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这是朕的孩子

“这不是朕的孩子?”兴元帝看着这位盖着斗笠的秦家孤女, 似有些疑惑,挑眉问道:“这如何不是朕的孩子?请秦姑娘为朕解惑。”

柳烟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想不到,她想不到!明明她出府的时候, 小铮戎还好好地躺在摇篮里的!

可现在, 小铮戎躺在一个奶娘的臂弯里, 成了兴元帝的麟子。

惊慌,愤怒,不安,惊惧, 担忧,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像是一壶沸水, 在她的心底翻滚,当她隔着纱帐对上兴元帝那双似笑非笑、深含冷怒的眼, 她彻底明白了, 兴元帝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他甚至都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 他在今日,是特意来当着她的面夺走这个孩子的!

方才的那些话, 都是他故意诱骗她来说的,隔着一层纱帐,他依旧将她看的无所遁形,这些伪装骗了柳烟黛自己,但并没有骗过他。

他明明一切都知道了, 却还要这样骗她玩儿,他就喜欢这样捉弄她,以前是, 现在也是,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发现了多久,总之,他隐忍到现在,在镇南王府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候,蹦出来给了他们一家迎头一击。

柳烟黛心底里有愤怒,但这愤怒太小了,盖不过对天子的恐惧,盖不过滔天的权势,她不敢发怒。

但她还想要回她的孩子。

“这,这是我、跟,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不是你的。”她囫囵的挤出来一句:“我们也不曾成婚,你,你怎么能,你——你要孩子,会有很多女人和你生,你不要来抢我的。”

她用拙劣的谎言垂死挣扎,还试图走向那个孩子,将孩子抢抱回来,但不可能。

金吾卫拦着她的路,并不允她靠近这个孩子。

柳烟黛的目光惶惶的去看向兴元帝。

兴元帝却并不发恼。

他跟柳烟黛之前猜想过的模样完全不同,柳烟黛以为他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愤怒,会生气,会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弄死,但兴元帝没有。

他就坐在那里,像是并不在意柳烟黛说什么,只语气平淡道:“秦姑娘的话,朕听不懂,朕与秦姑娘素不相识,朕的孩子,也与秦姑娘没有关系。”

兴元帝依旧是原先那一副冷淡的姿态,说完后,他从椅上站起身,并不看柳烟黛,转身便走。

跟在兴元帝身后的太监们随之一同离开。

见兴元帝起身,满院的宾客们立刻起身跪地恭送,只留下一个柳烟黛茫然又无措的看着这一幕。

月色之下,兴元帝的背影被一群太监挡住,他踩着“恭送圣上”的声音,毫不迟疑的离开。

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他如果恨她当初骗了她,应该来找她的麻烦,应该来找镇南王的麻烦,而不是抱着她的孩子就走!

那是她的孩子!

柳烟黛情急之下,提起裙摆跟着一起跑,珍珠履匆忙踩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脚步声。

兴元帝刚刚行出前厅院落,跪在地上的人还没站起身来,竟听见有人敢直追而去,众人抬头小心看去,就看见那位戴着斗笠的姑娘直追而出。

众人不知道她是谁,也不敢言谈,官场之上,谨小慎微者多,就算真有长舌头的,也是彼此偷偷嚼一嚼,眼下不敢发声。

谁知道这位镇南王、不知道是谁的亲戚为什么跑上去追兴元帝呢?

他们只互相看了几眼后,彼此慢慢的爬起来,假做没有看见这回事。

而此时,柳烟黛已经追出了前院。

出了院落,外是空荡荡的街巷,一排排桌椅板凳和菜色都摆在其上,而在街巷之中,齐刷刷的站了两排将领,左手中握着刀柄,右手举着火把,正在等候兴元帝。

兵将手中的刀在月下拉出长长的月影,肃穆中带着几分冷锐杀气,火把噼里啪啦的烧着,火焰贴近墙壁,将墙面炽烤滚热,寻常人一走过来,就会被他们身上的煞气所伤。

镇南王府的门口本来摆出来一条流水街,给一些平民百姓用,普天同庆,但是兴元帝来了之后,军队驻扎,民众已经被清走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清凌凌的月照在大理石上。

