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着杀气的质问如冬日肃风般铺面而来, 只一照面,便让周海寒了半边身子,肌肉都因此而紧绷, 像是食草山鹿被狮子摁下时的感觉, 浑身的血液都在嗡鸣, 人却动弹不得。
在某一刻,周海的脑海中重响起了钱副将的话。
“一定不要碰夫人。”
这种扑面而来的惊惧,和死亡压迫带来的战栗在他骨血里蔓延,有那么一刻, 他的脑海中突然如惊雷般掠过一个名字。
周海后背一冷,只觉得胸腔都被冻上了,忙不迭的磕绊的着回:“不、不曾。”
站在他身前的人不言语, 只是用那双幽冷的眼死死的盯着他。
显然,这几个字不够, 他要听全部, 他要听周海与秦禅月相处的全部!
在被那双眼盯上的时候, 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 某种粘稠的液体将他包裹,让他无法呼吸, 像是南疆二十四山的沼泽,人陷进去,所有感官都被填满,他越挣扎只会陷得越深,那些汹涌的恶意如同生出了爪牙一般, 禁锢着他,吞噬着他,要将他一点一点吞吃干净, 腐蚀掉他的骨头,让他悄无声息的死掉。
周海忍着心中的惊惧,费劲的拖着发软的舌头,将今日的事诉说一遍。
不过就是夫人召他过去,与他说了几句话后,赏了他一个私兵总管而已。
说到最后的时候,周海语句凝涩的补了一句:“夫人,夫人还叫我晚上过去伺候。”
他这句话说之前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好,但是也不敢不说,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那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男人似是忍无可忍,猛然上前一步。
周海惊得闭上了眼,随后脖子一痛,他整个人软泥一样瘫倒在了地面上。
晕过去之前,周海只有一个念头。
下辈子不要再当男宠,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脖子疼。
——
“砰”的一声,周海砸在了地上,而站在他面前的人却不曾走,只隔着那面具,用一双赤红的眼死死的盯着周海。
周海昏了,他用短暂的痛苦换来了平稳,但楚珩的痛苦却才刚刚开始。
他最开始,只是想顶替周海来解一次毒而已。
他以为这是一场短暂的梦幻泡影,以为此生只有一次,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做了暗夜里的影子,伪装成了另一个人。
他是个卑劣的窃者,他自己清楚,所以也从不敢让自己站在光明之下,他只想带着这偷来的片刻欢愉,熬过日后的许多年。
他就是死,也会将这个秘密带入到坟墓里,不会叫任何人知道。
但是他没想到,秦禅月竟然会将那男宠收用了。
楚珩一直不敢肖想的事情,被一个无意间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得到了,凭什么?
他从未为秦禅月做过任何事,他凭什么得到秦禅月的垂青呢?
爱恨与嫉妒是这天底下最可怕的事,他们没有逻辑,不讲始末,突然就窜出来,管你是不是无辜,只要你得到了,旁人就会恼怒。
凭什么不是我呢?楚珩想。
他不止一次的幻想,那一日他没有戴面具会是什么样?
他胸腔里燃烧的,压抑的浓烈的爱在翻滚,试图从他的面具里冒出来,赤裸裸的站在秦禅月的面前,让秦禅月知道,每一天晚上都是他。
但是他又忍不住去想,如果那一日,他不曾戴面具,而是以自己的身份去面对秦禅月,秦禅月会收录他做男宠吗?秦禅月会夜夜与他欢爱吗?
