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赤云浑身是伤, 脸上还有各种毒虫爬过的痕迹,那些毒虫身上的粘液使他的面颊泛出红肿烧红的痕迹,此时他正被两个金吾卫抬着救出来——本来这人是该摆扔在一边地上的, 眼下根本找不出来一个担架, 树林子里还有很多秦家军需要救, 他们没空管什么细致的,只想先将人丢下。
但柳烟黛站起身来后,那两个金吾卫突然就不敢随意乱扔了,两双眼先瞟兴元帝, 后瞟太监总管。
兴元帝已经看见秦赤云的面了。
他这人眼睛毒,只要是见过的脸,基本上就忘不掉, 更何况是秦赤云。
他现在一看见秦赤云这张脸,就想起来之前在常善堂里, 秦赤云盯着柳烟黛看的模样。
兴元帝又开始不高兴, 心里面那些坏水儿来回荡来荡去, 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咕噜咕噜的烧着,像是个闷水壶, 里面一直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等金吾卫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兴元帝面色平静的坐在原地,一言不发,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让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幸而大太监赶忙从一旁行过来,一叠声的说道:“小心放下, 柳姑娘要的人不能有闪失,来——谁来剥件衣裳垫一垫。”
一旁的金吾卫赶忙剥下来一件衣裳,将秦赤云抬放在其上。
柳烟黛匆忙行过来,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秦赤云的伤口。
秦赤云身上看不见什么刀砍的外伤,脸上有蜈蚣爬过、涎水腐蚀皮肉的伤痕,其余地方都被盔甲挡住,瞧不见细致的东西。
方才这群秦家军都在林子里面审讯那些南蛊人,后来那位南蛊师来了后,林子里的人一个都没出来,也不知道死了几个。
他们悄无声息的倒了,一个都没出来,柳烟黛更倾向于他们是被蛊虫给咬了,否则不可能所有人全部都死掉。
秦赤云是用过禁药的秦家军,对所有药物都有抗性,他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几乎不需要思索,柳烟黛蹲下来之后就开始解秦赤云身上的衣服,她要看看秦赤云的伤口在哪里。
秦赤云已经昏过去了,倒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柳烟黛去扒他衣服的时候十分费力。
一个倒下的人死沉死沉的,柳烟黛光是抱起一条胳膊就很艰难了,更别提什么腿,她甚至都没办法将盔甲从他身上取下来。
“朕来。”这时候,一道声音自柳烟黛头顶响起,柳烟黛一抬头,就看见兴元帝蹲在柳烟黛的对面。
他比柳烟黛的力气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一抬手,就将秦赤云身上的盔甲都脱下来,他才脱下盔甲,柳烟黛就解开了秦赤云的腰带。
秦赤云上半身没有任何蛊虫的咬上,柳烟黛要看看腿上、后腰上有没有,有时候一些小虫子咬过的洞比之蚊子差不了多少,需要细细来查。
她跟看之前的男人一样,不带有一丝男女情谊的来看秦赤云。
兴元帝手里还捏着秦赤云的铠甲,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锐利的丹凤眼,一直盯着柳烟黛的手来看。
那双肉而白的手刚才还停留在他身上,现在却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方才怎么给他包扎,现在就怎么给另一个人包扎。
兴元帝的目光顺着那只手,落向秦赤云的身上。
秦赤云年轻,十七八岁的年纪,浑身的骨架长的极为端正漂亮,他并不算壮硕,扒干净了身上的盔甲,能看见一层薄肌覆盖。
兴元帝的眼睛在他身上转来转去,挑剔的看每一块肉。
肩膀——不够壮,略显单薄,就这样子的兵能打?镇南王手底下的兵越来越不行了。
胸膛——怎么有男人是粉的?真不害臊,长成这样的男人就是为了勾引女人,人家正经男人哪有这个颜色的?割了算了。
腰腹——太窄了,男人就要宽腰才好看,腹下——
兴元帝那双眼装似不经意的瞧过去。
衣裳已经被扒光了,秦赤云赤条条的躺着,身上的所有一览无余,这人分明是个男人,却还没长毛,跟个女人一样,一眼看去十分分明。
唔——没他行。
兴元帝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哼嗤了一声,在心底里编排秦赤云,他想,这人到了榻上一定连一刻钟都没有,怎么能比得过喝壮阳药的朕呢?
朕一天干两碗呢!
兴元帝对比间,又看了一眼柳烟黛。
好巧不巧,柳烟黛刚从胸膛上细密的看过。
柳烟黛这般认真,使兴元帝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一下又一下的瞥过秦赤云的胸膛看。
秦赤云生的好,胸膛宽阔,上有薄肌,最要命的是在月光下闪耀着泠泠光泽的一点粉,太现眼了。
好、好像是有点好看。
一个大男人长成这样是怎么回事啊!
