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红米节的篝火映亮了半面夜空,流光溢彩间。
直到寅时,这一场狂欢才落下帷幕, 人群渐渐归家, 柳烟黛被几个私兵簇拥着上了轿子里。
晚风吹到她面上, 带来阵阵清爽,她坐在挂着纱帐,四面透风的轿子里,只觉得周身舒爽。
今夜人多, 又远离长安,给她一种安全感,天上夜幕低垂, 她难得的出了轿子、卸了帷帽,憋闷了很久的人仿佛得了一次重生。
轿子摇晃, 四周覆盖薄纱, 头顶上却是空的, 里面摆了一个可坐可躺的贵妃倚榻, 人可以坐着,也可以躺下。
一躺下, 便能瞧见头顶上闪烁的星空,明而亮的星静静闪耀,一轮圆月恰好被框进马车上方四方的框架中。
小云掩弯月,一轮清清辉。
她瞧着那一轮月,心情格外的舒畅。
红米节一连持续三日, 她决定明日晚间再出来一趟。
待到她回了私宅间,瞧着天色,估摸着婆母已经歇了, 便自个儿往她的院中回去歇息,临歇息之前,还特意去了一趟婆子们那儿看孩子。
她到小铮戎的厢房里的时候,正瞧见小铮戎被放在矮榻上睡觉,旁边有两个嬷嬷守着。
南疆天儿热,夜间也闷潮,所以要挑轻薄的软被摆好,上铺一层竹木软垫,再铺一层锦缎,最后将小孩儿摆上去,小孩儿爱闷汗,每过一个时辰,就给他换一件汗巾。
这小孩儿睡觉的时候安静极了,胖嘟嘟的一张脸,粉嫩的小嘴唇眨巴着,长长长长的睫毛卷曲着,睡着的时候,两只小手攥成两个小拳头,看上去只有一个大一点的果子大小,一口就可以吃掉。
白白软软,可可爱爱,偶尔他在睡梦中动一下,小脚一蹬,露出白嫩嫩的脚指头——小孩儿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有一种刚破壳的感觉,又小巧又可爱。
他还没长牙,偶尔动一下嘴,只能看见一点点粉嫩嫩亮晶晶的舌尖,砸吧一下,发出一点小动物的动静,然后一转头,又沉沉的睡过去。
柳烟黛不敢碰他,怕将他碰醒。
小孩子这种东西是越看越可爱的,柳烟黛爱不释手的瞧了许久,眼见着他都睡熟了,她才从此处离开,回了她的厢房中沐浴歇息。
夜间,厢房里早早点起了烛火,柳烟黛在浴室里沐浴。
南疆潮热,沐浴之后也不必担心受凉,只要躺在特制的木床上歇着,由丫鬟们替她将长发归拢起来,细细的涂抹蜜花精油便可。
她的发早些年发黄,现在却被养出了黑亮的墨色,周身糊上一层养护的润油,肌肤便养出淡淡的泠光,她生完孩子之后腰腹间一直裹着长长紧紧的束腰带子,现在解下来后,便能瞧见圆滚滚的腰线——柳烟黛伸手上去摸,小声嘀咕一句:“也没有胖多少啦。”
一旁的丫鬟便笑:“姑娘不胖的。”
柳烟黛怀孕时候吃的那些东西都吃到小铮戎的身上去了,那小胖墩浑身都是肉,胖嘟嘟圆滚滚的,他一生下来,柳烟黛反倒清减了不少。
她养护的好,月子被人精心伺候着,现下瞧着比生产之前竟然没什么区别。
不,也应当是有的,她褪去了少女的娇憨,多了几分女子生产后才有的母性柔媚,看起来宽厚又温和,让人一看她,就知道她是一个温暖的,柔软的人,让人想扑到她的怀里。
做了母亲的女人,行为举止似乎都比原先更沉稳了些,一抬眸间,眼尾上似乎都挂着风情,比之少女多了几分韵味,极为勾人。
待到身上的润油和头发上的精油都干了之后,柳烟黛才从木床上起身,回到柔软的床榻之间入眠。
厢房之中飘着淡淡的熏香,这是驱虫香的气息,需得日日点着,像是清新的薄荷皂角的气息,一直在厢房之中萦绕,她裹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睡过去之前,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梦。
有一段时间,她总是做莫名其妙的梦,醒来又什么都没有,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反倒不做了。
她的头脑一沉,人便渐渐跌落了梦中。
熟睡之中的柳烟黛裹着柔软的绸缎被子,舒服的翻了个身,卷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并不知道,在几百丈之外的府院门口,有人盯着她的院落瞧了半夜,直到天明,才从院落前离开。
第二日,又是一日红米节。
柳烟黛随人去逛了一趟南云城的坊市。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来逛过了——以前她没成婚的时候,胆子太小了,虽然贵为镇南王的养女,但是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学三从四德,读一点自己弄不明白的书,或者笨手笨脚的做一做女工,等她嫁了一遭人,再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其实她可以不这么活。