不会的。
秦禅月从没想过跟他在一起。
楚珩自己心里清楚,秦禅月只当他是养兄,她将他看做是一个并不亲近的长辈,她肯为他去死,但一定不会和他上同一张床榻,她可以随意将一个私兵拉过去当男宠打发时间,但一定不会跟他有半点纠葛。
秦禅月打心底里,就不认为他是能做夫君的人。
甚至,如果他这些浓郁的情欲泻出来一丝,被秦禅月发现,那秦禅月就会如同避让蛇蝎一般躲开他,往后再也不来见他。
他坐镇南疆二十四山,拥有无边权势,但秦禅月依旧不会要他。
比一辈子得不到更让人绝望的,是别人可以轻易得到,而他就算是冒充了旁人,也决不能露出来一丝,只能这样假做旁人,骗秦禅月,也来骗他自己。
伪装成周海的每一个夜,对于他来说,都像是沾满了砒霜的糖,他一口一口的吃,吃到肠穿肚烂,他的肚子烂了,就露出来包裹在他皮囊之内的“爱”来。
他的爱本来应该是白的,如同羊奶一样蜜而甜,但到后来,他的爱里加了几分嫉妒,添了些许谎言,最后又加了贪婪,各种交杂在一起的欲念将他的爱变成了粘稠的黑色液体,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他的皮囊被戳开,这些以爱为名的东西就争先恐后的冒出来,所到之处,竹黄池冷芙蓉死,全被它们吸干。
它们仍然不满足,疯狂的生长出漆黑狰狞的触角,想要去找到秦禅月,兴奋的缠上她,爬遍她身上的每一寸,在她的耳畔一遍又一遍的、囫囵的、模糊的、执拗的说:“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我爱你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不管你知不知道愿不愿意,我都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重叠的声音像是魔咒,在寂静的厢房内呢喃,叫嚣着想要冲出去,想要冲到秦禅月的面前去。
来呀,说出来,让她知道,让她看见!
不要做枯黄的草木,不要做死掉的芙蓉,他要活过来,他要活过来!
他的心魔震耳欲聋。
站在厢房门口的高大男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庄严,冷肃,克制,十年如一日的死寂,同时,他对自己是那样的冷酷。
那些想要的,求而不得的,全都被他压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将那些胡乱的念头重新塞回到他残破的身体里,将破掉的躯体修补好,不让人再看见他的一丁点欲念。
他不能惊到秦禅月。
他承受不起秘密曝光的代价,他宁愿偷偷去冒充别人,只为了能和她多待一会儿,也不愿意去曝光所有,让他们疏远。
所以他选择继续做个卑劣的人。
骗着她,也骗着他自己。
等他再抬起头时,他又是“周海”了。
在这侯府的初秋里,他将爱意深藏,重整衣冠,披上另一层人皮,再来见他的心上人。
——
而于此同时,周驰野也到了书海院中。
周驰野初来书海院中时,柳烟黛正爬起来吃芦花鸡。
以前侯府就未曾给柳烟黛立过晨昏定礼的规矩,她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便罢了,后来怀了身子,更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往她屋里送,把柳烟黛当祖宗养着。
秦禅月最近又沉迷男色,自己不睡到午时都不起身来,柳烟黛便也懒怠了,少去给秦禅月请安,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吃点好吃的。
她爱吃,不分时辰,也不是饿,就单单是这张嘴爱吃,所以小厨房每日都变着花样儿给她做好吃的。
今儿府内厨娘做的是炖烧芦花鸡,芦花鸡被洗净拔毛剁碎,放入作料,炖熬出一锅浓香的老鸡汤,除了芦花鸡,还有一盘红烧排骨,排骨被炖的香浓滑嫩,烧排骨里面还以细粉做了作料,细粉咸咸滑滑的,裹满汤汁,一口气全吸到口中,满足极了!
肉菜这两道,素菜是炒了一道翠菜,又烹了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案旁摆了一盘糕点果子和一瓶酸梅汁。
这些算不得是正规的午膳,寻常世子夫人午膳都是要去前厅那一处用的,但秦禅月和柳烟黛都没这规矩,所以这只是小厨房随意做出来的,不一定多精致,却极和柳烟黛的口。
她可以都吃光!
柳烟黛坐在矮榻上正吃的高兴时,突听外头有人请见。
那白白嫩嫩的世子夫人坐在矮榻上,嚼着手里一根鸡腿,语句模糊的问:“谁啊?”
