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把他的烟黛还回来

万贵妃瞧见二皇子神色慌张的奔进来, 心口一惊,猛然起身道:“胡说八道什么?你亲哥哥怎么会杀你?”

万贵妃自己起身还不够,一转身间, 还将榻上的永昌帝匆忙扶起来, 用娇嗔的埋怨口气道:“夫君, 两个孩儿又闹起来了,你快来瞧瞧啊。”

万贵妃知道,她这不懂事儿的孩子,如果真的是无辜的, 根本不会跑到太极殿来找永昌帝,他肯定跟太子硬碰硬杠到底,眼下太子一来, 二皇子就这般跑到太极殿,那肯定是二皇子做错事儿了。

儿子做错事了, 娘就得兜着。

她这一拉、永昌帝顺着手臂的力量便坐起身。

永昌帝方才吐了一遭, 人反倒清醒了一些, 瞧着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 端坐在床榻上,虽站不起来身, 但姿态还颇能唬人,他拧着眉,冷沉着脸,声音苍老嘶哑的问:“怎么又闹起来了?”

这俩孩儿,一刻都不得消停!

永昌帝询问间, 二皇子已经匆忙跑进来了,他一跑进来,直奔着榻前扑过来, “噗通”跪下。

万贵妃脸色一抽,抿唇,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与此同时,二皇子隐约觉得自己膝盖下好像压爆了什么东西,但是已经来不及起身了。

他得先跟父皇告状。

一个受宠爱的小孩儿,向来是不怕跟父母告状的,不管他说多离谱的话,永昌帝都会信的。

“爹——”二皇子匍匐在永昌帝的膝盖前,做出来一副委屈姿态,道:“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在来宫殿的路上瞧见了太子,太子突然冲过来要杀儿子。”

说话间,二皇子在永昌帝的膝上蹭了蹭,如同小时候一样,扑在父亲的膝前撒娇。

他长大了,父亲老了,小时候站着蹭父亲的膝盖,现在跪着蹭父亲的膝盖,但是在别人眼里,他依旧是没长大的二皇子,因为每次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他只能过来蹭他父亲的膝盖。

永昌帝听了这话,顿觉头脑一片嗡鸣。

他当然知道二皇子一定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二皇子就算是做错了事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马上就要死了,太子马上就要得到皇位了,就在这个关口,有什么是不能忍的?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间点来出事!

他才刚让太子放二皇子一马,一转头太子这边又生事端!是觉得他老了,快死了,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吗?

永昌帝盛怒之下,硬是从这枯朽的身子里挤出来一点力气,站起身来。

二皇子随之起身,搀扶着他的父皇。

他甚至暗暗期待一会儿太子跟父皇吵起来,他想,如果太子惹了父皇不满,父皇失望,说不准会将皇位传给他呢。

万贵妃的焦躁与不安二皇子都不懂,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天生认为自己不一般,以为父亲还在,他就能永远有靠。

他的雀跃与坏心眼都太过明显,以至于一旁站着的万贵妃看的拧紧了眉头。

皇上已经日薄西山了,这皇位传给谁,哪里还是他一个即将离去的病人说的算得呢?想想那地上的虫子吧!眼下这个人,根本依靠不住了!

就算是太子真的眼下忍了这口气,回头新皇登基,不还是要算他们的旧账吗?

他们一家三口各有各的心思算计,一同站在殿前,等待着同一个人的到来。

——

与此同时,太极殿前。

太子正站在阶前。

秋日萧瑟的风吹起他凌乱的鬓发,一日一夜的奔波使他的面容枯朽,下颌处生出了点点青茬,疲惫的身体拖累了他前进的步伐,华美衣袍沾上冬日的泥土,沉重的墨刀摩擦过台阶,发出聒噪的拖拽声音。

“刷——刷——”

他看上去狼狈至极。

秋日正午,难得的出了一次烈阳,温热的光芒晒到太子的面上,太子抬头看太极殿的时候,琉璃瓦熠熠生辉,使他眼前一阵阵刺炫。

太极殿旁栽种了一颗极高的树,风吹红叶,疑似故人来。

太子恍惚的左右一偏头,又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大别山,所以没有故人。

他的故人,消失在了大别山里。

昨日晚间,他饮过药后在大别山帐篷间昏睡,醒过来时惊起搜寻。

他的烟黛找到了吗?