兴元帝已下台阶,正要上马车。

六驾金辇在月色下散发着金光,巨大的马车堪称一个移动的房屋,小太监跑过来跪在地上,兴元帝踩上小太监的背,正行上去。

柳烟黛就在此刻一路从镇南王的府门前跑来,直奔兴元帝的马车而来。

沿路站定的金吾卫举着手中的火把,沉默的当做自己没看见,跟了兴元帝久些的太监还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些路来。

唯有一个兴元帝,像是聋了瞎了哑巴了,看不见她,只自顾自的上马车。

柳烟黛终于跑到了马车前,这时,他已经站上了马车。

“殿下——”奔跑的速度太快,她的斗笠向两侧吹起,露出其下一张白嫩圆润的脸。

她跑得太快了,脸有些涨红,一路奔过来时,呼吸都跟着乱了几分,只匆忙抬手,抓住他的锦袍下端一角。

他都站在车上了,自然比她高出一大截去,她只能垫着脚抓着他,道:“殿下——”

兴元帝垂头看她。

她慌得不成样子,似乎还很怕,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能不哭出来,抓着他的袖袍的时候,她哀哀的求他:“殿下,这是我的孩子。”

他不缺孩子,他不缺女人,他何必非要和她争这个孩子?

兴元帝看见她的泪,只觉得心里发钝,发涩,她本该是他藏在皇宫中的珍宝,他应该每晚拥着她入眠,他们应该一生一世不分开。

可是现在,他看见她,除了难过,还觉得有一股恨意在心底里翻滚。

她凭什么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恳求呢?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他是那样爱她,他什么都愿意给她,可她呢?

她跑回到南疆来,隐姓埋名,像是从不曾认识他一般,她知道他有多痛吗?

她也许是知道的,兴元帝想,但是她并不在乎。

既然她并不在乎他怎么想,他又为何要在乎她会不会痛呢?

她假做不认识他,她让他一个人死在长安,那他现在,也要这般对她。

兴元帝冷冷抽回绸衣,道:“朕听不懂秦姑娘的话。”

秦姑娘这三个字,被他咬的又重又冷。

柳烟黛恍惚间明白了。

他恨她,所以他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折磨她,他也当做不认识她。

“你——你可以报复我。”柳烟黛的指尖用力的去抓他的锦袍,但是抓拽不住,干脆去伸手抓他的铁靴,她尽量贴靠过来,甚至狼狈的抱住他的靴子,哽咽道:“把孩子还给我。”

她宁愿被欺负的人是她自己,也不想他将孩子给带走。

兴元帝被她泪眼婆娑的模样气的胸口一阵发堵。

她不爱他,她没有悔意,她不曾愧疚,她甚至都不曾想过此时此刻的他在想什么,她只想要那个孩子。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她根本不会过来找他。

她没有,从没有任何一刻是想过他的,就连愧疚都没有!

愤懑涌上心头,他用力抬腿,在她耳畔一踢,竟是自上而下,将她的帷帽踢掉了!

“呼”的一阵风刮过,柳烟黛的面彻底露在他的面前,因为帷帽的系带向后拉扯着她,所以哪怕兴元帝没有踹到她,她依旧随着兴元帝的力道跌坐在了地上。

她惊呼着、瑟缩着肩膀抬头时,只看到了一张愤怒到涨红扭曲的脸。

“这是朕的孩子!”他站在马车上,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与秦姑娘无关。”

她不认他,他现在就不认她,他要让柳烟黛尝尝心爱的人被迫失去,再也看不见的滋味儿,所以他固执地对着熟悉的脸喊着“秦姑娘”的名字,他偏不肯承认这是她的孩子。

一声落下后,兴元帝猛地转身进了马车。

一旁的太监连忙跟上,马车辘辘而行,只剩下柳烟黛一个影子落在地上。

寂静的深巷里,柳烟黛试图爬起来追上去,但人怎么追的上马车呢?她只能看着那辆马车越跑越远。

——

兴元帝行入马车之中,任谁都不敢触他的霉头——那位失踪了近一年,使兴元帝几次病重的人终于找回来了,但是兴元帝见了她,却也不高兴。

因为她骗了他。

她竟然敢骗他!

