殷勤点。“帅哥,还有多久到冰湖?”在快要到山脚下的时候,迎面一个男的问我,我头也不抬地说:“五分钟”,继续急匆匆往下冲。我脑子里被方便面塞满了,跟那人擦肩而过后,又过了十几秒,我才回过神来——有什么不对劲。我停下来,转身仰头看去。刚才那个男人,正在我上方几十米外。他穿着一件红色的冲锋衣。穿红色冲锋衣的人很多,但他那个体型,还有刚才隐约的印象——他脸上那条魔术头巾——这是我上山时,从冰湖下来的那个人。“咦,又是他?”我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后,突然把自己吓了一跳。两三个小时前遇见这个男人时,他说的也是类似的话。他说的是:“咦,又是你们?”难道说他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我之前理解的那样,是在雨崩村里相遇过。而是说,他看见我从冰湖下来了?被这诡异的事情一吓,再加上高海拔地区运动了那么久,我竟然有些心悸起来。抬头再看那穿红色冲锋衣的男人,在我懵逼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走到了一个拐弯处后,身影被松树挡住,已经看不见了。我要搞明白,事情是不是我想的这样,他是不是我之前遇见过的人。但是——我摸摸发闷的胸口——不确定自己现在开始追的话,能不能把他追上。我突然想到,之前那个人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也就是说,他指代的是我跟水哥一行四人。水哥、小希、小明三个人还在后面,现在打个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拦着这男人就行。然后,我这边再慢慢走回去,当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想着,我深呼吸了几口气,从背包里掏出手机,一边开始拨号,一边慢慢往上走。雨崩村里的信号非常飘忽,现在这山上尤其如此。我分别打了水哥跟小希的电话,都没有打通。我气得快要把手机扔地上,这时候,头上传来小希的声音:“鬼?”我抬头一看,正是他们三个人。我刚才应该把他们拉开了挺长一段距离,虽然我在往上,他们往下,是一起朝着中间走的,但拨两个电话的时间那么短,怎么这就重新遇上了?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他们当然也没把那个穿红色冲锋衣的男人拦下来。小明奇怪地问:“叔,你怎么又往上走了?”水胖子嘲笑道:“一个人害怕吧?”我没时间回击他,只想确认一个问题:“你们刚才,有没有遇见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男人,脸上围着魔术头巾的,就是我们早上遇见的那个?”小明说:“有。”水哥的回答却是:“没有。”我顿时就斯巴达了:“到底有还是没有?”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小希身上:“小希,你看见那个人了吗?”小希摇摇头:“没有印象,怎么了?你的东西被偷了吗?”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本来我们是在户外爬山,现在肚子饿一心想着吃饭,跟他们说这玄而又玄的事情,估计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就算是在一个适合聊天讲故事的环境,其实我遇到的这个事情,也有更合理更方便的解释。要么就是我认错人了,因为这男的身材中等,穿个很普通的红色冲锋衣,又用魔术头巾盖住了鼻子嘴巴,;要么我没认错,这是同一个人,这人确实是早上下山了,掉了东西或者什么原因,现在又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