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把好莱坞的事情归结为娱乐放置一边, 殊不知里面有的是权力和金钱交织的勾当，光影之下，名利场只是一片污秽……
而瑞亚·诺伦就是深入其中的一个”
文字写到这里, 戛然而止。
佩里·怀特审视自己这篇只有大纲的未完成文章，他提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两道然后又再次放下，扔到一边的打字机上。
他知道，这篇报道没有继续写下去的必要。就算写完，也发不出去。
瑞亚·诺伦在奥斯卡上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让所有新闻媒体人都眼花缭乱，他们忙着去理解、去分析瑞亚和奥斯卡联手制定的新规则, 然后钻研怎么在这样的新游戏里获得更大的好处。
就算很多人意识到，这又一次被瑞亚·诺伦得逞了，但是又能怎么样？
连《好莱坞报道》、《综艺》等美国主流娱乐媒体都承认瑞亚是个“大方、民主的引领者”, 瑞亚在业内的地位已经板上钉钉，轮不到《星球日报》这样的新报去质疑。
何况佩里·怀特之前想到的所有问题，都被瑞亚用各种方式规避了, 他根本无法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发起什么动作。
评审黑幕——现在还有AI！
瑞亚·诺伦公关问题——至少她只给自己摘下来一个科学艺术奖影后，勉强说得过去。
业内反感——得了吧，但凡在去年拍出有水花电影的剧组，都对瑞亚感恩戴德，他们几乎都从瑞亚的利益分配中拿到了一些好处。
公众舆论——哈哈！现在人们全都对能参与奥斯卡评审这件事兴奋不已，最多也就是好奇新颖的AI计票, 谁还会去计较瑞亚·诺伦的黑料。
反正这也不影响他们继续看瑞亚的电影！
《指环王》的票房再次走高, 最新捷报中全球票房已经突破19亿！这个新成绩打破影史纪录, 已经超过《泰坦尼克号》名列第一！
于是又可以看到到处在说“恭喜瑞亚·诺伦！”
这句话简直没完没了。
从颁奖季开始到奥斯卡结束，又到《指环王》票房破纪录，反复汇报瑞亚喜况的报刊都可以把这句话当成固定标语了。
佩里·怀特在同行那些连番追捧下
变得厌烦。他看腻了那位黄金头发, 蓝色异眸的好莱坞年轻美人。
明明瑞亚·诺伦就和RN网之间牵扯不断，那所谓的“互联网天才”李氏兄妹根本就只是一个靶子罢了。
只要查得稍微深一点，就能发现瑞亚和这个大型社交平台的联系，瑞亚不仅是创始人杰西卡·李的中学同学，更是RN网背后的持有人。
RN网上那些庞大的用户数据库全部属于瑞亚——
还有那个引入的AI系统！
天呐，这如同科幻电影里突然冒出来的人工智能引擎，到底是由哪一家公司制作发明，由谁来向奥斯卡提供，又由谁来承诺维护，保证安全？
总不能全部都是瑞亚·诺伦吧！
连“奥斯卡电影艺术奖”都知道要保留普华永道作为第三方监督。
那瑞亚呢？谁能够监督她！
她这样明目张胆地划分“奥斯卡科学艺术奖”的评审权限，难道不应该质问仔细吗？为什么好莱坞就这样纵容她！
佩里·怀特有一大堆的疑问。
但就算他有这个追查到底的决心，他的主编也不会想要一直得罪瑞亚·诺伦，和她的团队、她的粉丝。
“好了，佩里，我们已经从之前的报道里得到不少订阅量，没必要再追下去吧。”
《星球日报》的主编是这样和他解释的：“而且我们又不是娱乐性报纸，把你的眼睛从好莱坞收回来！现在是我们给那些新读者带来深度内容的时候。”
佩里·怀特也试图据理力争：“可这不仅仅是娱乐性的新闻，想想吧！瑞亚·诺伦这个年纪就能动辄改变奥斯卡？
再想之前的纳达克斯股票波荡，还有她突然继承埃塞克斯的遗产……她背后绝对不简单！”
“是，她不简单，那你想要怎么样？”
主编被他烦得发火：“跟那些狗仔一样一天24小时去跟瑞亚吗？还是冒着被投诉的风险去堵哈佛大学的门口？
醒醒吧佩里！这不可能！”
佩里·怀特挨了一顿臭骂，他一边痛苦地认识到自己的新闻清明理想根本不可能实现——
假设他真的成功挖出了瑞亚背后的秘密，那么《星球日报》也只可能把他开除，而不是刊登那些得罪人的报道。
而且佩里还不一定能做到这件事。
虽然瑞亚看似从来没有在大众视野里消失，但她其实是一个行事低调的人，她藏得很深。连那些毫无底线的狗仔记者都鲜少拍到她私下里的照片！
然后佩里又在另一边意识到，就算他放弃追踪瑞亚的新闻，他执拗的脾气也很可能已经冒犯到主编了。
说不定都等不到他再写瑞亚的报道，他就会先一步离开《星球日报》。
这让佩里·怀特在接下来的上班时间里变得有些消极。
最终他还是决定，把自己手头上的报道写完，把草稿纸上的内容打进电脑里，佩里按下了发送邮件的按钮。
刚发送成功，主编的秘书就喊了他。
“佩里！主编让你去他办公室。”
同事们全都投来了满怀同情的目光，佩里·怀特的心脏也微微一抽，他对接下来的谈话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他拢了拢自己的旧外套，提步走进主编办公室。打开门，佩里清清嗓子：“抱歉，我把那个瑞亚的文章发给您。
