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巨大的冲击过后, 瑞亚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感叹。
“这确实是一个大爆料。”
她承认自己在遮掩这件事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一是因为瑞亚不愿意面对所谓的实验制造起源，二是她想要避免真相曝光带来的风险，这会让她的立场失衡——
听上去, 十年后她已经选择了站队, 但为什么, 这不是她的作风。
瑞亚不喜欢自己出面做主。
“神”也不像是凡世间该存在的称谓。
出于一些不可避免的谨慎, 瑞亚一边思考，一边在第一时间观察马洛伊。犹太经纪人脸色难看、神情凝重, 的确是一副没有准备的模样。
看来这位未来的“管理”还一无所知。
时间的能力也不能让他全知全能。
他看上去就是瑞亚一直认识的那个马修·马洛伊，尽管他们都发生了很多变化。
瑞亚按捺下想对马洛伊说的话。
一个秘密的曝光，给瑞亚带来一点麻烦，也用另一种方式化解了她心理上的压力。至少他们可以公开地聊这件事情。
不管瑞亚承不承认未来的事实, 她还是稍微对眼前的少年释放了一部分的信任。
她先声明：“我可没想过借此操控什么人……既然我在地面修建学校, 那我就是想让他永远埋在地下。”
“我只有一个父亲, 他叫做本·帕克。”
这句话来自瑞亚的真心。
“我知道！”彼得·帕克迫不及待地接话, 现在瑞亚终于承认他是彼得了。
彼得微微提高音量, 但很快就又低下去：“那都是他们说的，可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坏蛋，就算本叔……”
他说到一半又停下来，打住越来越收不回去的泄密。
瑞亚看得发笑, 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半大不大的少年, 真的只是个“孩子”。
这个彼得自在、活泼，他一点也藏不住话。
他一定拥有温馨的家庭生活, 在本和梅的爱护下长大，只是没有她瑞亚·诺伦。他们的生活就和瑞亚·诺伦完全割裂开来。
但瑞亚还是忍不住问：“我父亲怎么了？”
彼得尴尬地说：“他没事——哈，在这个‘主神’时代，一个人类要想自然发生意外都是很稀奇的, 我们拥有更长的寿命、更多的健康、更好的保障。”
马洛伊突然冷笑着插了一句话：“这不就是人人想要的未来吗，又有什么好拯救的呢？”
犹太人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强势起来。
“因为这样未来的代价就是成倍的工作，巨大的支出，以及越来越少的快乐。”彼得没有被马洛伊吓到，完整地说出了他看到的阴暗面。
其实瑞亚不觉得这张稚嫩的脸有什么威慑力。
然而当她意识到这真的就是自己牵过、抱过的弟弟，那种反对和抵抗带来的不适感就变得强烈。
“人们承受得太多了。”
彼得努力解释，他极力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告诉瑞亚，“为了达成所谓的计划，所有人都必须完成‘任务’，从天空到海洋，从太阳到月球，一切都在飞快地建设，但是太快了，快到濒临极限了！”
马洛伊打断年轻人的控诉：“你看上去过得很好，他们也不会太差。你得分清楚抱怨和现实，孩子。
未来能继续进行下去，就意味他们能够支撑。”
成年人很快就从短暂的失常中恢复过来，马洛伊抓出彼得话里的漏洞，压住对方。
“不，这不对。”
彼得却很坚持，他在这种时候就不好骗了。
“我是过得很好，但那是因为我是瑞亚的弟弟……”
尽管彼得同样爱护他的姐姐，但他还是有自己的原则，而且他就是在瑞亚的家庭里长大的，用不同的方式共享过某一段时刻的成长经历。
他说出：“本叔很生气，梅婶伤心得一直哭，因为你离开了……”
“当全世界都不断为‘任务’消耗，就没人能避开。你也需要完成你的‘主神任务’，你不能再是瑞亚了。
你必须是，也只能是瑞亚·诺伦主神。”
“谁都不会快乐！”
彼得的世界并不复杂，他说的话都是浅显简单的，只围绕着自己了解、感知到的情绪。瑞亚都不明白那些计划、任务具体指的是什么。
也有可能，彼得是有意避开那些细节的。
他已经展示了他的想法。
瑞亚在这种提前触碰未来的被动预知里感到一丝消极，更准确的说，她的弟弟不是来十年前拯救她，而是为了说服她，改变她，甚至是“打败”她。
这趟时间穿越似乎就是在向瑞亚表明。
那些人们所担忧的事情会成真。
“谢谢你，彼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瑞亚点点头，“我会吸取你的建议。”
马洛伊和彼得几乎是同时愣了一下。
他们都没想到瑞亚会是这个反应。
其实瑞亚之前对这类话题有一些过激，她总是会用更大的利益面甚至是歪理来压过所有的负面可能性。
她并不完美无缺，事实上，瑞亚也倾向于逃避那些糟糕的结果。
这难得的、不抵抗的默认很容易让人误会。
少年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我是认真的，瑞亚！”他据理力争，生怕被当成孩子的戏言轻慢对待。
“这么做下去，所有人都会成为工具，包括你自己，未来简直糟糕透顶了！”他越是强烈地不认同，就越是渴望得到瑞亚的认同。
他这次说得毫不掩饰，“这一切没有让地球变得更好，反而更糟。没有人应该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奴役全人类！”
这话里面的针对性似乎过于强烈了。
马洛伊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善，彼得感受到，微微绷起上身。
瑞亚却很平静。
在不安的忧虑之下，她还能分出一部分精力安慰彼得：
“别紧张，彼得。我也是认真的。你不是说了吗，未来会很不好。现在我知道代价了，那就不用这个DNA……”
