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是夜。
山间大路中, 柳烟黛趴在马车内的床榻间,正睡着呢,突然间一阵反胃, 她趴在床榻上呕了两下, 但什么都没呕出来, 只有一阵酸水涌出来,被手帕盖住。
她这是怎么了,也没乱吃东西呀,难不成是饿的?
不应该呀, 上马车之后她吃了不少婆母给她备的肉干呢。
迷迷糊糊中,柳烟黛抬头往外头看。
彼时她正睡在马车的床榻内,山路略有些崎岖, 马车不稳左右摇晃,她透过车窗往外看, 能透过纱织车窗瞧见外面挂着的月亮。
寒风吹动树影, 马车檐下挂孤灯, 月色摇摇晃晃, 车向长安行。
此时正是月上三竿时,他们正连夜赶路, 得一日半的时间才能回去。
算起来,他们今夜夜间出发,大概是后日卯时左右到长安。
柳烟黛便安安稳稳的趴下又睡了。
她还能睡一整天呢。
柳烟黛和秦禅月两人前脚刚离了山中,后脚这山里就乱起来了。
起因是夜间宴会散后,众人都回帐篷内休息, 而这个时候,吴夫人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一直没有回来。
吴夫人大惊之下,匆忙去寻了姜夫人。
姜夫人最开始并未慌张。
每年办围猎宴都这样, 一些公子姑娘们不曾来过山间,不知者无畏,来了山间就乱七八糟的走,而山间广阔,人一钻进去,转瞬间就会失去方向,所以一些人难免迷失。
“莫着急。”姜夫人有条不紊的安排人下去找,还安慰吴夫人:“不过半夜便能寻回来了。”
而吴夫人一直提心吊胆,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旁人不知,她还不知道她那个女儿吗?吴晚卿的性子,心气儿高,自大自傲,年纪又小,以前家世好的时候,一群人捧着她,就叫她觉得自己了不得了,那张脸瞧着小家碧玉,但实则很有主意,旁人说她还不肯信,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以为自己能逆风翻盘,但实际上……
吴夫人叹了口气。
等吴晚卿到了她这个岁数,对什么都看透了就知道了,哪有什么人是与众不同的?都是血肉之躯,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就连当初吴行止想上位,都得将自己正妻休了呢,她凭什么就能什么都不付出、直接白日飞升?少做些不靠谱的梦吧!
因此,吴夫人格外不安心。
之前她带着吴晚卿出来,就是因为觉得这山间僻静,事儿少,且躲开了长安里的太子,能让吴晚卿静静心,可谁料,今日太子莫名其妙的也出现在了这山里,谁知道他们会出什么事儿?
越想吴夫人越担忧。
而随着时间流逝,一旁的姜夫人也从镇定自若到略有不安。
这怎么一直没找到呢?
姜夫人因为要筹办宴会,所以特意雇佣了一群对这大别山十分熟悉的小厮来干活儿,这群人对大别山最熟悉了,怎么现在都没找到?
姜夫人正着急着,那群小厮们来回话了,不管是谁,都只有三个字:没找到!
这可完了呀!丢人了!
姜夫人匆忙跟着吴夫人一起找,找了半夜,连带着别的宾客都给惊醒了,姜夫人和吴夫人挨个儿问过去:“可有人瞧见了吴姑娘?”
大部分人都没瞧见,但是有一小部分人是瞧见了的——这一小部分,就是跟着太子骑马而去,后来替太子捡箭的那几位公子。
他们亲眼瞧见,这位吴姑娘是随着太子离去的,但是,这几位公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有一个人说“看见了”。
今日吴姑娘丢了,与他们无关,但是把太子供出来,就跟他们有关了。
聪明人都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所以姜夫人和吴夫人都没寻到线索,只能在这山间乱转。
结局自然是找不到。
大别山并不算是大,但是藏下一个小小的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自家宴席上平白无故丢了一个人,姜夫人也是急的满嘴上火泡,连着一两日都没去管什么宴会,忙的是天旋地转,日夜不分,吴夫人更是眼前发黑,有心想要去问一问太子,但是又不敢,只能日日的哭。
她这女儿,是死在了外头,还是不甘她配的婚而逃掉的呢?