她在这书海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从来不曾有人来拜见过她。
“回世子夫人的话。”一旁的丫鬟低声说:“是二公子来了。”
柳烟黛一时举着手里的鸡腿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拿起来鸡腿,又放下,又拿起来,又放下,最终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说:“给,给我梳妆。”
她一时偷懒,起来就吃,都没来得及收拾自己身上,现下也无法待客,只能匆忙来拾掇。
一旁的丫鬟上前伺候她,给她挽鬓发的时候,柳烟黛才来得及问:“他来寻我做什么?”
柳烟黛与这周驰野一直都没什么交际,虽然这个周驰野见到了她要喊“大嫂”,但是柳烟黛知道,周驰野一直看不上她。
周驰野觉得她自南蛮之处而来,粗鄙,庸俗,没读过书,这就罢了,她还根本没办法管束住自己的夫君,所以周驰野一直很看不上她这个大嫂。
只是因为他们之间互相没有什么来往,所以就显得没什么矛盾。
眼下,周驰野突然跑到她这里,叫她也是十分惊异。
一旁的丫鬟当时正在给柳烟黛的发鬓盘绕起来——这几日柳烟黛吃了不少好东西,人瞧着更丰腴了点儿,面颊上也泛起了珠宝一样涟涟的光泽,就连原本枯黄的发丝,也被养的顺滑了不少,发鬓一盘起来,镜中的女人便露出来一张圆润的面来。
似满月姣姣。
褪去了最开始那一层生涩不安、迟疑自卑的晦色之后,坐在这儿的柳烟黛绽放出了几分花月光容,瞧着慢吞吞的,但却格外惹人疼爱。
“回世子夫人的话,是前院的事儿。”小丫鬟迟疑了一瞬,还是低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今日晨间,那位白姑娘来了,就跪在府门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嬷嬷跑去问了一趟,回来之后,便神色惶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二公子听闻白姑娘跪在门口,急得都要团团转了,如那油锅上的蚂蚁一般,之前咱们书海院里也有灵醒的小厮出去打探,打听到了个消息回来——说那白姑娘有了二公子的身孕呢,跪在门口,是想被接进侯府。”
“后来,二公子去了赏月园,但被堵回来了,说是夫人根本就没见他。”
“再然后,二公子就奔着书海院来了。”
说话间,小丫鬟拿了花钿,小心地贴在了柳烟黛的额头上,一边贴一边小声说:“奴婢瞧着,二公子是来求您帮忙了,特意来找您说项,想让您去侯夫人那头替他开路。”
世子夫人生性涩钝,许多事都看不分明,与人对上的时候,难免脑筋要转慢一点,便有一些灵醒的丫鬟,想在世子夫人面前“现现眼”。
世子夫人虽然笨了一点,但是得宠啊!几乎是侯夫人心尖尖儿上的人了,就算是亲儿子都没柳烟黛受宠,而且,眼下世子夫人又怀了身孕,日后在侯府定有一席之位。
而且,世子夫人性子还好,别的夫人打骂下人,世子夫人从来没有,偶尔世子夫人吃剩了好吃的,还会分给她们这些丫鬟,她们失手打碎个什么东西,世子夫人也不计较,谁家里要是碰上难事儿,世子夫人也大方的给假,补贴银两,实在是个好主子。
所以这些丫鬟们也攒足了劲儿给柳烟黛出点子。
“世子夫人可一定不要搭理他。”丫鬟一脸笃定的道:“夫人不喜欢那白姑娘,以前因为白姑娘闹出了那么多事端,夫人烦她烦的很,定然不愿意让她进门来。”
“而且,二公子以前对您也并不热衷,还跟世子爷有仇,以前不来您这里,现下一需要帮忙了,就来找您了,哪有这般道理?人家拜佛还临时抱佛脚呢,他上来便要麻烦您,也没瞧见什么好模样来。”
“世子夫人可莫要惹火上身。”丫鬟一口气儿说完,坐在梳妆台前的柳烟黛便紧张的抓着手里的簪子来回的转,试探性的道:“不,不如,就说不见了吧?”