她可以出来看一看,找一找自己喜欢的东西。
南云城的坊市与长安相差不大,都是一样的管理规制,住处是一个坊,生意又是一个坊,不可混淆,各种细致的生意又在坊市中占下不一样的地方,其中坊主来负责坊内的治安与税收,但是同样的坊市,却是不一样的模样。
长安的坊市都是街巷,店铺,不允人在外面摆摊,每个店铺都精巧极了,但南云城的坊市有店面的极少,多数都是一群人找个地方铺一块布就开始卖了。
卖的也是什么东西都有,并不细致的分门别类,但多数都是药材,南云城临近南疆二十四山,山里面什么都有,南云城的人也是靠山吃山,各种老人参,肉灵芝,天元果都摆排卖,甚至有人专门卖毒药的,坊主也不来管管!这要是放到长安,真被什么人买了去,最后引来凶杀案,此间坊主都是要被处罚的。
柳烟黛带着几个私兵在此坊间行走,此处乱,走商圆滑,摊贩狡诈,柳烟黛一看又是个生的娇嫩的姑娘,容易被人骗,所以私兵都紧紧地跟着她。
她在此转了两圈,没瞧见什么有意思的,倒是看见有人在卖药奴。
南云城这边临近大山,其中毒多,对寻常人来说可能提心吊胆,难以忍受,但是对于一些蛊医来说,这里简直就是神赐之地。
他们喜欢这里的毒,喜欢这里的药,所以南云城内常有蛊医在此居住,这一大群人总用南云城的药材来炼药,而炼药就得找人来试药,所以他们就专门会购买一些贱籍的奴才回去试药。
这些药奴的最后结果都不会很好,一直试药试到死。
有人买,自然就有人卖,有一些人牙子就会卖一些药奴来,柳烟黛看的揪心,叫两个私兵买下来了今日这人牙子卖的两个药奴,便回了侯府私宅之中。
这两个药奴都脏兮兮的乞丐模样,买回来还是病恹恹的,都被人安置到了下人房里,还请了蛊医来看,蛊医来扫了两眼,说他们还没来得及试药,所以身上没毒,但是有病,只需要特定的药材来治病就好。
蛊医大概有心讨好柳烟黛,所以将这两个药奴治病所需要的药引子和一些病因都跟柳烟黛讲的清清楚楚。
柳烟黛眼睁睁的瞧着那蛊医从药罐子里拿出来了一个有人巴掌大小的蜘蛛。
蜘蛛很吓人,浑身不是黑的,是七彩斑斓的,看一眼就让柳烟黛起鸡皮疙瘩——他们南云城的人都知道,越是颜色艳丽的东西,毒性越重,若是要上山采菌子,都要挑那些平平无奇的老实菌子采才行!否则一定会被毒死的!以前柳烟黛饿的没办法,偷偷啃了一个有点奇怪的菌子,后来看谁都长了两个脑袋,过了好几日才好。
再一瞧这个大蜘蛛,八条腿毛茸茸的,看起来能把人毒的肠穿肚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柳烟黛觉得这只蜘蛛好漂亮。
见柳烟黛挪不开眼睛的盯着看,这蛊医一脸得意道:“这蜘蛛叫[疫蛛],有大用,是性情比较温和的蛊虫,不爱吃人肉人血,平时吃点小虫子就行,大多数蛊医都有养这个。”
柳烟黛瞪大了眼。
她以前在南云城的小村子里长大,只隐隐约约的听过“蛊虫”这个名号,但是她还是第一次瞧见。
原来这么漂亮。
原来不是所有蛊虫都会吃人。
原来它还能治病。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这蛊医身后,眼巴巴的瞧着这蛊医治病救人。
疫蛛治病很简单,只需要将蜘蛛放在肚子上趴一会儿就好了。
至于是怎么治的——柳烟黛瞪大了眼也没看明白,她追着蛊医问了几句,蛊医被她缠的没办法,便送了一个小蜘蛛给她。
小蜘蛛不过指甲盖大小,被放在木罐子里,一拔开罐子的木塞,这小蜘蛛就跑出来四处乱爬,吓得柳烟黛一阵哇哇大叫。
蛊医又笑眯眯的帮她亲手将蜘蛛捉回来,道:“贵人莫怕,这疫蛛是难得的好蜘蛛,不吃人,也不咬人。”
说话间,蛊医将蜘蛛放在柳烟黛的手背上,那蜘蛛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她手背上。
小蜘蛛还没有长出颜色来,是黑乎乎的一团,只有那么一点儿,但是看起来竟然有点乖,柳烟黛在它的八条腿和八只眼睛上硬生生的看出来了一点奇异的可爱来。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指头摸了摸它,然后赶紧放进了罐子里。
蛊医加大力度的忽悠她,说他手上有方子,有草药,若是柳烟黛喜欢,可以便宜卖给柳烟黛。
他就是看柳烟黛住在镇南王的私宅里,虽然不知道跟镇南王是什么关系,但是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所以就想来柳烟黛这里捞一笔钱,毕竟柳烟黛穿金戴玉,是真的有银子,去卖十个老猎户都捞不着的钱,但是放在柳烟黛这里,一次就能掏出来。
柳烟黛还真的被勾起了几分兴趣来,她盯着自己手背上这个小蜘蛛看了一会儿,一咬牙,道:“买了!”