吴夫人没有答案,她只能在心中期盼是后者。
而太子根本懒得管这些乱事儿,柳烟黛和秦夫人走的当夜,太子也连夜从这大别山中离开了。
在这里的每一息,都让太子无比恶心。
太子离开这座山的时候,其实都恨不得把这座山给烧了,也幸好吴夫人没有跑到他面前来追问,不然他保不齐直接当场动手了。
——
一日半后,正是卯时初,柳烟黛和秦夫人的马车已经回到了长安中。
晨起的长安热闹极了。
薄秋之下,气寒风冷,昨日又落了一场小雨,更显秋凉,长安城门口的人都裹紧了衣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雨后的长安街道被冲洗的干干净净,露出长年累月磨损的花岗岩,马车行在其中,车轮发出整齐的辘辘碾压声响。
一进城来,街道上什么车都有,城门口守着各种早起进城的人排队,侯府的马车举着家徽牌子,一路不曾排队,马车直入长安城。
长安城的城池修建成了一个超大的正方形,其中以街道分成各个坊市,要去那个坊市,都得行过直挺挺的道路,一路行到坊市前去。
坊市里也有专门的司市管理,每个坊市内如果出事,都会由坊市之内的司市背责,前段时间,一个坊市里的老婆婆为了让自己儿媳妇生儿子,去外面花高价买了一锅蛊药回来,药给儿媳妇喝了,儿媳妇当晚就没了,事儿闹大了,被缉蛊司的人抓到,老婆婆一家入狱全砍了,司市也被全家流放去了南疆。
大陈是采用坊市连坐制的,有时候,就算是不是亲戚,只是近邻,都要因此而倒霉。
马车哒哒经过各个坊市,最后终于到了长平坊。
长平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家家户户相临,侯府位置在长平坊的街首,要从街尾一路行车过去,行到最前方。
秦禅月前脚刚回到长平坊,后脚就有人特意出来看了一眼。
特意出来看的这户人家,是周家的人。
周家人远远在街头巷尾瞧见了秦禅月的马车回来,又赶忙折返周府去报信儿。
自打秦禅月用“柳烟黛”有喜的消息留下了爵位之后,周家人对秦禅月和柳烟黛便格外在意——之前秦禅月带着柳烟黛去山间参加围猎宴的时候,周家人背后就没少嘀咕。
一个孕妇参加什么围猎宴?围猎宴都是要骑马的,保不齐孩子都颠儿没了去。
眼下他们人回来了,自然要回去再嘀咕一番。
侯府的马车一路哒哒走过,倒是不曾在意周府人的消息,他们眼下只在乎侯府那头。
——
秦禅月的马车还没到侯府呢,这信儿就先一步传回到剑鸣院的周驰野的耳朵里了。
当时,周驰野正在院中练左手剑,白玉凝在一旁给他们的“孩子”绣小衣,偶尔周驰野练得满头大汗转头间,便能瞧见白玉凝坐在廊檐下的水莲花面圆凳上,一双眼浓情蜜意的看着他。
秋日飒飒,略冷,而娇妻的眼眸是最温暖的绸缎,一瞧过去,就觉得自己被包裹住了,秋日的风,便也不冷了。
周驰野心头燃起了一阵阵的暖意,与此同时,心底里更滋生出了几分野望。
他过去的时候浑浑噩噩,手废了,人就也跟着废了,好像是一辈子站不起来了似得,自然也不曾去练剑,而自从与二皇子相见了之后,他突然间又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还有机会站起来!
这种力量促使他开始练左手剑,让他又捡起来了这些时日丢下的功夫。
废了个右手,但他还有个左手!旁人以为他不行了,他迟早还能再站起来!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前途有望的时候,不需要旁人来督促,他自己都会咬着牙,使劲儿的往上面爬。
周驰野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行的废人,他只是被秦禅月困在了这个大坑里了而已,当他又一次奋发图强的时候,说不准就能爬出去呢?
那清俊挺拔的少年郎似乎焕发出了勃勃生机,一转头,瞧见心爱的姑娘的时候,他忍不住走过去,用宽大的右手掌轻轻摸过她的脸。
他的白玉凝,杨柳风柔,海棠月淡,无论何时,他只要瞧见了她,就几乎要融化到她的柔情里。
“玉凝。”周驰野念着她的名字,一双眼像是能滴出水来,那样温柔。
“我很快就不会让你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他垂下眼眸来,目光划过白玉凝手里的小衣,眼眸里闪过几分痛惜。
他的玉凝,为了回来找他,竟然要撒这种谎,往身体里塞那种可怕的东西,只这样一想,他就觉得心如刀割。
“很快——”他低声说:“很快就可以了。”
等他彻底掌控了侯府,白玉凝就再也不用受这种委屈了。
白玉凝转而贴靠着他,紧紧抱着他,无声地用自己的拥抱来支撑他。
她不需要言谈,但她的爱意却从她的眼、她的手、她的身体里泄出来,紧紧包裹着周驰野,让周驰野感受到一阵爱的力量。
不管他是落魄还是风光,只有他的玉凝一直跟着他。
只有他的玉凝。
“别着急。”白玉凝用自己的脸轻轻地蹭着他的手,轻声的唤着他:“夫君定能一展宏图。”
他们二人相拥时,外头来了通报的小厮,两人缓缓拉开距离,同时看向门口的小厮。
白玉凝回府以后,没少跟府内的小厮施恩,她知道侯府的人心里都瞧不起她,但是没关系,她就擅长在恶劣的土壤之中撒种开花,在她的坚持不懈与周驰野的助攻之下,她还真笼络来了几个人给她跑腿。
门口的小厮正在向白玉凝和周驰野通风报信。
“启禀二少爷,白姑娘,夫人带着世子夫人从城外回来了。”小厮道:“马车还有一刻钟便要进府门了。”
白玉凝和周驰野都是微微一顿。
他们两人同时对视了一眼,眼底里都是担忧。
这围猎宴按常理来说,应当办上几日才对,但秦禅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不是他们走漏了风声?秦禅月这次回来,会不会打乱他们的计划?他们要不要提前筹谋?