兴元帝又忍不住看柳烟黛,见柳烟黛看的认真,兴元帝的心又提起来了。
难不成柳烟黛喜欢这种的?
他拧着眉回想了一下他自己——他也不粉,他印象里他就一直不是这个颜色。
兴元帝一下子急了,他仿佛突然间找到了秦赤云比他强的地方,急的他后背冒汗。
朕怎么能比别人差呢?
朕是天子啊!天子得是最好的那个!
他脑子里都是这些乱糟糟的事,倒是一旁的柳烟黛已经在秦赤云的小腿上找到了一处伤口。
铁靴与盔甲覆盖不到的缝隙里,被咬出了两个很小的小孔,看起来应该是某种虫子咬下来的。
树林中昏暗,冒出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蛊虫,确实很难瞧见,柳烟黛猜测,他应该是自审讯南蛊人的时候被咬了,然后直接摔倒,后来虫潮来的时候,他都没醒,脸上才被虫子爬过,毁成这样。
柳烟黛匆忙将他面上的毒涎水冲洗,擦净,什么药都不需要敷,他恢复力强,过几日脸变好了,后柳烟黛又将他腿上的伤口划出一个“十”字口来,用力地挤出黑血。
秦赤云用过禁药,别的药对他来说药效都约等于无,而且柳烟黛手里也没有那种绝佳的好药可用了,她只能希望秦赤云自己挺过去。
她用力挤秦赤云的小腿时,身体不由自主的靠近他,白嫩的手掌贴向秦赤云古铜色的腿来挤压,血挤不出来多少,但却紧紧贴着。
白软的手,黑硬的骨,色差过大,兴元帝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刺目。
“朕来。”兴元帝也不敢阻拦柳烟黛,干脆就做出来一副“热切帮助”的姿态,帮着柳烟黛来弄。
他手大,骨节宽,用力一挤,伤口里的毒血就呼呼呼的往外涌。
他用力是真大,恨不得把秦赤云的骨头都挤出来,不过三两下,黑漆漆的血便流尽了,里面流出殷红的血来。
柳烟黛顺势将伤口包扎,等包扎好后,她还听见兴元帝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这是何人,烟黛如何识得?”
柳烟黛抬眸瞥他一眼。
她现在已经很清楚兴元帝的性子了,这个人不会随便开口问一句的,他问这些,不过是在拈酸吃醋。
别看兴元帝现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面说不定已经在咆哮了。
柳烟黛不愿意激怒他,只道:“是我之前府上的马奴。”
只不过后来兜兜转转,去了秦家军而已。
听见“马奴”两个字儿,兴元帝在心里开骂,“卑贱之人也配肖想朕的女人”,“虫蟊一只罢了长的粉有什么用”,“脸也毁了就这也配当男宠吗”,“喝点壮阳药吧还没朕大呢”。
他正在心底里念叨,突然听见柳烟黛声线冷冰冰的问:“你在心里骂他吗?”
兴元帝打了个颤,随后一脸平静道:“朕——朕只是在想他怎么不长毛。”
柳烟黛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后,不确定这人刚才是不是在骂人,只低头继续处理伤口。
等她将伤口处理好后,兴元帝赶忙命人将这秦赤云抬走了,让大太监去亲照看。
弄又弄不死,粉也粉不过,还是赶紧弄走为上。
一旁的大太监临危受命,将人带走的同时,给了兴元帝一个“圣上放心”的眼神——有老奴在,这个秦家小将就别想在柳姑娘面前出现!