可是他一醒来,便得知了一个噩耗。

在他昏睡的时候,他的人和镇南王的人一起在山间搜寻,只找到了柳烟黛脚上的一只珍珠履,以及搜寻到了一些被拖拽的痕迹,据痕迹推测,人应当是被带走了。

而在珍珠履丢失的现场,他的人还在一条横支的树木上找到了一缕被剐蹭下来的黑色布条,经验证,这布条与二皇子派来的刺客身上所穿的布条是同一批布。

也就是说,他的烟黛,现在被二皇子带走了。

太子知道这些的时候,只觉得人都要昏过去了。

虚弱的身体承载不住汹涌、巨大的愤怒,后背渗透出层层冷汗,他好像听见了柳烟黛在他的骨肉里发出惊恐的抽泣,他身上所有流动的热血都随之发狂,怒吼着喊着,把他的烟黛还回来。

他无法休息,他必须立刻,立刻将人找回来。

所以他又从大别山赶回来,带着一群伤残的金吾卫,拖着尸体与吴夫人,又一次回到皇宫里。

烈马寒风吹木了他的脸,却吹不灭他心底里燃烧的恨,他被愚弄了一整夜、提心吊胆了一整夜的怒火,在遇到二皇子的那一刻骤然爆发。

他提着墨刀冲过来的时候,二皇子自知理亏,连面都不敢跟他对照,转头直奔太极殿而去。

太子便也逼到了太极殿门前来。

殿前的太监弓着腰,惊恐的后退着,颤抖着拿着拂尘,远远点着太子道:“殿下!殿下何故带兵入宫?”

是啊,殿下何故带兵入宫?

殿下又何止带兵入宫!太监的目光往后看,就看见在太子身后,由金吾卫拖行带来的一具具尸体,还有人钳制抬来了一位夫人,血迹在汉白玉石地面上划过,形成了长长的、干涸的一条血路,看得人头皮发麻。

就连太子身上也是血迹斑斑,除了血迹,太子手里还提了一把卷刃的墨刀,刀上沾满了泥土,一眼望去,就知道经了一场大战。

太监不敢说谋反,但是带兵器闯入宫内,与谋反又有什么区别呢?

世人皆知,永昌帝已经为二皇子选好了封地,封太子为帝的诏书也早已拟好,当朝左相右相都来见过永昌帝,看过任命诏书,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登基一事板上钉钉,没人可以反驳,新皇登基之路一片坦途!太子与皇帝之间不过是半步之隔,前脚永昌帝死了,后脚新皇直接登基,而就在这节骨眼上,怎么就闹出了这么一件事来啊?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响之中,太子抬起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看向殿门口,声线嘶哑道:“儿臣请见父皇。”

殿外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去殿内禀报,片刻后又行出来,躬身道:“圣上请殿下入内。”

小太监说话间,撇了一眼太子的右手,想说“见圣上不可带兵刃”,但碰触到太子那张冰冷凶狠的脸,颤了颤,没敢说。

太子没看他,但在抬脚上台阶的一瞬间,他的右手一松,那柄沉重的、卷刃的、带着斑斑血迹的墨刀便顺着他的手边跌落,“咣当”一声砸在了台阶上,那动静惊得小太监浑身发抖。

小太监不敢抬头,只弓着腰,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

他看见那双布满泥土、浸过血色的黑色锦靴从他的面前行过后,才敢颤巍巍的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就看见其余的金吾卫静默在太极殿前,在他们身后,每个人都抬着一具尸首。

尸体的身上掺杂着浓厚的血腥气,一夜过去虽不至于尸臭,但是小太监抬起眼的时候,就能看到那些被拧的脱臼,千奇百怪的骨头,看到那些血糊糊的窟窿,只看上一眼,就觉得一阵恶心。