蛊医兴高采烈的拿了银子,柳烟黛则开开心心的捧着木罐子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才突然记起来这厢房里还有两个药奴,便与旁人道:“将人洗漱干净了,给笔银子放出去。”
他们萍水相逢,柳烟黛就当做一回善事了,也不指望他们俩谁能报恩,她救人,只是因为她自己想救人而已,她不需要别人为她的善心做出什么回报,只要看到这俩人活着走回去,能像是一个人一样好好活,她就很高兴啦。
就像是你在路边见到一只饿坏了的猫儿,你给它一顿饭,看它活蹦乱跳的跑远的感觉是一样的,不需要谁知道你做了什么样的好事,只要你自己高兴就够了。
她骨子里就带着这么一股子天真的劲儿,这股劲儿,是秦禅月和楚珩、兴元帝都没有的东西,也是这三个人一辈子都学不来的,也正是因此,她才这样惹人疼爱。
她走的时候,没注意到厢房床榻间躺着的药奴之一抬起眼来,用一双乌黑的,亮晶晶的眼看着她。
——
出了药奴的厢房,柳烟黛先去瞧了一会儿她的儿子,然后又去瞧婆母。
比起来一个人玩儿蜘蛛,她更爱跟婆母凑到一起,婆母手里总有很多好玩儿的东西,叶子赌牌,新鲜的衣裳绸缎,好看的金银珠宝,最美丽的花儿,最时兴有趣的话本,还有最好吃的东西,每每她到了婆母哪里,只要找个地方一躺,就能美美的度过一整日。
这样一想,柳烟黛的动作更快了些。
穿过长长的廊檐,珍珠履踩过石子路,行过水榭楼台,远远就能看见婆母屋檐的檐角。
婆母爱脆音,尤其爱玉相撞时候的脆音,所以婆母屋檐的檐角下便常年挂着玉玲,风一吹,玉铃便跟着碰撞到一起,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碎玉声。
听见玉声,便离婆母不远了。
柳烟黛的步伐更快了些。
婆母的院子是最中心的、临近花园的院子,院子之中种满了各种艳丽的花,南云城没有一年四季,只有盛夏,这花儿便也永是花期,万紫千红蝶衣翠,艳艳无尽融融夏。
行过一颗花树,柳烟黛终于到了婆母院落中,此院名为“万花院”,倒是合这名字。
她这一回来婆母这儿,婆母的厢房门还是关着的,熟悉的钱副将依旧杵在门口。
柳烟黛与钱副将两人目光对视上的时候,两人都是一顿。
隔着大概还有十多丈的距离,两个人都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
一个多月前的一幕又一幕同时在两个人的脑海中回荡起来,柳烟黛想起来自己摸进婆母厢房之中,瞧见那倒反天罡的一幕后活生生被吓摔过去然后倒在地上不知道怎么起身,钱副将想起来自己不过是转头出去跟别人说了两句话再一回来老家被人偷了,两人同时都遭到了重大打击,一见到彼此,他们俩连一句话都不用说,便知道了眼下是什么光景。
默契,来自于彼此都被同一件事抽过之后的震撼,无知者无畏,知之者转头就走。
下一刻,柳烟黛面色一红,低着头走了,钱副将也不自在的捏了捏鼻子,顺带扫了一眼厢房。
厢房门窗紧闭。
南云城的盛夏燥热的很,秦禅月的厢房之间摆满了冰缸,床榻之间的锦缎被冰缸的凉气浸的发冷,人贴上去的时候是感受到冰凉而顺滑的触感。
很舒服。
秦禅月现在就躺在这上面,她的腰上枕靠着一个软乎乎的枕头,将她整个人都抬起来,她的目光虚无的望着头顶的花帐,但是却又好像没有焦距,一场狂躁的夏雨落下,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
待到了晚间,两人沐浴过后才能凑到一起躺着歇下。
楚珩在歇息的时候,最爱将她整个人都塞到怀里,用一只手臂揽住。
秦禅月体态丰腴高挑,寻常人都抱不住她,但她压在楚珩身上正好,两人挤在一个被褥里,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她墨色的发流淌在他的脖颈间,他一侧过头,就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
好香。
楚珩缓缓闭上眼,觉得内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暖流在涌动,他现在过得每一天都好像活在云端上。
他想一辈子,永生永世,都跟秦禅月在一起。
秦禅月今日累坏了,楚珩这个王八蛋,几天没吃到肉,今日特来折磨她一回,她累的要命,一闭眼就能睡过去。
她本来都半睡半醒了,结果正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楚珩来了一句:“你我如今已是这般模样,你想——”
秦禅月刚睁开眼,就听见这个老不羞的问了一句:“你想,我们什么时候办婚事?”