大太监把人带走之后,其余的金吾卫又去里面寻找其余的秦家军,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余的秦家军还活着,或者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余的南蛊人还活着。
但是很遗憾,他们一个南蛊人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不少秦家军,可惜的是,这些人都死了。
刚才虫潮发生的时候,这些人就死了,他们没有用过禁药,也抗不过虫潮,每一个人都已经没了气息,一共二十来个人,在地上排成了一长条的尸体,柳烟黛第一次知道,原来二十个人能排成两丈这么长,原来,两丈这么长。
她在月色下,看着这些人的面。
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虫子爬过的痕迹,涎水腐蚀他们的脸,让他们的眉目发生一定的变化,这样的场景不怎么好看,人肉腐烂到一半,露出其下的白骨和空荡荡的眼眶,但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安安静静的倒在这里,当你仔细去看他的眉眼的时候,还有可能记起来他的全部样貌。
你们可能说过话,也有可能在某个地方擦肩而过,甚至如果再想一想,还能想起来对方的姓名,可是一夕之间,他们就倒在这里,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柳烟黛因此觉得难过。
她是个很脆弱,很柔软的人,她其实接受不了太多的恶事,她也不能去看人的惨状,当她面对这些的时候,她会变得十分软弱,她很难过,但是好像谁都没有错,她不知道该如何描摹战争的轮廓,她只知道,她不喜欢这些。
她很冷,很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也许是婆母的矮榻,也许是小铮戎的旁边,也许是常善堂安静的学徒厢房,她想用厚厚的被褥把自己包裹起来,短暂的与这些事情隔离,不看这些讨人厌的东西。
正在她发怔的时候,一件黑色的绸缎锦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柳烟黛回头去看,就看见了兴元帝的面。
兴元帝当时已经重新穿上了一套衣服,墨色的发也挽起成鬓,露出来一张锋利冷淡的面,他站在柳烟黛身旁,能够清晰的感知到柳烟黛身上飘散着的淡淡的悲意。
兴元帝觉得她很像是童谣之中唱的九色鹿,在绿色的树林中跳跃的精灵,见不得天底下出现悲伤的事,天然的散着善良的光辉。
“他们的后事会有人处理。”兴元帝低声哄她,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是为了大陈牺牲的人,朕会记得他们。”
柳烟黛依旧没说话,只是盯着这些人看。
见她还没回过神来,兴元帝微微抿唇,往她身边站的更近了些。
他纯是趁虚而入。
柳烟黛晃神的时候,喃喃的问了一句:“以后,你也会发动战争吗?”
兴元帝喉头一滚,没有直接回“不会”,他只回:“朕不确定。”
他不是主和派的君主,他看不惯南疆蛊师,看不惯北奉盛国,看不惯西蛮粗人,看不惯东水倭寇,只要是出现在他面前但是不肯跪下的人他都看不惯,但是要打,也要看彼此的国力。
他只是脾气不太好,但也不是疯了,他确实想坐拥天下四海来朝,但他知道他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始皇帝那样的人,他确实想,但不一定可以,做不到的事,兴元帝从来不去做。
柳烟黛抿着唇,紧了紧身上的锦衣,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兴元帝这回倒是没骗她。
兴元帝见她没动怒,也没说什么“不可以在南疆打仗”这样的话,反而越发好奇她在想什么。
在兴元帝的意识里,柳烟黛是个很好懂的,有点笨的姑娘,她应该趁这个时候跟他说“以后不可以在南疆打仗”,“不可以伤南疆的边疆兵将”,但她没说。
兴元帝细细的看她的眉眼,又不动声色的距离她更近了一点。
柳烟黛似乎浑然未觉,依旧在看地上的尸体。
清凌凌的月儿照着大地,之前萦绕在四周的烤焦味儿渐渐散去,柳烟黛将每一个人的脸都细细的看过去,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
之前这个人在常善堂甲号床上面躺过,那时候柳烟黛还给他送了一碗粥,没想到几日之后,竟然用这种方式又见面了。
柳烟黛垂下眼睑,不想再看了。
——
没过多久,秦家的支援便到了此处。
之前跑的最快的钱蛊医带着一群秦家将去而复返,这回这一批里为首的是钱副将。
南疆山广,路多,之前钱副将在另一片山林处摸索,他们这一处山林根本没有碰见南蛊师,还是后来钱蛊医一路跑来给他们报信后他们才知道,后又匆忙赶来。
钱副将远远瞧见人群中站着的兴元帝的时候,心头都跟着抽了两下。
他很怕兴元帝出什么事儿,南疆与朝堂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紧张,楚珩身为镇南王都处处谨慎,眼下兴元帝要是真出事儿了,南疆的地皮都得掀翻一片。
幸而,钱副将到的时候,兴元帝神色平淡的站在一旁,瞧着并不曾发火。
钱副将这一回紧急过来,也没有什么马车,只有几匹马,供给他们使用,带他们离开此处,而钱副将他们则负责行入山中,搜索剩下的南蛊人。
他们是大部队,进山的把握更大,至于其他人,都要撤退离开此处。
柳烟黛自然也要走——她药匣子里的药都用没了,眼下又疲累至极,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治疗人了,她要离开此处。
而兴元帝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柳烟黛而来的,眼下柳烟黛要走,兴元帝自然也要走。
见兴元帝也要走,钱副将立刻命人从后面拖出来一辆小马车来,道:“圣上请上车。”
这马车是临时找来的,他们一帮粗人,出门从来都不用马车,这马车还是钱副将知道兴元帝在这里之后费力找来的,就这么一个。
马车虽然比不上兴元帝的六马座驾,但也不算小,能也有半丈左右宽,近一丈左右长,其内铺满了厚厚的羊绒,人躺在上面可以短暂歇息一会儿。
兴元帝刚才刚刚跟柳烟黛贴过,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神色端正,眉眼平和,竟然还有几分儒雅随和的姿态,瞧着又像是个人了,钱副将救驾来迟他也不生气,闻言,他扫了一眼那马车,后道:“柳姑娘请上,朕骑马走。”
山路崎岖,从此处回去骑马都需要走上半日,而柳烟黛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之前给秦赤云治病的时候,她双腿蹲久了都打颤,她要是再骑马,都容易从其上摔下去。
钱副将便看向柳烟黛,有点害怕柳烟黛拒绝兴元帝,让兴元帝面子下不来。
柳烟黛之前跟兴元帝闹得很难看,几乎是单方面的“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但出乎钱副将意料的是,柳烟黛并不曾推拒反驳,而是点点头,顺从的爬到了马车之上。
她需要上去休息。
瞧见柳烟黛上马车,兴元帝心底里一阵得意,抬手接过马缰,薄唇一勾,翻身而上,上去的时候,他还提着马缰绕着马车走了一圈。
看看,她上朕的马车了,她心底里还是有朕的!