任谁都知道,要出大事了。

而这时候,太子已经提膝入了殿中。

太极殿中地龙烧的极为燥热,一行入其中,热浪滚滚袭来,恍若盛夏,殿中门窗大开,永昌帝正坐在案上龙椅上。

万贵妃和二皇子一左一右站在龙椅旁,二皇子面上谦逊,暗含挑衅,万贵妃红唇紧抿,时不时地瞥一眼二皇子,又瞥一眼太子,永昌帝老态龙钟,拧着眉看太子。

太子行进殿内后,永昌帝随手捞起桌案上的一本奏折,对着太子便砸过去,厉声呵斥道:“持刀闯入皇宫,你是要反了天吗?朕还不曾死!”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使永昌帝咳了个惊天动地,眼见着他又要咳出来什么东西,一旁的万贵妃匆忙将手帕拿去,挡在永昌帝的唇瓣前。

万贵妃殷殷切切的,千万,千万,千万,别在太子面前露出颓像。

那一本奏折从天而降,但后续无力,在半空中飘啊飘,跌落在了地上。

他没砸中太子,但太子依旧顺从的跪下了。

跪下的时候,太子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看着地上倒映的三个人的衣袍与身影,脑海中掠过一瞬间的悲恨。

他想,父亲只看见了惊慌的二皇子,没看见伤痕累累的他吗?

但是这念头一瞬而过,他没有时间伤感,他有一大堆话要说。

“儿臣,昨日于大别山受袭,险象环生。”太子人是跪在地上的,可脑袋却高高抬起来,道:“其主使者,为二皇子的姨母吴夫人,其驱使的刺客,都是二皇子手底下的人,儿臣此来,请父皇为儿臣申冤。”

永昌帝一惊,那浑浊的眼似乎都瞪大了些。

他手底下一共三个儿子,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三个皇子虽然互为党派,但是一直都是限于政斗,彼此拉帮结派,但刺杀却是头一次!

永昌帝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而一旁的万贵妃却是没心思给他用手帕遮掩虫子了,一些虫子从他的口中迸溅出来,落到了他的鞋面上,万贵妃也没注意。

她只顾着看自己的儿子,心底里凭空生出了几分怒火来!她早就知道二皇子不安稳,一定是闹出来大事儿才安心,却不成想,竟然是刺杀!刺杀便罢了,竟然还掺和上了她的妹妹!

她那妹妹失去女儿之后,一直都养在万贵妃在宫外的私宅中,万贵妃让二皇子去调查吴晚卿到底去了何处,谁能想到查着查着,竟然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而且她还全然不知!

万贵妃不知啊!

她与她亲妹妹可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俩,彼此是真切有情谊在的,眼下知道自己妹妹竟然掺和进了刺杀太子的事端里,立刻从龙椅旁行下来,在离太子几步远的地方“噗通”一声跪下,哀怨的哭诉道:“圣上,妾身不知此事,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而一旁的二皇子老老实实跪在万贵妃身边,低着头说:“启禀父皇,儿臣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太子说吴夫人刺杀他,便请将吴夫人请来,与吴夫人一一对奏,还儿臣一个清白。”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已经老眼昏花了,一一看过在下面跪着的三个人,觉得每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太子是真切的受了伤,还抓了人证物证,但万贵妃和二皇子也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他难以分辨,只用苍老的唇舌发出黏腻的声音:“将吴夫人带上来。”

外面的太监应声而下,转瞬间,便抬着吴夫人进了大殿中,随着吴夫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份证词,词上细数二皇子与吴夫人谋划的罪行,吴夫人早已认罪,以血手印盖之。

吴夫人早在昨日晚间就被太子挑断了手脚筋,太子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活路,若不是要让她做个人证,她早都被剁碎成几段了,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既然没打算给她活路,她的形容自然也没人打理,身上滚了各种尘土,碎石,发鬓早已松散,一张脸更是伤痕颇多,一些金吾卫为了在她口中逼话,上了不少刑罚,十个手指头上面的指甲都被扒光了,左侧耳朵也被割掉了一半,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刺穿、要命的大伤,但是这些小伤也足够让人崩溃。