不过转瞬间,两人眉眼间便过了几个眼神,都在想秦禅月突然回来是为了什么。
“不必担忧。”最后还是白玉凝先开了口,她轻声道:“不会被发现的。”
二皇子的事情他们瞒的很紧,除了他们两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秦禅月更不可能知道。
周驰野缓缓点头,道:“你先歇着,我去迎母亲。”
母亲到底是为什么而回的,只管来问问便是。
说话间,周驰野便从剑鸣院行出,绕过长廊花阁,直奔侯府正门而去。
周驰野前脚刚到侯府正门,后脚便瞧见几辆高头大马的马车从街道的尽头行来,马蹄踏着清晨的泠泠辉光,一路行到了侯府门口。
马车停下后,驾车的马夫拿来脚凳摆好,须臾,马车被人自里面推开,从中走出了一位丰腴高挑的夫人。
夫人艳美,自马车间被日头一照,似是玉人般熠熠生辉。
周驰野瞧见了这道身影,赶忙低头行礼道:“见过母亲。”
秦禅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由着丫鬟扶着下马来,语调平缓的“嗯”了一声。
眼见着秦禅月行过他,周驰野才敢直起身子来,他跟在母亲身后,有心问一问“母亲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又因为做贼心虚,而怕太过明显,所以不曾问,而是趁着秦禅月进了府门之后,问了跟着秦禅月一道儿回来的嬷嬷。
“母亲这么快回来,可是宴席上有什么不舒坦的?”他问。
嬷嬷也不敢议论主家的事,只低声道:“老奴亦不知晓。”
周驰野左右瞧瞧,顺手给嬷嬷塞了点银子,道:“嬷嬷,你知我也是担心母亲。”
那嬷嬷收了银钱,这才低声说道:“说是夫人跟姜夫人闹了点矛盾,便先回来了。”
周驰野松了一口气,又瞧着秦禅月神色自然,没有要找茬的意思,周驰野心底里的那根弦就又松了松。
至于柳烟黛,跟着秦禅月回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书海院打水沐浴。
周驰野之前上书海院求助过,后被拒之后,就再也不踏入书海院了,所以就不曾来柳烟黛这里打探消息,只自己一个人折返回了剑鸣院。
他心里有一点侥幸感在作祟——嬷嬷都说了,是因为跟姜夫人闹了别扭才回,且,瞧着母亲这般平静,应当不是为了他的事情回来的。
如果母亲真知道他跟二皇子暗地里有勾连,怎么会这么安静?定然早就来收拾他了。
所以,母亲一定是没发现。
至于母亲为什么回来……周驰野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左右母亲脾气大,稍微碰见什么不满意的事儿都要甩脸色,跟人家吵架拌嘴的事儿还少么?
至于他藏进去的东西,母亲估计也找不到,但是他的计划要推进了,最好这几日就来做,免得夜长梦多。
周驰野带着满肚子的心思离开了。
而周驰野离开之后,秦禅月强忍着没露出来什么异样,一路如往常一般度日,直到到了晚间,她才细细的查过自己的柜子。
妆奁柜子下面的暗格如往常一样好好的摆着,秦禅月细而又细的挨个儿翻过去,终于在其中找到了周驰野放的东西。
是一卷人名谱,在人名谱后,详细记载了一些字数和官职。
秦禅月初初拿到的时候没有看出来是什么,但是仔细思索之后,才惊觉,这是一份买官表,其上的人名多是在边关的武官,这些武官,又多是镇南王的手下。
这一份东西如果被捅出来,会被旁人认为,是秦禅月仗着镇南王的权势收钱卖官。
秦禅月当时坐在矮榻上,瞧着这些东西,活生生冒了一层冷汗。
自古以来,收受贿赂、买官进爵这种事儿都是压不住的,甚至比蛊祸更盛行,面上瞧着是抓不到,但是一旦被捅出来,是要全家灭门流放的大罪。
她手里的这一份名单,就算是假的,但是如果真的被发现,谁又能相信呢?
谁能相信她的亲生儿子要来害她呢?
这一刀,能将秦禅月和镇南王一道儿砍死。
秦禅月在秋日间,活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手脚都觉得冰凉。
她拿着这张人名谱,心里开始筹谋起来。
她该怎么办?