兴元帝因此而愤怒,因此而难过,也因此而恨她。

而在这些愤怒,这些难过,这些恨的背面,是深而又深的,扭曲咆哮的爱。

爱这个字从来都是难解的谜团,有的人的爱深厚宽容,有的人的爱狂暴猛烈。

就如同镇南王和兴元帝。

镇南王的爱与兴元帝的爱是完全不同的爱。

镇南王愿意去把自己变成一条狗,愿意去呜咽着求主人的喜欢,主人去喜欢其他的狗,他只会去咬死其他的狗,然后回来继续舔主人,凭自己的实力和舌头成为主人唯一的狗,但兴元帝就不是如此。

他喜爱柳烟黛,所以他给柳烟黛做他唯一的狗的荣幸,听话的狗可以得到权利,地位,金钱,得到全天下最好的东西,而不听话的狗,要被他拴上铁链,紧紧扯着,死不放手。

小铮戎就是那一根铁链。

随着兴元帝带着小铮戎越走越远,柳烟黛只觉得她的脖子也越来越紧,她快呼吸不过来了,只能瘫软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那辆马车。

而恰在此时,秦禅月已经跟楚珩两人入了洞房,后又悄然换了衣裳出来。

楚珩去私宅查看情况,秦禅月则匆忙去找了柳烟黛。

秦禅月找到柳烟黛的时候,柳烟黛还浑浑噩噩的跌坐在街巷间,秦禅月一过来,柳烟黛便扑到了她的怀中哭。

秦禅月只能先将人带回到厢房中休息,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待你叔父回来了,我问过你叔父。”

柳烟黛眼眸都哭肿了,倒在榻间不说话,只把脑袋拱在婆母的怀里,哭着睡过去了。

厢房是在秦禅月和楚珩的闹房旁处的一间厢房,柳烟黛怕热,秦禅月特意让人多备了很多冷冰,在夏日间浸润出冰冷的气息。

秦禅月摸她的头发的时候,摸出了一层厚厚的热汗,身上也有,便知道这孩子是硬跑出来的一身汗,方才在外头吃了不少苦。

秦禅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窗外,窗外被她种了个花景,花枝摇晃间,孤月浮影——楚珩去私宅查看情况了,但目前还没回来。

今日本该是他们俩洞房花烛夜的,结果临时出事,新郎新娘都跑出来了,洞房花烛夜则中途变成为善后扫尾夜。

恰在此时,床榻间的柳烟黛抽泣了一声,引坐在床榻边的秦禅月回头来看着她。

小姑娘的眼圈鼻尖都是红的,看的秦禅月心疼极了,她伸出手摸着柳烟黛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绸缎一般的发,轻轻地叹了口气。

情爱这种事儿,谁能说得清呢?这世间由爱生恨,由恨转爱的事情还少吗?光她自己,也是走过杀夫证道的路子的,当时爱是真的爱,现在翻脸也是真的翻脸。

只是,与柳烟黛相爱的人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废物庶子,那是坐在皇位上的人。

秦禅月的手一次又一次捋过柳烟黛的面颊,瞧着这小姑娘沉睡的脸,后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帮柳烟黛,兴许,真的只能问问楚珩,在这种事情上,男人反而更懂男人。

秦禅月又等了一会儿,才等回来楚珩。

楚珩才从私宅回来,面上一阵平静,他没有进到厢房中来,而是站在外面的花海前望了窗里一眼。

秦禅月给柳烟黛盖好被子,便起身出了厢房,去月下与楚珩问道:“外面如何?”

