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卖官鬻爵(一)

卖官鬻爵的事牵扯到侯府的当日, 大理寺少卿宋远洲没敢直接下手去查,而是斟酌一番后,先去紫禁皇城中拜见了永昌帝。

宋远洲时年而立, 是十几年前的状元郎, 在官海中沉浮多年, 早已经将长安之中的各种势力关系摸了个通透,越是沉淀的时间久,越不敢肆意妄为,他手上虽然有了尚方宝剑, 但也不是谁都能斩的。

秦禅月的身份很敏感,她身后是镇南王,而镇南王身后又牵扯到朝中绝大部分武将势力, 再早些年,秦禅月甚至还是无忧郡主, 是太后最宠爱的孩子。

甚至, 太后病重之时, 临死前都记挂着, 给她下了一道懿旨,要皇帝善待秦禅月, 万一他这头用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了,那头懿旨下来要他老命,可怎么办?

别看秦禅月只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女人,但真要动她,还要去请示永昌帝。

大理寺少卿宋远洲入宫之后, 行过长长深深的宫路,绕过高高耸立的城墙,在太极殿前停下脚步, 等着永昌帝传唤。

永昌帝年岁大了,渐渐也少在御书房待着,只在太极殿内看看书,修身养性。

宋远洲在殿前阶下站定。

秋日的紫禁城中处处金黄,宫女手捧各种事物而过,宋远洲等待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位绛紫色衣袍的人走过来。

这一位在宫中显然有特权,无需通报,处处直入,头都不晃一下的经过了宋远洲。

宋远洲只瞧见了一个背影。

那绛紫色的锦袍后心上绣银纹走线,勾出来了一个特殊的蜘蛛伏背,偏那蜘蛛上长了个女人头,女人头被绣娘绣的惟妙惟肖,那双眼睛像是真的看着人似的。

人一走起来,那蜘蛛便也跟着在衣服上动起来,女人头一扭一扭,宋远洲一眼望过去,便觉得那双女人眼诡谲的盯着他看,叫他整个人都打了个颤。

宋远洲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

但是纵然不看,他也知道那是谁。

那是永昌帝从民间三请而来的蛊医。

据说,这位蛊医是大陈人与南蛊人生下来的孩子,说好听点叫混血,但大部分人都骂他杂种。

又说,这位蛊医在南云城边境被养大,从南蛊人那边学了一手下蛊的手艺,后来渐渐闯出名堂后,被永昌帝亲自请到了紫禁城,让这位蛊医授长生之道。

没错,长生。

这世上的每一个皇帝都想长生。

永昌帝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忤逆他,他能够掌控天下所有人,却没办法掌控自己日渐衰老的身体。

所以永昌帝想长生。

寻常皇帝长生,他最多就熬个金丹,但永昌帝这边临近南疆啊,他完全可以搞出来什么“人蛊同生”之类的东西,这儿是真的有啊!

以前永昌帝年轻时候,紫禁城里的蛊医还没这么受重用,但眼下,永昌帝老了,快死了,人为了延长寿命,那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民间的糊涂老儿还要散尽家财去买什么假的起死回生药呢,更何况是紫禁城里的皇帝呢!

所以这些蛊医们地位越发水涨船高,甚至听闻,这些蛊医们可以直接在死囚牢狱里提人试药。

思及到这些,宋远洲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每到皇帝末年,总会做出来一些荒唐事来,每国的历史都是如此重复,谁都阻止不了。

而宋远洲在殿前守了半个时辰,最后守来了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

老太监自台阶上而行下,直到宋远洲面前,笑呵呵行礼道:“宋大人久等。”

宋远洲随之还礼,连声应和:“不敢不敢。”

永昌帝并未见他,只让老太监给了一道口谕。

“皇上说了,秦家功高,眼下事态不明朗,便将秦夫人先幽禁秦家佛塔。”

宋远洲听闻这话,心里暗松一口气。

得亏提前来问过,不然若是真让他将人拘到了牢中,回头若是出什么事儿,纵然皇上面上不说,心里也一定记上他这一笔。

宋远洲赶忙点头应下后,从紫禁城中离开,后一路亲自登门侯府。

这时候的长安上下都知晓了“卖官鬻爵”之案,一时间整个长安都跟着人心惶惶。

上一次卖官鬻爵之案,还是前朝之事呢,说是连着砍了三十多户人家,朝堂官职大洗牌,几百颗大好头颅,将斩首的刀都砍卷刃了,那场面,简直惨绝人寰。

现在又来了第二波,长安城中人人自危,生怕查到自己身上。

这朝堂之中……谁能没点什么事儿呢?水至清则无鱼!就连皇上那俩亲儿子都分党派争斗呢,下面的人更是各为其主,有争斗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情,有人情的地方就有送礼,就连两个小孩儿一起玩儿都记得给对方带块糖,让对方借课业给自己抄抄呢,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当官的!