这样的伤自然有人能抗住,但是吴夫人扛不住。

她不是那种身经百战的武夫,她也不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暗探,她只是一个失去孩子之后,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母亲。

二皇子告知吴夫人,要说是她自己想来刺杀太子,为女儿报仇的,吴夫人自然也记住了,她也想这么说,但是大刑一落到她身上,吴夫人撑不住。

撕裂身体的痛楚,看着耳朵活生生被切掉的感觉,不是她能承受的。

所以她招了,也正是因为她招了,她才能保全其余的四肢,不然被抬进来的可能就是个人彘了。

眼下,吴夫人被抬进来的时候,形容凄惨极了,见到二皇子,吴夫人偏了一下脸,不敢看二皇子。

而万贵妃一见到自己的妹妹变成这般,顿时悲痛欲绝,尖叫着扑上来抱着吴夫人,大声喊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她的亲妹妹啊!

万贵妃转而怒视二皇子,二皇子不敢看自己的母亲,只囫囵道:“父亲,父亲!爹,父皇!这一定是太子屈打成招,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坐在皇椅上的永昌帝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张纸,听着二皇子的狡辩,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事已至此,他自然能够分辨,这一次,是二皇子借自己姨母的刀去击杀太子,奈何刀锋不够硬,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太子拿捏了短处。

他的二儿子啊,永远长不大,永远只能做出来这么不堪一击的计谋,永远要他这个做爹的兜底。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他最爱的儿子,在他心里,这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得保住二皇子。

他要死了,临死之前,就让他再任性一次吧。

永昌帝闭上眼,说了一句“都下去,太子留下”,但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太子豁然起身。

他听懂了永昌帝话语之间的偏袒,他知道,这一次的事情也要像是过去的事情一样,被永昌帝的偏心糊弄过去。

太子豁然起身,将二皇子和万贵妃都吓了一跳,而永昌帝则是怒目而视:“朕的话不管用了吗?”

“父皇的话,儿臣一直都记着。”太子望着这张陌生的,父亲的脸,咬牙道:“父皇久病,儿臣不愿惹父皇动怒,但,二皇子劫走了儿臣的——儿臣的心上人,还请父皇,叫二皇子还来。”

顿了顿,太子深吸一口气,道:“此女身上已有了儿臣的骨肉,大陈龙脉,不得有伤。”

太子之前一直不想将柳烟黛的身份挑出来,是因为这对柳烟黛来说不是好事,永昌帝没死,万贵妃执掌后宫,柳烟黛进宫来定然要受委屈,孩子都有可能保不住,但眼下,人都已经不见了,他只能挑破一切。

他只能当着永昌帝的面儿挑,如果眼下叫二皇子从此处离开,日后他再要回柳烟黛就难了。

坐在案后的永昌帝听到“女人”、“骨肉”这几个字,就觉得眼前发晕,他就知道,这不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刺杀案。

“老二——”永昌帝疲惫的看向二皇子,道:“将人还给你哥哥,今日之后,你便离开长安,日后不准再回。”

二皇子震惊的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又看了一眼一旁杀气腾腾的太子,道:“父皇,儿子……没抢什么女人。”

太子的右手虚虚的在半空中抓握了一瞬,似是在想念他那把卷了刃的墨刀,而这里没有墨刀,因为太极殿是不能动武的地方,永昌帝没死,他就得忍着。

等他上位——太子闭了闭眼,心道,等他上位,一定要派人八百里加急,将二皇子项上人头取回来!