楚珩抬手握住她的手,道:“宾客已一一送还,私宅那边不太好,一些私兵受了伤,大概是我将你带走之后,圣上派人进去抓了人。”

顿了顿,楚珩道:“有一个马奴,说是烟黛捡回来的孤儿,受伤很重,被送去了亲兵营的大夫那里去,不知还能不能出来。”

楚珩的亲兵营不收一般的病人,他能进去,还是因为他是为保护孩子受的伤,才能被送进去。

秦禅月越发疲惫,那张艳丽的面上瞧着都失了几分光,她向楚珩靠过去,窝在楚珩的肩膀道:“这可如何是好?圣上瞧着是没有翻脸的意思,我等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小铮戎怎么办?”

兴元帝真的是一个很坏,很讨厌的人,他天生就会抓别人的痛点,哪里痛,他抓哪里。

就如同镇南王偷偷带走柳烟黛一样,兴元帝现在偷偷带走了小铮戎,一饮一啄,这活儿还是兴元帝跟镇南王偷师来的,师夷长技以制夷,他山之玉拿来攻石。

之前兴元帝就算知道柳烟黛是被镇南王带走的,也依旧没办法算账,而现在,就算镇南王知道兴元帝把小铮戎带走了,他也没办法跟兴元帝算账。

他们俩处在一模一样的处境里,彼此制约着对方,又被对方制约。

兴元帝的帝王术学得很好,制衡二字被他玩的通透,他们四个人处在一个互相拉扯的平衡点,楚珩,秦禅月,柳烟黛,都被迫顺着他的局势而走。

想要改变这样的局势,除非镇南王翻脸。

镇南王当然可以翻脸,但他一旦翻脸,这便不是两个人之间的爱恨纠缠了,而是镇南王和兴元帝之间的战争。

臣子以下犯上,便是谋反。

谋反!镇南王担得起谋反的名号吗,这满南疆的官僚又担得起吗?

一旦谋反,生灵涂炭,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莫说楚珩,就连秦禅月都担不起,如果因为一个柳烟黛,导致南疆万人命丧于此,导致秦家军成了谋逆叛党,她下地狱都是要跪在父母面前请罪的,秦家人,一生不能谋反,说极端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兴元帝真要杀她,她也不能谋反。

而兴元帝就微妙的踩在了这点上,让秦禅月再难受都不敢翻脸。

他抓住了一个不会反抗,对一切并不知晓的孩子,且还抓的有理有据。

这是他的儿子,他凭什么不能抓?他甚至可以大喊一声,朕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们?柳烟黛“死”的时候,他就差把一条命也还进去了!朕!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

秦禅月想起来当初兴元帝疯狂册封她的事,更不敢翻脸。

爱恨情仇与利益地位交杂在一起,就如同两个缠绞在一起的荆棘,刺在一起,疼的要人命,秦禅月一想起来就浑身难受,偏旁边的楚珩神色淡然,单手抱着她的腰,低声道:“孩儿的事,你做婆母的,莫要多操心。”

秦禅月听的横眉冷竖,当场就要跟楚珩翻脸:“那是你自己的晚辈!算得上是你半个干女儿了,你怎的一点也不心疼她?”

楚珩掀起那双单眼,静静地瞧了秦禅月一眼。

楚珩怎么会不在意柳烟黛呢?那是他亲兵的女儿,他一定会照看她,只是楚珩必须承认,他在意柳烟黛远不如秦禅月,他的所有爱都在秦禅月这里,所以落到柳烟黛身上的就只有那么一丝。

这一丝爱不够浓,也太理智,他总要权衡利弊,将一切算个一二三四,才肯来说上一句话,说出来的多数也是不中听的,就显得绝情。

楚珩本是带着点无奈的瞧着秦禅月的,但是只一眼,就在秦禅月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知道她生气,所以揉着她的腰轻声哄她,跟她说好话:“我如何能不心疼她?我若是不疼她,怎么会将她安排给你?她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我早将人踢出去丢了,非是我不帮她,只是,禅月,这世间人的劫难,都要自己去破,外人插不上手。”

就比如,当初秦禅月杀夫的事,若是秦禅月想不通,不想杀忠义侯,楚珩能非要去杀掉忠义侯吗?