不送礼就通不了关系,不通关系就要一辈子不出头,在官场上一辈子不出头,跟外头吃不饱饭的狗有什么区别啊!

因此,每个官身上都有点乱遭事儿。

也因为他们自个儿都不干净,所以现在这案子一开始查,长安中的家家户户都老老实实的缩着,别说这些官员了,就连平日里那些总出门赌酒看花的少爷们都被死死的摁在了家门里,不让他们出去寻花问柳。

这要是在节骨眼上闹出来什么风波、连累了家里,他们都能自己把自家的逆子给打死去。

而这时候的忠义侯府还尚不知晓自家已经被大理寺盯上了。

此时的忠义侯府依旧如往常一样安静。

因为主子少,就一个秦禅月,一个二公子剑鸣院,所以整个侯府内都十分安逸,哪像是前段时间,老侯爷方姨娘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霞姨娘世子夫人白玉凝全都挤在一起,每天府里都会闹出来点新鲜事儿。

秦禅月这次不止把柳烟黛送走了,她还顺手把霞姨娘给送走了。

这段时间,霞姨娘天天在府里面缩着,半点不出来添堵,许多时候,连府内的人都快将她给忘了。

秦禅月虽然不喜她,但是也犯不着特意害她一回,霞姨娘爬床的事儿确实是主母大忌,但当时秦禅月已经对周子恒毫无爱意了,倒也不算厌烦霞姨娘。

眼下,秦禅月明知道府内要有难了,她也没坏心眼儿的拉着霞姨娘一道儿下水,而是给了她一笔银子,叫她离了侯府去,去外头自己找路子活。

霞姨娘拿了她的银子,磕头谢礼,含着泪走了。

她也是命好,要是换个主子,早都被磋磨死了,怎么可能活着离府?

霞姨娘前脚刚走,后脚,宋远洲就上门了。

宋远洲带着大理寺的人来忠义侯府的时候,别说忠义侯府了,就连长平坊别的人家的家丁都跟着腿软,一个个如临大敌。

怎么都找到忠义侯府来了啊!

谁不知道忠义侯府里面有个秦禅月顶着?眼下连秦禅月都要站不稳了,这大陈真是要变天咯!

——

宋远洲进府之后,是由秦禅月亲自引入招待。

前厅还是那个前厅,秋日间风冷肃寒,所以前厅间早早烧起了地龙,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窗户皆开着通风,前厅内温暖如春,窗旁的黄花梨木架上摆着白釉瓷窄口花瓶,里面插了几支牡丹花。

这个天气,自然是没有真的牡丹花,但是仔细瞧瞧便能看出来,那牡丹花是用粉白的玉雕琢而成的玉花,摆在花瓶中,一眼望去,竟如同真的一般。

光是这一枝花,便价值不菲。

宋远洲思及这一趟的来意,更是心口发沉,进入前厅之后也并不坐,只是目光不断左右环顾四周。

这前厅也是饱经沧桑,在经过了方姨娘、周问山发疯之后,又送走了周家夺爵众人,现在,这前厅内又迎来了这位大理寺少卿,宋远洲宋大人。

大概半刻钟之后,秦夫人来到前厅见客。

走在前头的小丫鬟素手轻扬,将珠帘撩起一角,正露出秦禅月的面容来。

秦夫人今日见客如往常一般,穿了一套重纱翠绿对交领广袖长裙,外搭了一套同色大氅,满头墨发上簪了纯金镶祖母绿头面,一眼瞧去,金碧辉煌。

宋远洲回身,正撞上秦禅月的面容来。

两人相见,彼此行礼后,先开口的是秦禅月。

这位夫人似乎是没想到宋远洲能够找到他们侯府上,言谈之间颇有几分试探。

大概在秦禅月的眼中,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的儿子也没有入朝堂,他们一个忠义侯府就是个吃爵位俸禄的,有爵无官,有富贵,但是没有实权,不应当掺和上朝堂的事情。

但宋远洲在大理寺里逼问出来的口供,分明与秦禅月有不小的干系。

宋远洲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后,那夫人似是被吓到了,先是半晌没有说话,后是极力否认。

“不可能,我绝不曾卖官,这等掉脑袋的事儿——”

眼见着那夫人面色铁青,似是随时都要翻脸,宋远洲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宋某此行,也是为皇上办事,还请夫人配合。”

