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lolita正抓着他的肩膀,而自己的左手也真的搭在她手腕上。水哥赶紧看一眼自己的右手,那上面并没有绿色的怪虫。对了,怎么会在手上呢,那虫子可在自己脑子里。水哥没推测错的话,在青铜门那里被咬了一下,从而进入自己身体的那绿色怪虫,就是刚才闪回时男女主角说的公龙,公貔貅,管它叫什么玩意。可是,这不是秦始皇成仙的灵药吗?难道说自己上辈子是秦始皇?卧槽,这可牛逼大发了……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水哥闪回的时候,应该是以秦始皇的视角。水哥的上辈子不会是秦始皇,而是他一直附身的那个男人。一定是什么原因,让他没把怪虫献给秦始皇,而是自己用了。毕竟那可是长生不老啊。那个男人和姒姬,还提到了睡两千多年后的复活。水哥回忆了一下高中历史,秦朝是在公元前200年,那时候说的两千多年后,正好就是现在。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水泥房间里自己写的笔记,还有各种年代,身穿不同服饰的自己,从桥上走过的画面。难道说,这就是他们提到的复活?自己跟lolita所经历的一切恐怖,都是为了复活自己?水哥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呆呆地站了起来,也不管lolita对他的紧张跟关心。那个男人说,另一种长生不老的方式,非常残忍,是被母的貔貅,也就是红色巨型的那条吃掉。然后,再以某种方式保存下来。如果这样推测,那么这个大礼堂里的兵马俑,其实就是一个个的石棺,石棺上面放着墓主本人的雕像。而在石头底座的水银里,浸泡着被母貔貅吞下去之后,拉出来还是吐出来的……尸体。而尸体在触发了某个条件——比如原版被黑雾吞噬——然后复活,就变成了体重比正常人大,力气更大的山寨版,可以里面拉开青铜的函盖,甚至自己把兵马俑推倒,再从底座里爬出来。水哥倒吸了一口冷气。要证明这个推测,很简单,撬开lolita兵马俑的青铜函盖,再戳一戳就是了。水哥快速捡起地上的红色撬棍,走到那个石头底座前,把撬棍一下插进缝隙里。突然间,是他眼花吗,在对面的方阵里,有个兵马俑动了一下。水哥抬起头来,看着对面方阵那个兵马俑。兵马俑脸上的笑容跟整个身体,同样凝固在两千多年的时光里,纹丝不动。果然,只是自己眼花了。水哥于是重新低下头,双手握着红色的消防撬棍,尖头插进了青铜涵盖跟石壁之间的缝隙,利用杠杆向外推去,涵盖也慢慢向着自己这边打开了。这个姿势比较别扭,再这样撬下去,涵盖移开时就会撞到自己身上,所以水哥决定换个方向。他移动到石头底座的后部,双手握着撬棍,继续用力往外撬。水哥使出吃奶的力气,涵盖也才移动了不到一根手指粗的缝隙。他卧推90KG的力量,再加上工具跟杠杆原理,还撬得那么吃力看来复活后的山寨版果然是有神力,要不然的话,不可能从来底座里面打开函盖。水哥深深吸了口气,继续用力撬,突然间,站在他对面的lolita惊慌大叫:“后面!”水哥刚来得及回过头,只见身后那个兵马俑咚的一声,从石头底座跳到地板上。它伸出长而有力的右手,一把掐住了水哥的脖子,水哥感觉喉结都快被捏爆了。水哥大惊之中,下意识地去掰兵马俑的右手,却掰下来一堆泥粉。那兵马俑身体纹丝不同,右手缓缓举起,竟然是凭一只手就掐住水哥脖子,把他举到双脚离地。水哥慌乱中喊出的第一句话是:“Lolita,快逃!”兵马俑本来向上翘着的嘴角,慢慢向下,变成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表情,水哥很熟悉。水哥用力朝它眼睛打了一拳,兵马俑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但脸上的泥粉也掉落了一块,露出下面人类的皮肤。水哥的脖子被掐着,没法发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大喊:“小陈!”他的呼吸无以为继,喉咙发出呃呃的痛苦声音,双眼边缘渐渐陷入黑暗。水哥用最后的力气,勉强侧过脸去,想要确认lolita是不是安全逃掉了。他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幅情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正在接替他未完成的工作,轻松地撬动着青铜函盖。而一个丰满的女人,正按着lolita肩膀,强迫她跪在石头底座前面的地上。水哥昏迷前的最后想法是:打开石头底座,把lolita放进去,再关上青铜函盖——这就是一个密闭空间。水哥重新睁开双眼时,以为这又是一个闪回的场景。因为,眼前的一切太虚幻了。整个天地之间,再没有了白色的棉花糖般的雾气,而是充斥着耀眼的红光。红光从脚底下的水银湖发出,在某种怪异的力量下,原本银色的湖面变成了鲜血的红色。母貔貅鳞片的颜色。不光如此,水银湖以学校所在的山坡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正在快速地旋转着,掀起滔天的巨浪,狠狠拍打着四周围成一个巨桶的黑色岩石。