秦禅月几次想直接把这人名谱给烧了,又硬生生忍耐下了这种冲动。
这是一场危机,有可能将她和整个镇南王府都断送进去,很危险。
但是,危机往往伴随着机遇,二皇子想要他们死,她也想要二皇子死,现在二皇子出招了,还被她抓到了狐狸尾巴,摧毁证据反而是下策,她应该有更高明的做法才是。
秦禅月在这种时候,突然无比想念她的养兄。
她的养兄瞧着少言寡语,但在朝堂上从来都不曾吃过亏,他算不得多狡诈,但是却比她更熟悉朝堂,更知道该如何操作。
可是现在,她的养兄还在昏迷,现在没办法帮上她。
而除了养兄,在朝堂上,她还有什么助力呢?
原先周家也算是一个,但是自从周子恒死了之后,周家和侯府开始竞争爵位,秦禅月就用不上周家的力了,而且,周家和侯府还不一样,侯府是坚定的太子党,周家那头却是在两边游离,这样的一个周家,是不可能帮她跟二皇子斗的。
周家都不行,其余的一些普通交好的人家更不行了,涉及到这种吵架灭门的大事儿,就算是亲兄弟俩都要掰,更何况她们只是普通的泛泛之交。
秦禅月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最后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老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二皇子的仇人也不少,她为什么要绕开这么一把最锋利的刀呢?
与虎谋皮,有些时候,也是好事。
秦禅月冷着眉眼盯着手里面的东西看了片刻后,最后将这东西安然无恙的放回去,又派了个人,想方设法去联络太子。
二皇子来害侯府,是为了间接制衡太子,根源还是在太子身上,她一个后宅夫人扑腾不出来什么,不如直接喊太子来。
只要太子入了局,她这边就胜券在握了。
——
夜色下。
秦禅月这边派出去的人一路直奔太子之处而去。
秦禅月的人将信儿递到太子面前的时候,太子正在病重。
素日里神挡杀神的太子自从山间回来了之后,突然就病了,躺在榻间竟然就起不来身了!午夜梦回间,似是有梦魇缠身,睡一会儿都会惊醒,那脸色白的,比那漆纸都白!谁瞧见了心头都是“咯噔”一下。
东宫之人都被太子这样给吓坏了。
当初先皇后病逝的时候,太子掉了两滴眼泪,擦一擦脸,转头就继续跟万贵妃干,那时候都不曾病过!皇上常年不喜东宫,太子一直处在高压之下,却从不曾在意,顶着万般压力依旧游刃有余,前两年太子遇刺,心口上中了一箭,太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自己当场硬生生拔出来了,连麻药都没上啊!围观者都看的后背发麻,太子却没事人儿一样站着,整个东宫的人都当太子是不倒战神,谁能料到,太子不过是去山间打了个猎,回来怎么就不行了啊!
太子不能不行啊!太子不行他们可怎么办啊!
这病来的突兀,整个东宫的属臣急的团团转,围着太医问了好几圈,太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会儿说“心胸郁结”,一会儿说“忧思过重”,就是说不出为什么。
更有甚者,给太子把脉之后,竟说太子这是被人气的,但是也说不出是被谁气的,反正就是活生生被气成了这般。
众人心思慌慌的时候,侯府那头送来了消息,说是秦夫人私下里求见。
这消息送到太子榻前时,太子虚弱的爬起身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回秦夫人,明日见。”
夜色之下,宫殿内烛火晃晃,太子用力擦过额头上的汗,一字一顿道:“在此之前,找个理由,把吴家人全家流放了。”
“全家!”
东宫人应声而下。
等东宫人都出去了,太子泄力一般倒在床榻间,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手几次在半空中握拳,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一拳捣在了自己身下。
废物东西,叫你中药!
——
伴随着一声痛哼,太子弓起身子的瞬间,也觉得胸口那股闷气散了不少。
自我的惩罚和身体的疼痛终于让太子有了片刻的松懈与舒爽,大概人憋闷的时候总爱这样惩罚自己。
随后,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太子又一次梦见柳烟黛。
梦中的一切都那样美,以至于太子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又气的捣了自己一拳。
——
清晨,东宫。
晨曦初升,琉璃瓦上的脊兽被晨曦照出明亮的光泽,随着东宫里爆发出一阵摔杯掷盏的碎裂声后,太子面色铁青的自东宫而出。
东宫殿前守着的宫婢匆忙低下头行礼,生怕触太子霉头。
长安天子所居之处名为紫禁城,其布局类似一个缩小的长安,也是一个方块一个方块镶嵌在一起,拼凑成一个紫禁城。
太子自东宫而出之后,直奔今日与秦夫人约好的地点而去。
他想知道,秦夫人寻他有什么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