然后瑞亚还笑了一下，“这是你特意回到十年前告诉我的话，我听得很认真。
我也没有多喜欢所谓的基因血统——虽然我是用过，但我还不知道全部的作用，现在我知道了，我会停下的，好吗？”
瑞亚的回应让彼得不好意思，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袋。“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比起强大可怕的马修·马洛伊，彼得更在意无法自主使用任何能力的瑞亚。
他小心地看着瑞亚，既想求证未来的“主神”□□者是不是在撒谎哄骗自己，又顾及如今的大明星瑞亚会不会因为他的指责而难过。
在原有的时间线，她才刚刚拿到有史以来最重磅的奥斯卡大奖！瑞亚本该和家人们一起庆祝。
她也刚刚从一场危机中逃脱！瑞亚本该和家人们一起团聚，寻找慰藉。
但是意外把这条时间线中断了，切割出跨越十年的巨大横截面。
十年的尺度很长。
长到瑞亚会变成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
但是十年也很短。
短到技术结合超能力就能横跨穿越，达成一次本不可能的见面。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彼得不敢置信。
瑞亚再一次点头。于是少年只能张大嘴巴看着瑞亚，一时说不出别的话。
但是瑞亚自己觉得更加怪异，因为她根本不觉得此时此刻会是一个什么重要节点，她也没有感应到所谓的命运预兆。
还是说历史就是这么微妙。
往往在主人公毫无察觉的时候，就经历了滑向不可预料未来的转折点。
她只能这么告诉对方：“我保证，彼得，当你愿意向我透露这些，你的那个糟糕未来一定已经变了。”
彼得窘迫地脸红了，当他越回想自己的表现，就越不自在，纠结地低下头。
他看了马洛伊一眼又看回瑞亚，喃喃地说：“希望我没有把一切搞砸。我只是想让事情变得好一些。”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瑞亚说着，竟然直接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完全改变了一开始抵触的姿态。
马洛伊的脚步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抽离在外旁观。
“那个，我不是有意针对你，瑞亚。”彼得有些惊惶地接受了这个拥抱，他羞涩地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是不想事情变成那样……”
女人伸出手环住少年抽长中的背。瘦削，却意外地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瑞亚贴在他耳边，声音很轻。
“那就带我离开这！”
“什么？”
彼得完全没反应过来。
瑞亚却一下子拽过他的手，她厉声强调：“现在！”
在她的命令呵斥里，彼得·帕克下意识地按照瑞亚说的做了。不需要瑞亚带着他跑，很快就变成彼得抱起瑞亚往前飞奔。
“砰，砰——砰！”
前方的墙壁被少年腕部射出的不知名物质破坏炸开。
拦在他们和另外一个房间的阻挡消失，对面里坐着透过窗户看到的霍姆，还有帕克一家毫无障碍地面对面看见了瑞亚和彼得。
他们就坐在沙发上，那么地鲜活。
霍姆精致妆容下的小雀斑，母亲梅·帕克笑起来时嘴边扬起的细纹，小彼得眨眼睛时微颤的睫毛……一切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但当他们所有人看到彼此，这间房间里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因为这些是假的，最多也就是一段设置好的逼真全息投影！
“我就知道！”
瑞亚恼怒至极，也只是克制地低咒了一句。
一路尖叫的反而是彼得，他已经带着瑞亚跑了，只能一路跑到底。
“我竟然从‘管理’那里抢走你，我死定了！”
彼得大叫着，熟练地反手往背后射出一层特殊的网，然后又往前抛出一根长而韧性的长线勾住远处的建筑物，直接抱着瑞亚从破开的墙洞中跳了出去。
与此同时。
他们身后疯狂扑涌过来的时空能力已经将空气扭曲成了沉重的压力，不断往前挤压、追捕逃窜的彼得和瑞亚。
是马洛伊的能力！
失重感包裹着瑞亚往下坠，她只能依靠在这个说不上熟悉，也不算陌生的少年人怀里。
她回过头。
一整层楼的支撑都在超能力作用下破裂、损坏，几乎摇摇欲坠，撕开了所谓神圣大礼堂的幻象，瑞亚甚至怀疑这里都不是加州的洛杉矶好莱坞！
马洛伊从断壁上浮起望着他们，如果不是他的状态不对，这个顶级变种人完全可以凭空抓住瑞亚。
其实就算让他抓到，瑞亚也不认为他会伤害自己。
理智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很多误会和苦衷。
但是瑞亚真的很难不生气。
瑞亚直接和彼得说：“联合外人欺骗自己的姐姐，这才叫死定了！”
“去他妈的十年拯救计划，彼得，你太不擅长撒谎了！”瑞亚咬牙切齿，“你根本不是来到十年前，是你们把我带到十年后！”
“你们觉得这种把戏真的能骗到我吗？又能骗我多久？”
“哦天啊，唉！”
彼得一边在空中加快飘荡的速度，一边低声下气地道歉：“太抱歉了！我是说——对不起！”
少年懊恼极了。
他真不该告状的，但他看到一个温柔、善解人意的瑞亚，好像这十年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彼得真的忍不住向像是这个幻觉里的姐姐倾诉。
那些控告，与其说是针对瑞亚，不如说是含沙射影地指向另外一个人。
毕竟在“女神”之下，最大的权柄所有者兼时空管理就是——马修·马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