如果有足够的勇气,从轰隆隆的巨响中,勉强静下心来,就会发现——整个山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漩涡的中心沉没。不用过多的思考,都能知道漩涡下面,是红色巨型母貔貅,那张越变越大的血盆大口。现在的水哥,正站在学校门口的平台上,背朝着校门,另外的三面山坡,曾经有着二十七条软索桥,连接着二十七条甬道。在漫长的两千多年里,曾经有二十六个人,被公貔貅所寄生,然后从软索桥走到这里。然后,公貔貅吃掉了他们全部的脑子,把那辈子所有的记忆跟技艺储存下来,再驱使剩下的躯体跳进水银湖,成为母貔貅的点心。而这一切,都是现在代替着水哥海马体的那条怪虫,反过来告诉他的。这不是闪回的画面,因为水哥发现,他可以自由地控制身体。他低下头,在他面前的黄泥地上,跪着三个人。现在他知道了,这是两千多年前他最心爱的部下。而他自己,是大秦的右将军霍岩。当年,带着他们来到天禄仙岛的方士——徐福,发现了自己和姒姬的感情,更认为他们意欲背叛始皇帝,阻挠升仙的工程。徐福下令夺去霍岩的兵权,并让校尉陈岳将其斩首。但是徐福虽通鬼神之术,却不能看穿人心。他不知道,姒姬爱霍岩,但是——陈岳更爱霍岩。实际上,霍岩跟姒姬从未有过肌肤之亲,而他跟陈岳自从十二岁起,便每晚在军帐中同眠。在那个时代,断袖分桃、龙阳之好,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所以,陈岳杀了徐福,把他扔进了银龙湖。可以一代天下大方士,仙师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就死在自己养大的怪物口中。杀了徐福,所有人的结局只有一个:死。他们都愿意去死,只为了一个人能活下来:霍岩。对于七百多名从大秦各地征召而来,在天禄仙岛上同甘共苦了六年的将士来讲,霍岩是体恤下属的好将军,而始皇帝只是遥远咸阳的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带给他们的是强制征召、家破人亡的痛苦回忆。回咸阳,也是被制成“神兵”而死,等待两千多年后的复活。还不如,就为自己尊敬的人而死。他们把霍岩绑了起来,在陈岳的主导下,遣散了从南海郡、桂林郡、象郡征召而来的六万多民夫,然后,提前开始了升仙的祭祀。咒文的吟唱自然是交给姒姬,月中仙人宋毋忌的女弟子。而跳给公貔貅看的舞蹈,则是由佘玄来完成。仪式一旦启动,天禄仙岛就变成了一个孤岛,掉进了时空的缝隙里。等咸阳那边知道之后,已经无力回天。先前挖好的皇陵跟水银的江河湖泊,因为没有公貔貅的点睛,无法跟天禄仙岛上的银龙湖连接起来,只能沦为巨型的池塘跟假山。在陈岳的授命下,姒姬指挥公貔貅,吃掉了七百多个将士的脑子,再把他们的尸体放入石头底座,浸泡在水银中,封上青铜函盖,再一个个竖起半年前制作好的兵马俑。想象那种惨状,公貔貅虽然热爱人脑,但享用美食的速度并不快。所有人,亲眼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好兄弟,七窍流血、痛苦万分地死去。然后轮到自己。没有人愿意承受最后死去的痛苦,每个人都抢着最先去死,最后只能靠抽签来决定顺序。这里面,也包括六年前一起在海难里逃生的王奇跟佘玄,一对同样不应该在一起的痴男怨女。然后,在被绑起来的霍岩面前,陈岳用剑夹在姒姬的脖子上,逼着她吟唱咒文,让公貔貅吃掉了施法者自身的大脑。陈岳取出公貔貅,把姒姬也封进兵马俑里,然后,解开了霍岩身上的绳子。这样,霍岩只能把陈岳杀死。不需要他自己动手,褒姒在死之前,已经吟唱了预设的咒语,让公貔貅也把陈岳的脑子吃光。到了这个时候,霍岩没有办法停下来了。七百多个人死了,姒姬死了,陈岳死了,只是为了让他活下来。然后,他们静静躺在石头的棺材里,等待两千多年后的复活。虽然,他们已经死了一次,但是按照徐福所说,复活的他们会带着这一辈子,跟两千多年后那另一辈子的记忆。两辈子的记忆并行不悖,存在于同一个躯体里。两千多年后,这七百多个人都会再活过来,跟霍岩一起并肩作战,谈笑风生。包括陈岳。包括姒姬。霍岩没有办法拒绝这个诱惑。他把陈岳也放进了他的石头底座,封上青铜函盖,再隔断绑在石梁上的绳子,让兵马俑降到底座上。当最后一个“神兵”被放置好,序章结束,真正的仪式宣告开始。关于成仙的仪式。银龙湖像现在一样,变成了血红色,掀起巨大的漩涡。放着七百多个兵马俑的石头宫殿,慢慢下沉,最终被母貔貅巨口里的黑雾吞噬。从此,天禄仙岛,连同二十个甬道相连的地下空间,一起漂浮在时空的缝隙里。有时候,它会在大海的最深处。有时候,它在草原之下漂浮,顶上会有训练的士兵跟奔马经过。在漫长的两千多年里,二十七个有去无回的时空缝隙,依次打开。成仙之人在当世的替身,在宿命的驱使下,毫不知情地进入其中。他们为了打开青铜门,都把手伸起了青铜貔貅的嘴巴里,让公貔貅寄身其中。然后,在公貔貅的驱使下,他们会走过软索桥,被吃完脑子之后,又像牲畜般被驱使着跳入银龙湖。在前面的二十六个替身中,有巨贾、文豪、政治家、格斗家、医生、乐师、畜牧师——代表着这个时期的最高智慧,本职业的最高技能。他们所有的能力,都会被公貔貅保存下来,是为了给到漫长的历史长河后,这最后的第二十七人,——仪式的终结者。水哥知道,区别于前面的二十六个替身,他不是受害者,而是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