同理,事儿放到了现在的柳烟黛身上也一样,楚珩不愿意替柳烟黛做决定,他希望柳烟黛自己爬起来,去想办法解决。

他可以帮她,做她手里的一把刀,但他不能代替她,去替她砍人。

当初柳烟黛说跟太子之间有私情的时候,楚珩就已经察觉到不妙了,太子这个人是个见了兔子也不撒鹰的主,他连吃带拿什么都要,柳烟黛真跟太子掺和上关系,谁都捞不起来她,只能让柳烟黛自己站起来。

偏秦禅月要捞。

秦禅月捞了不说,还什么都不搞明白就上手捞,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深浅,所以后来出事,秦禅月也救不了。

看起来他们好像以短暂的跑路换来了一段时间的安宁,但其实是为后来埋下了更深的隐患。

“柳烟黛的事,最开始就不当让她不明不白的走。”楚珩握着秦禅月的手,一边哄她,一边将人摁到怀里,道:“柳烟黛的性子太过胆怯,遇上什么事,她不敢直接翻脸,只会跑,她当时若是能直接与太子言谈清楚,纵然再麻烦,也不会比现在麻烦,落了今天这个地步,也有她一部分责任。”

顿了顿,楚珩下断言,道:“是你太骄纵柳烟黛了。”

秦禅月听了这一番话,刚被摁在他胸膛前的脑袋又抬起来,眼睛都瞪大了,道:“我骄纵她?我骄纵她什么?她又做错了什么!你当初若是不同意,你当场就说啊!现在这不是马后炮吗?”

楚珩微微抿唇。

他当初为什么没说话呢?因为他也有点坏心思啊!柳烟黛是搬了石头去砸自己的脚,但他也是趁火打劫。

想到那些事,楚珩咳了两声,不开口了,只把人抱得更紧些。

秦禅月没意识到这一点,她光顾着骂楚珩,连嗓门儿都不受控的拔高了两个音调:“你少拿这个姿态来批判她!你以为这是你的军营吗?凡事都要来论个对错?若是真要论,你这个做叔父的就没错吗?当初是你把她养成这样的!”

楚珩的唇瓣轻轻颤了颤,没说话。

他接手柳烟黛的时候,柳烟黛已经是个十来岁、待嫁的大姑娘了,他又忙,实在是没空教导她,若要算起来,他也确实是有一些过错。

秦禅月越说越生气,她就烦楚珩这一副“谁搞出了事就要谁自己去收拾”的样子,她道:“柳烟黛还那么小,她能做错什么?你个当长辈的不帮她谁去帮她?”

楚珩想,她能做错什么?她能背着你跟太子搞上,她不说你都不知道。

想了又想,楚珩只能承认,慈母多败儿。

秦禅月和楚珩成婚第一日,俩人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结果来,最后,楚珩叹息认命,道:“莫不理我——明日我去求见兴元帝。”

秦禅月这才算是满意,她不骂人了,只咬着下唇问道:“见了之后呢?”

见了之后,又该怎么解决呢?兴元帝会轻轻松松放人吗?他不放,他们又要如何做呢?

楚珩看了一眼窗户。

月色之下,木窗里面趴过来了一颗小脑袋,正是柳烟黛。

她旁观着叔父婆母吵了一架,手指头抓着自己的裙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禅月也随之回头,看见柳烟黛的时候,她的心又疼了一瞬,下意识想过去安抚,却被楚珩又一次死死抓住了手腕。

他道:“见了之后如何,要问柳烟黛,兴元帝此次来就是为她而来,若是她狠不下心,舍不得她的孩儿,就让她随着兴元帝去,若是她狠得下心,就让她当一辈子[秦姑娘],别认兴元帝手里的太子。”

秦禅月听的面色一白,抬眸去看窗里的柳烟黛。

柳烟黛好像又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