其实我可以解释，我只是想着我写完了，至少应该给您应该看一眼。”
“什么？”
主编在办公椅上瞪大了眼睛，他转向自己的电脑屏幕，果然看到一封新冒出来的未读邮件。才看了前面几行字，他鼻孔里喷出的气把胡子都吹得抖了抖。
佩里·怀特更紧张了，他说：“您不是找我聊这件事吗？”
他担心自己这次真要收拾东西离开了。
“不是，佩里。”主编翻起白眼，瞪着他。
“算你走狗屎运。报社被收购了，新老板决定对我们进行一些改革，对方想要增加一些栏目，我们现在正需要人手。所以我再生气也没办法辞掉你。”
佩里·怀特彻底松了一口气。
然而主编的表情却变得非常微妙，他用眼神扫了一下桌面上搁置的话筒，示意一通电话还没有中断。
主编说：“新老板研究过我们的报纸，并且决定和几个新闻主笔聊聊，你最好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这下佩里·怀特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叫进来了。
他一边飞快地点头“我知道了！”一边在主编的示意下接起来电话。
“你好，我是佩里·怀特。”他小心地自我介绍。
对方是一个年轻女性，
开口的声音十分动人，隐约有点熟悉：“你就是佩里吧，我看了你最近写的新闻，很不错，我很欣赏你。”
在被上司连续打击后突然受到鼓舞，佩里·怀特激动不已，他忙说：“谢谢！这些称赞对我意义重大。
我知道一定会有人认同我的，瑞亚·诺伦在控制文娱传播，她在毁灭——”
“咳！”《星球日报》的主编用力地咳嗽一声，打断佩里·怀特的话。
佩里还有些不解，电话里的女声便说：“对不起佩里，我以为你能听出我的声音，所以没有做自我介绍。是我太无礼了。
……其实我就是瑞亚·诺伦。”
“啪！”
在猝不及防的惊惶之中，佩里·怀特把话筒摔了，这还砸掉了主编桌上的烟灰缸。
混乱过后，等到他再次拿起话筒，佩里惊讶地发现，瑞亚还在。
“你没事吧佩里？”
瑞亚轻声细语的安慰在主编的暴怒之下显得更珍贵，佩里·怀特都很难继续维持对这位女明星的厌烦情绪了。
“我没事，对不起！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佩里尴尬地说。
“不，这没什么好抱歉的。”瑞亚的语气一直很平和。
“希望你别误会，我们收购这家报纸并不是为了堵住言论的自由。我欢迎一切意见，无论好坏。而且，你写得确实不错，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佩里·怀特还是忍不住在主编的怒视下问道：“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瑞亚，你收购了《星球日报》，总不是因为觉得这份报纸能为你挣钱吧？这可比不上RN网的盈利！”
“但是你们更专业。”瑞亚也没有掩饰。
她不否认自己的企图：“我认为《星球日报》有不一样的价值，佩里，别看低《星球日报》，我相信这里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但前提是你们真的明白自己的定位，这是《星球日报》，不是《好莱坞日报》，不是《瑞亚日报》。
如果你有更大的理想，我可以给你更多的帮助。”
瑞亚说：“当然，如果你想要继续写关于我的新闻，我也不介意。但是你至少应该知道，质问我、问好莱坞，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问题。”
佩里·怀特握紧了电话筒。
他在心里咒骂：
这说来说去还不是在劝说他放弃继续追踪下去吗！
这确实是他心里的想法，佩里是厌恶的、反感的，可他的嘴巴却说出了另一个回答：“……那《星球日报》应该报道什么？”
“不只是奥斯卡变了，佩里，世界正在悄然发生剧变。”
瑞亚告诉他：
“再挖得更深一点，佩里。去翻半全息技术的来源，看看现在市场上那些生物科技、生物基因公司到底是怎么做研究的，你会有新的发现。”
“什么？”佩里一头雾水。
但是瑞亚点到为止：“我来说，你也不一定信，还是由你自己去找答案吧。”
电话里的背景音传来另外一个女声：“瑞亚，我们和芭芭拉约定的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瑞亚很快道别：“抱歉，我得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佩里。”
“等一等！”
电话挂断，主编已经对着窗户抽完一根烟，他说：“佩里，你真的走运了。你是个白痴，但你确实有天赋。
抓住这个机会！别错过它！”
佩里·怀特的心一震。
当他走出主编的办公室回到工位，他盯着自己那些写满瑞亚新闻的草稿纸看了半晌，然后亲手撕碎，扔进纸篓。
瑞亚是对的，他需要更大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