“孤——”太子缓缓睁开眼,道:“孤与你乃是兄弟,昔日之事,孤都可以不管,你将人还给孤,孤不为难你。”

听了太子的话,一旁的万贵妃略有些惊讶。

她认识太子这么多年了,自然清楚太子的性子,这人从小就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人,平时你不得罪他,他都要上来踢你一脚,你要是真得罪了他,他得把你胳膊肘子卸下来蘸酱油塞给你亲爹吃了,你亲爹哭的越惨,太子越觉得有意思。

太子就是个恶事做尽的人,一辈子没软过骨头,眼下,他竟然肯为了一个女人服软,可见这女人有多重要。

“定儿。”万贵妃一回头,叫着儿子的小名,忙声催促道:“快去将人还给你皇兄。”

今日之后,他们母子俩得赶紧走啊!不然就凭太子的性子,他们母子俩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而二皇子跪在地上,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冤枉”。

“儿子当真不知啊!”二皇子都要欲哭无泪了,他道:“儿子没见过什么女人。”

他确实是命人去抓柳烟黛去山间了,但是,后来山间一通乱战,他的人都死干净了,一个都没能成功回来。

他连自己的人都找不到了,更何况是什么女人?

太子本就是盛怒,一直强行压着,现在听了二皇子反驳的话,顿觉头脑发热,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长久以来对二皇子的怨恨攻占了上风,太子那样一个端肃的人,硬生生被这一夜两日的磋磨逼疯了。

事到临头,二皇子还敢扣着柳烟黛不放!

太子暴怒之下,扑上前去,一把扯住二皇子的领子,咬牙道:“将人还给孤!”

二皇子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他皇兄的暴怒,以一种他绝对没想过的方式。

“父皇,儿臣真的不知!”二皇子辩驳之中,脑子里灵光一闪,道:“这定然是太子陷害儿臣的计谋,他冤枉儿臣啊!”

但这一回,没人信二皇子了。

二皇子还说自己没刺杀过太子呢,别人信了吗?眼下他说自己没拿人,别人自然也不信,就连万贵妃都急道:“快将人还给太子!”

她真能感觉到太子翻涌的杀意。

而坐在案后的永昌帝瞧见这两个儿子相争的这一幕,顿觉心口一阵发堵,他这两个儿子,怎么就不肯各退一步呢?

他站起身来,想要大声训斥。

但他刚喊出一个音调,胸口涌上来一口惺甜,他“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其中混着白虫,随后在众人面前,“噗通”一声倒下去了。

永昌帝倒下去的瞬间,万贵妃爆发出一阵尖叫。

太子抓着二皇子的衣领,僵硬的转过头去。

看见他亲爹匍匐在案上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永昌帝死了,他该把二皇子也送下去了。

——

永昌三十七年,永昌帝病重昏迷,太子趁机夺权,率领亲兵包围太极殿,囚禁二皇子、万贵妃等人。

朝野中议论纷纷,风起云涌,左相想要入宫探视永昌帝,被太子所拒。

太子为中宫所出,血脉纯正,又早有永昌帝圣旨佐证,他真龙之位不得动摇,所以哪怕太子囚禁了二皇子、万贵妃等人,也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反抗。

自从永昌帝准备给二皇子选封地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迟早会出事,就连二皇子党都想方设法保全自己,不再追随二皇子党,眼下二皇子被囚禁,那也是早有预料,也不算是特别让人惊讶。

唯有忠义侯府的秦夫人提心吊胆。

她思之又思,头一回给镇南王府那边去了信儿,说是邀约镇南王夜间一叙。

镇南王春风得意,美美的去忠义侯府赴宴了。

——

夜,赏月园。

秋日间寒风萧瑟,廊檐下便挂上了草木半帘用以挡风,廊檐下升起了一个个小碳炉,将廊檐下烘烧的极为暖和。

廊檐之外,明月高悬于山岳之上,透过廊檐可窥见其孤影,月华长落,将人身后晒出长长的淡影。

镇南王便在这一夜间,光明正大的走上了去秦禅月厢房的道路。

这一条路上,偶遇丫鬟、嬷嬷,镇南王无一需要避让,这种感觉美妙极了,每走一步,他的心就雀跃一分。

昨日他从大别山中回来之后,便回了镇南王府,不再赖在秦禅月这边。

他知道秦禅月心里揣着一大堆疑问等着他来解答,所以他特意在镇南王府待了一日,等到晚间,秦禅月终于忍不住了,给他这边去了信。

她一招手,他这边就光明正大的上了路,一路得意洋洋的来了。

太子那边脑袋快炸了,他这边却是一切顺利,尾巴都摇起来了,老话说得好,这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