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铮戎三四岁的时候, 简直可爱极了。
男孩肖母,他的外貌长的像是他母亲,圆脸大眼, 白白嫩嫩, 乍一看像是哪儿钻出来的年画娃娃。
三岁的孩子正是关键时刻, 柳烟黛生怕兴元帝教坏他,所以直接请严师教导,自己也要亲自盯着。
兴元帝那个性子,能教出来什么绝世明君?以后小铮戎要是也变成一个强抢旁人妻的东西就完了!到时候柳烟黛都管不了他。
在大陈, 女儿难承国祚,长公主的权利也并不大,以后就算是小宝珠一口气找八十个男宠, 都闹不出来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事,但是落到小铮戎脑袋上就不一定了。
如果把小铮戎教成兴元帝这般, 不知道要出多少事儿呢!
所以柳烟黛亲自将太子放在身边教养, 事无巨细, 生怕这根树苗长歪了。
柳烟黛言传身教, 小铮戎自小便知道了很多事。
他知道,皇上就是一国之主, 老师讲,天子死社稷,君子守国门,母亲说,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而他,是以后的皇上。
要为他的子民负责, 他要海晏河清,繁荣昌盛。
他要海晏河清,做千古一帝。
因此,小铮戎十分好学,勤勉,自立,小小年纪,就被柳烟黛教出了一个克己复礼的性子,板着一张小脸蛋,见了兴元帝和柳烟黛就先行礼,张口就是“君子守礼”,兴元帝领着小铮戎说去“打北奉”的时候,小铮戎拧着眉说了一句:“打仗劳民伤财,凭生杀孽,非君子所为,父皇不当如此。”
这一副酸儒做派,将兴元帝酸的牙倒。
他已经能预见小铮戎十六岁时候是什么样了,他竟然能生下这么个古板玩意儿!这肯定是随了柳烟黛了。
柳烟黛骨子里就这么又倔又犟又天真。
兴元帝懒得教他,干脆将他带去跟小宝珠玩儿。
小宝珠还小呢,才刚满百日的婴儿,只知道睡觉。
小铮戎对这个妹妹很好奇。
妹妹很小,像是猫儿一样小,窝在床榻上,手掌几乎只有一颗葡萄大,皮肤白嫩的最细腻的绸缎,摸上去嫩嫩滑滑。
真好啊。
小铮戎喜欢极了。
他还小,不明白母后“生孩子”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母后肚子大了,就有了孩子,后来母后肚子瘪了,孩子就生出来了。
小铮戎觉得母后的肚子是一种神奇的法器,一鼓一瘪,就能生出来一个孩子!
这么厉害的法器,他怎么能没有呢?
所以小铮戎跟父皇要,他说:“孤也想生个孩子。”
兴元帝微微震惊,问他:“你从哪儿生啊?”
小铮戎郑重其事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孤从这里生!父皇,孤的肚子如何能弄大呢?”
他还不明白男女的分别,以为只要肚子大了就能生孩子。
兴元帝盯着这个刚到自己大腿处的小东西缓缓勾唇,险些当场笑出声来,末了又尽力压下去,咳嗽两声,道:“咳——朕,朕倒是知道,但这法子颇为金贵,不能白给你。”
他坏心眼起来了,自己儿子都忽悠,道:“你得给朕写个保证书,保证日后一定要听话,朕便告知你以后如何生孩子。”
小铮戎提笔便写。
他很矮,一只手抓笔都抓的不牢靠,保证书写的歪歪扭扭。
他写:[孤保证,日后一定听父皇的话,父皇告诉孤如何生孩子。]
兴元帝捧着那张纸,笑眯眯的收起来,后道:“你去问问你母后吧,这事儿你母后有经验。”
小铮戎又一脸认真的去问了母亲。
柳烟黛干巴巴的瞪了一会儿的眼,心说兴元帝这个狗东西,自己儿子的笑话也要看!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铮戎,只得含含糊糊的告知他:“你以后就知道了。”
小铮戎明白了。
他长大了,肚子就大了!到时候就也能生妹妹了!
所以小铮戎抱着“生妹妹”的心思,在期待里睡过去。
要早早长大生孩子呀!
——
当天晚上,兴元帝和柳烟黛说了半宿的悄悄话,拿着小铮戎写的保证书看来看去,多数都在笑话小铮戎。
千古一帝小铮戎并不知道,他的父母笑他笑了半夜。
讨厌的父皇和讨厌的母后!在背后说孤讨厌的坏话!
此等黑历史,孤不承认啦!
——
千古一帝小铮戎长到八岁的时候,就知道男人不能生孩子了。
八岁的小铮戎已经有些大孩子模样了,穿着一身祥云金龙纹的锦袍,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小小君子、守规循矩的模样,旁人都说,小铮戎日后会是一位明君。
兴元帝一见到他这一副刚正不啊的模样,便忍不住逗弄他道:“铮戎可还记得幼时你要生孩子的事儿?”
小明君知道自己在父皇母后那里丢了脸面,便假装自己从没说过,偶尔兴元帝逗弄他,他还会板着一张脸道:“父皇有这个时间,当勤勉政事!莫要与孤开玩笑!”