事情还没有拍砖定论,他也不想为难秦夫人。

而这位秦夫人显然也是经了大风大浪的人,短短几瞬便缓了神色,与宋远洲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们侯府不曾做过的事儿,是不怕人查的,既然大人来了,那便请大人一切照常查吧,我与大人一道下狱便是。”

宋远洲心头一松,赶忙补上一句:“夫人言重,宋某特向圣上请示过,圣上下了一道口谕,秦家战功赫赫,定然不能委屈了夫人,特许夫人不必入狱,只入侯府佛塔内清修便是。”

秦禅月便明白了,这是要将她幽禁佛塔,但是其余没被口谕赦免的人就不行了。

“既如此,劳烦大人。”秦禅月站起身后,由着宋远洲亲自送到了佛塔之内。

而秦禅月入了佛塔之后,大理寺的人立刻扑入侯府,当场将侯府之中的其余人全都抓入牢狱内,忠义侯府中无论男女老少,不管是周二公子还是白玉凝,全都得下牢狱,更别提那些丫鬟奴婢小厮。

在彻查人口的时候,还有人提了被送到镇南王府的柳烟黛和被送出去的霞姨娘。

宋远洲沉吟片刻,道:“送去镇南王府的世子夫人才嫁进侯府不过几月,想来与这些事没什么干系,又有了身孕,便先不去叨扰镇南王了——那个姨娘抓回来,随众人一道儿去审问。”

其下之人便如实去做。

等人都抓走了之后,整个侯府几乎都空了,一个人影都瞧不见了,只有满院子的稚菊还拥着秋风开着。

因为秦禅月还在佛塔中,不能没人伺候,所以宋远洲给侯府留了两个大理寺的官差看守,一日送三餐来,别的都不管。

宋远洲还真不怕秦禅月跑,秦禅月的一生都在长安里,她跑出去了又能如何呢?从一个夫人变成一个逃犯吗?那还不如直接死了呢,所以宋远洲不怕她跑,只专心抓着侯府其余的人来查案。

审问不了秦禅月,但他可以审问其余的人,大理寺的刑狱与锦衣卫的诏狱可不相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在这里说谎。

而宋远洲第一个要审问的,就是侯府内的二公子,周驰野。

那一日,大理寺刑狱中塞满了侯府的人,从公子到家丁,每一个都被安置在此,等候刑审。

——

是夜。

大理寺牢狱设在地面之下,地牢中不分黑天白夜,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黑的,所以其中要以火把照亮。

每个牢狱的门口处配一个火把,火把悬塞进墙上的铁柄上,照出了一块明亮的光晕,再往后又暗下去,等到下一个火把的时候又亮起来,就这样一条明明暗暗的长路下,是一个又一个的牢狱。

地牢这个地方,因为深在土中,所以难免有各种虫鼠,现下是秋日,这些虫子还没死绝呢,人往地上一座,身上难免会爬各种虫子,没受过牢狱之灾的人,进来之后自然经受不住。

宋远洲踩着台阶,行到大理寺牢狱中的时候,便听见了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从地牢的深处一点点蔓延进来,钻入他的耳朵里,一个个人从栅栏里面伸出手,喊着冤枉。

宋远洲听得拧眉,旁边的小吏立刻拿起鞭子开始抽栅栏,里面的人惊慌的被抽退后,才算是安静下来。

宋远洲踩着锦靴,一路行到了牢狱最深处。

牢狱最深处,关着这一夜审案的重点,也就是侯府二公子周驰野。

其实这一趟他们本来还想去抓侯府大公子周渊渟的,但是遗憾的是,说是这位侯府大公子周渊渟在前段时间暴毙了,人都已经进坟墓里了,他们也就没抓。

至于那个霞姨娘,也抓回来了,据说是已经在附近的坊市里面买了家了,还在旁边的酒坊里买了个小酒铺子,本来是打算卖酒自力更生的,结果前脚刚置办好,后脚就被大理寺的人抓了,现在与白玉凝关押在一起。

遭了这种牢狱之灾,也算是她倒霉吧。

宋远洲在审讯霞姨娘和审讯周驰野之间迟疑了一瞬之后,决定先审讯周驰野。

穿过一个个牢房,最终,宋远洲在周驰野的牢房门口站定。

宋远洲一旁的下属立刻上前,打开了牢房的门,并举火把而入,摆放好桌椅给宋远洲坐下。

火把将这牢房之中照的灯火通明,同时,也照亮了周驰野的面。

审讯由此开始。

相比于一直在尖叫求饶的其他人,周驰野显得十分镇定,面上看不出来任何不安的神色,甚至有几分跃跃欲试。

这让宋远洲有些意外,但他转念一想,也应当的,毕竟是侯府的二公子,不当与那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奴仆们一样慌张。

好歹周驰野也是跟镇南王挂钩的人呢。

虽然周驰野没有进朝堂,但是周驰野在朝中其实颇有些名声。

他虽然年幼,但是一直都是按照镇南王接班人培养的,朝中的人都知道,他是少年将军,日后不可限量,侯府和镇南王府会将所有的军部势力都砸给他,一步步培养他变成下一代的少年将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二公子近日来似乎十分消沉,没有再去武馆练武,似乎也没有报名冬日间开始的武试。

等到宋远洲见到周驰野、开始审讯的时候,又是吃了一惊。

因为这位侯府二公子并不像是宋远洲猜测的那样据理力争、坚决不认,正相反,这位侯府二公子竟然一上来便招了!