而一旁的钱副将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看一眼喜上眉梢的兴元帝,又看一眼神色平静的柳烟黛,最后往四周找了一圈大太监——大太监在最后面,命旁的两个人抬起来一位昏睡中的人。
钱副将刚想走过去,跟这位大太监打探打探刚才柳烟黛和兴元帝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柳烟黛就不跟兴元帝甩脸色了,但他还没来得及过去,就听见马车帘子被掀开:“钱副将——”
一道女音传来。
钱副将与兴元帝同时看过去,就看见柳烟黛从马车窗户里探出来一张脸。
她也是结结实实的折腾了一日一夜,那张可爱娇嫩的脸蛋上带着些许疲惫,月光落到她面上,她胭红的唇瓣一抿,道:“劳烦你,将秦赤云带上马车来。”
柳烟黛这句话落下后,四周一片寂静。
正在搬运秦赤云的大太监倒吸一口冷气,哆哆嗦嗦的看向他们圣上。
兴元帝的马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大太监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幸好,没看见脸,咱家岁数大了,真承受不住了。
大太监缓缓闭上了眼,决定做一个瞎子。
而钱副将想了两息,才记起来秦赤云是谁,那孩子刚用过禁药,进秦家军时间不长,但是很能吃苦,在秦家军之内都算得上是能吃苦的人,他有点印象。
而一旁的兴元帝不说话,从柳烟黛提起秦赤云的时候,他的笑容就僵在了面上,整个人骑在马上一句话不说,只铁青着一张脸坐在马上。
他心疼她,她倒好,当着他的面儿去心疼旁人!
“好。”钱副将也是僵了两息,才敢硬着头皮答应,他转而将秦赤云接过来,将人送上马车的时候,他还低咳了一声,道:“这个人——要不放马上?”
人放在马上也是可以运回去的嘛,就是不太舒服,毕竟一个昏迷的人在马上,很难照料的到。
“不行。”柳烟黛正放下帘子,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隔了一层,显得有些闷远,她:“他伤势不曾好,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来。”
柳烟黛这些时日照看了很多老兵,知道这些老兵有各种各样的旧伤,因为用不了药,旧伤也只能生生忍着,一到下雨阴天就很疼,幸好南疆这里潮冷天气很少,不然这些老兵要受罪。
钱副将把人送到马车上的时候,根本没敢看兴元帝的脸色,他变成了一只缩头乌龟,一路低着头就往前走。
而马车之内,柳烟黛与秦赤云共同分享一个马车,马车大,足够三个人并排躺下,他们俩挤在这里还很阔绰。
此时秦赤云倒在马车内浑然不知,柳烟黛靠坐在一旁,低着头沉思今日的事。
她很想,很想为南疆做点事情。
在很久之前,婆母第一次进牢狱的时候,她就惊觉自己是一个无用的人,现在,她很想做一个有用的人,以前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今日见到了南蛊师,她突然知道了。
她也想做一个蛊师。
在她思索这些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马车一顿,她抬眸望过去的时候,正看见马车帘子被兴元帝撩起来。
这个人面色铁青的钻进来,进来之后就挤在柳烟黛与秦赤云之间,重重躺下,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朕!伤势不曾好,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来!”
柳烟黛不疼他,他自己来疼!凭什么朕能躺着?就凭朕心疼自己!
朕!挤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