兴元帝大叹一口气。
孩子长大了,不好玩儿了。
相比于坏心眼儿、总是故意欺负人的兴元帝,小铮戎还是跟母亲更亲近些。
母亲只有每天晚上才在宫里待着,到了白日,母亲会出去办案。
小铮戎愿意跟母亲一起出去办案,很有趣,对于八岁的孩子来说,那些神秘的、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让他流连忘返。
这是一个充满冒险的旅游,他在这里学会了很多东西,母亲告诉他,众生皆苦,做缉蛊卫和做锦衣卫、做官、做将军是一个道理,他们是要来替这些人讨个公道的。
为生者权,替死者言,他既然是圣上,日后,就一定要做一个好圣上!
八岁的小铮戎立下誓言后,雄赳赳的与母亲一起去查案了。
千古一帝!为之努力!
——
小铮戎八岁的时候,小宝珠已经五岁了。
女儿肖父,小宝珠长的跟兴元帝像,瓜子脸,丹凤眼,不管什么时候都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像是个小凤凰,一顿要喝一大杯羊奶,吃三个小孩儿的分量,因此长得胖嘟嘟的,手上戴着的金镯子都藏在她的肉里,不扒开都看不见。
小宝珠一开口奶声奶气,听的兴元帝心肝软软的。
兴元帝疼爱她,几乎是每日抱在手上,上朝抱着,下朝抱着,偶尔去臣子家里串一串时也抱着。
兴元帝以前都不爱跟这些大臣们多说话,一张张老脸看了就烦,半点用处都没有,让他们去出去打架他们不行,让他们想办法赚钱他们不行,让他们发现点奇珍异宝让他多活二十年他们不行,一天就知道围着他脑袋嗡嗡嗡的转,劝这个劝那个,烦得慌!
但是,自从小宝珠出生之后,兴元帝就不烦了。
这群人一下子有点顺眼啦,特别是有儿子那一批。
这哪里是儿子啊!这简直是他的女婿后备役啊!他得仔细挑一挑,不止他挑,他的宝贝宝珠也要来挑一挑。
兴元帝去人家家里做客的时候,还要将宝珠给带上。
宝珠年五岁,还不太懂什么是“驸马”,她问过父皇,父皇说,驸马就是她的马,她可以随便骑着玩,所以她专挑好看的人做驸马。
好看的驸马,骑着也开心。
谁家男孩好看,宝珠就要对方陪着玩儿,偶尔看到谁家女儿好看,宝珠也要拉着陪着玩儿,宝珠甚至还挑了个女孩儿做驸马。
兴元帝哈哈一笑,心说女的也行,反正他都觉得可以,宝珠这边挑好了,他便开始考察。
这些孩子那个读书不好,刷掉,那个品德不好,刷掉,那个长得不好,刷掉,刷刷刷刷刷,最后也没剩几个,再刷刷就没了!
兴元帝愁的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啊?”他老人家问。
“怎么肥四呀!”小宝珠学。
“没一个好的。”兴元帝恨铁不成钢:“一群老废物,养了一群小废物。”
“没一个好哒。”小宝珠摇头晃脑、奶声奶气的学:“废物,废物!”
这对父女俩没有找到合适的驸马,失望而回。
——
等小铮戎长到十六岁的时候,他就不允许父皇和母后叫他“小铮戎”了,他们只能叫他“太子”。
十六岁的太子殿下端正严明,刻板守礼,已逐渐开始了解政事,每日随他父皇一起上朝听政。
偶尔下了朝堂,父皇也会问一问他的想法,每到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都会格外认真。
这个时候的太子,面上褪去了稚嫩的婴儿肥,多了几分男子的挺拔刚毅,兴元帝偶尔坐在龙椅上,低下头看见他的时候,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有一瞬间,好像和当初永昌帝某时看他的感觉重合了。
原来他都长这么大了。
原来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
小铮戎十六岁的时候,小宝珠十三岁。
十三岁的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跟她父皇一样贪图享受,骄奢淫逸,虽然不如兴元帝心狠手辣,但是也是个任性骄纵的姑娘。
她只有在兴元帝和柳烟黛面前,才能稍微收敛几分,做一做乖巧听话的样子,但性子却跟她父亲一样桀骜,在柳烟黛面前也只是假装一下,出了柳烟黛的宫殿,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她是天底下最骄傲的凤凰,被父皇母后和长兄捧在手掌心的公主,她可以永远,永远,永远自在的活下去。
岁月如流水,悄无声息的划过每一个人的身边,将皱纹攀在眼旁,将幼儿渐渐拔长,时光从不回头。
——
太子二十岁时,弱冠之后,恰逢北江出水患、动乱。
一国动乱,重中之重,兴元帝特命太子,亲去北江赈灾平乱。
二十岁的太子意气风发,背负国之重任,率众兵而去。
他还年轻,没受过挫折,没见过人心,但他并不怕。
山高路远,他有骏马,水急海迫,他有良舟,无论是好是坏,都叫他去看看。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