他对宋远洲和盘托出侯府多年卖官鬻爵之事,事情详细到几乎可以直接誊抄到纸上去做证!

宋远洲一时诧异,忍不住询问道:“周二公子,这是你侯府的大事,不可信口雌黄!”

当时正在审讯,周驰野被吊在一个木架子上,闻言低声哼笑了两声,道:“是不是信口雌黄,你去查便是。”

宋远洲已经察觉出不对了,他斟酌着道:“侯府可是你的本家,自古以来,本家出事,你也难辞其咎,你说这些,不怕被牵连吗?”

大陈实行的是连坐制,一人犯罪,九族都得跟着进去,所以一个家宅的人,都会拼命掩盖对方犯下的罪过。

这种事儿,被发现一定是死,不被发现反而还能活,所以大部分人都会帮着隐瞒,而如同周驰野这样,一上来就全都交代了的,确实是极少。

而周驰野却不开口了。

宋远洲再怎么审,也审问不出来了,这位周二公子古怪的很。

宋远洲当时拿着那份“轻而易举”就得到的证词,竟然有点不敢相信,干脆转而换了个牢房,又去审问了白玉凝。

要说这白玉凝,也有点来头。

白玉凝本是白家嫡女,当初白家触怒圣上后,满门都被判了流放,若按着圣上的意思,现在这个白玉凝应当已经到了南疆边关去。

偷藏流放之人,也是大罪,若是送到朝堂上去,判罚下来,也该罚个降官渎职,但是之前侯府如日中天,永昌帝厚待秦禅月,忠义侯为太子之师,镇南王权势滔天,所以也没人来打上门来给侯府找不痛快,这个白玉凝藏着也就藏着,没有人来找麻烦,就这么一直安安生生的藏到了现在。

而现在,白玉凝就安安静静的跪在他面前。

宋远洲坐在案后,细细的观察这个白玉凝的神色。

早些年,宋远洲也是听过白玉凝的。

白家原先也是风光人家,白玉凝到了年岁,又有一身好才学,也是名满长安的人家。

而眼下,白玉凝时年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姑娘,糟了人生大起大落,现下还能安安稳稳的跪在这,也是个心智坚毅的姑娘。

不过听说,这白玉凝原先是配了周家大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又与这周家二公子搅和到了一块儿。

宋远洲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他只是想知道周驰野为什么会突然卖侯府,所以他摆出来一张和颜悦色的脸,与这白玉凝套近乎。

白玉凝进侯府的时间也短,定然也不知道什么卖官鬻爵的事儿,但是既然跟周家二公子搅和到了一块儿,那定然是知道一点二公子的事儿,所以宋远洲打算问白玉凝点别的。

他道:“白姑娘莫要跪了,秋日寒凉,你还有了身子——哎,我与你父是同窗,早些年还是一起读过书的,当初你父落难时,我也不在长安,现下想来,也是愧疚,不止你父可好?”

说话间,便有机灵的小厮将白玉凝从地上扶起来,又给白玉凝放了个凳子。

白玉凝似乎被吓坏了,一直都不敢说话,听了这宋远洲的软言温语,顿时红了眼圈,轻声细语的说道:“谢谢伯父。”

宋远洲又是几番试探,白玉凝便打开了话匣子,将宋远洲想知道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二公子……他与侯府关系其实已不大好了,说来都怪我,我本是该许配给大公子,但后来——”

听了这一段儿女情长,宋远洲终于明白这位侯府二公子为什么要检举侯府了。

他信了一半,转而又挨个儿去对照周驰野所说的事。

宋远洲挨个去查,越查越心惊,因为这些事儿都是真的!证据确凿,全都是那位秦夫人亲手做的。

他查到最后,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件事。

那位秦夫人,怕是要完了。

与此同时,忠义侯府,佛塔之内。

秦禅月被关在了佛塔,寸步不得出,只能靠着佛脚休息。

正是昏昏欲睡之时,她隐隐听见佛塔内有动静,睁开眼,便瞧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自佛塔塔顶上的窗外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