秦禅月恶狠狠地挖了他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
她涂了豆蔻的手指甲掐着他胸口拧他,道:“你都多大岁数了?柳烟黛都生孩子了,你都有孙子了!算起来都是人家爷爷辈分的人了,还办婚事呢?”
楚珩躺靠在床榻间,就跟没察觉到疼一样,闭着眼,语气平淡的回道:“我这一生都没娶过妻,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秦禅月听他这般说,心里便觉得酸起来。
她被楚珩又捧又舔了这么久,早就将人放在了心里,只是过不去“兄妹成婚”的这么一个坎儿——这事儿要是放在大陈的旁的家族里,他们俩都得被打杀出去。
也就是楚珩现在是镇南王了,没有人敢说而已,但是背地里指定有不少人偷偷念叨。
所以秦禅月不愿意成婚,她这人好脸面,最不喜旁人在背后念叨她。
以前她不喜欢他的时候,觉得楚珩成不成婚都无所谓,也不在乎楚珩跟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只是偶尔会想,楚珩为什么不成婚呢?
而当她知道楚珩是为了她不成婚的时候,她便觉得遗憾,这遗憾之中又掺杂着酸涩,以及很多她自己都读不懂的后悔。
如果她当年能看清楚楚珩的这双眼,他们是不是便不会错过这许多?
她想不出来他们成婚应该是什么样的,也想不出来那一回楚珩从边疆赶回来参加她成婚喜宴是什么心情,更不知道在南云城独自一人待了这么多年的楚珩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只要一想,就觉得这些回忆里面都是泡着酸水的。
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一生纸上酸。
秦禅月沉默了片刻,又拿手去轻轻地揉他的胸膛。
他们这辈子其实已经很好了,在上辈子,她到死都不知道楚珩爱过她,她甚至到死都不曾见过楚珩,楚珩死之前,又是如何惦念她呢?
她想不出,但只要一想,就觉得心里发涩。
他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又何必在意外人的眼呢?
楚珩依旧没睁眼,他看起来就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话而已,但他偏又知道,他说这么一句话,秦禅月能想上许久。
他惯会示弱,也知道怎么才能打动旁人,秦禅月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就得跟她摆可怜,他都不需要说更多的话,只这么一句,就能让秦禅月辗转反侧。
楚珩倒是睡着了,这人一睡着一点动静没有,只让秦禅月一个人难受。
她大半夜睡着睡着都要突然坐起来想,当初我是不是对楚珩太残忍了?
她想一会儿,躺下想睡觉,过一会儿又坐起来想,我上辈子是不是太亏欠楚珩了?
越想越难受,想到天明,楚珩都要起身出去做公务了,秦禅月黑着两个眼圈跟他说:“你要想办婚事,我们便筹备一个吧。”
楚珩似是愣了两息,没想到秦禅月会答应一般,先是扑过来紧紧抱着她,随后又危险的往她的身上压。
“别胡闹。”秦禅月一晚上都没睡,这一回是真累了,她伸手推他,娇嗔道:“我要休息。”
楚珩埋首在她脖颈间半晌,声线嘶哑的回道:“禅月,我只是,我只是很高兴。”
“我知道。”秦禅月抬起下颌,带着几分困倦的艳丽面容上闪过几分得意:“你爱我。”
楚珩喘了两息,在她的脸上重重吻了一口,随后起身准备去外面忙公务。
除了公务,他还要筹备婚事。
婚事,婚事——他跟秦禅月的婚事。
过去的十来年,他都不爱参加旁人的婚事,他见不得这种热闹,甚至内心深处隐隐生嫉,但是现在,这热闹落到他身上,他就觉得美好极了。
他的婚事——
他要办一个,整个南云城,最大的婚事。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与秦禅月即将成婚。
镇南王沉浸在成婚的喜悦里,他还不知道呢,不速之客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