听着丫鬟的一通分析提点,她都有点不敢见了。
侯府这些事,她很早时候就知道她自己应付不过来,所以她都不爱牵扯,能不招惹,就都不招惹。
她不是很聪明的人,以前在乡野间的时候,就总是被七大姑八大姨来欺负,谁来讥诮她两句都行,她也学不会反击。
按她这个性子,嫁给谁都是不放心的,大陈人重祖制,向来都是一个家族的人生活在一起,在长安,有高门大户,在乡野间,有宗族祠堂,不管到哪儿,都是要加入另一群人,而在这另一群人之中,夫君只占其中的五分之一。
另外的五分之四,是各种长辈,是做不完的人情关系,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子,养育,包括日后掌家的各种难事。
而这些事,柳烟黛一个都做不来,她一定会被欺负。
她就算是有心去学也学不到,上天就给了她一个笨脑子,把她丢到乡野间她连一块地都守不住,她没有靠自己活下去的能力,所以叔父才会将她嫁到侯府来,叔父也不盼着她多好,只希望她能一直贴在婆母的羽翼下活着就够了,最起码,婆母不会亏待她。
既如此,那她最好从最开始就不要管。
给她梳妆的丫鬟想了想,点头道:“那便说您在养胎,不见客罢了。”
说话间,丫鬟便出去推拒。
但是谁能想到,丫鬟片刻后折返回来,为难的与厢房内的柳烟黛说:“世子夫人,二公子不肯走,说一定要见您。”
柳烟黛本是不安的,慌乱的,但是慌久了,又听见这周驰野如此,顿觉胸口间凭空堵了一口气来。
拒都拒不了,就是瞧着她好欺负!换了旁人,周驰野哪里会这般做?
分明他是个求人的,现在却好似是在逼她一样!
“不见!”柳烟黛鼓着脸,掷地有声的说:“我就不信他还敢闯进来!”
不走就不走,有能耐就在她院子外面打一个地铺,直接睡在她廊檐外算了!
她是被秦禅月养久了,受了委屈,也敢小发雷霆了。
虽说没什么杀伤力,但是比起来之前却好上许多。
当时正是初秋,日头没那么灼热,甚至隐隐有几丝凉意,周驰野等在书海院中,来一阵风,吹动窗柩时,他都要急躁的去看一眼,恍惚间以为是有人推门而出。
柳烟黛这头不肯出去见,外头的人急的团团转。
周驰野在廊檐下等候时,目光紧紧盯着那窗扇,几次都想冲进去质问柳烟黛。
同为怀孕的女人,柳烟黛难道对白玉凝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当初周渊渟欺负白玉凝的事情,柳烟黛也是听闻过的,她就没有一丁点愧疚吗?
现在竟还做壁上观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驰野狠狠一甩手,眼眸间都燃烧着恨意。
这柳烟黛,与秦禅月是如出一辙的心狠!
他隐隐间又为自己感到屈辱。
众目睽睽之下,柳烟黛竟然将他晾在这里!
他盛怒之间,正是脑内充血的时候,一狠心,干脆折返出去,直奔府门外而去。
——
此时此刻,府门外,白玉凝还在地上跪着。
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随着风轻轻地吹拂,这个月份的肚子还不显怀,所以一眼瞧去,只能看见她细细的腰,乍一看纤弱扶柳,似是要被风吹走,白而粉的面,盛着泪的眼,处处都惹人心痛。
她数着时间,偶尔看着日头,大部分时间则看着自己面前的瓷砖,她想,她要不要跌倒在瓷砖上,假装自己晕过去了?
说不准儿能刺激里面的人出来呢。
里面的周驰野急的要死要活,她在外面跪着反倒不急,只慢悠悠的算计着,因为她知道,侯府坚持不了多久。
她肚子里可有孩子呢,秦禅月不要脸面,也总得要自己的孙儿吧?
若是秦禅月坚持不让她进来,后续二公子会安排人弹劾侯府,侯府现在虽然没人做官了,但是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爵位吊着呢,秦禅月要想要爵位,就得赶紧息事宁人,把她接进去。
她眼下形容越惨,回头弹劾的越狠。
白玉凝思索这些的时候,突然瞧见府门口一道身影快步走来,她一抬起头,便瞧见了情郎的面。
许久不见,周驰野似乎又清瘦了些,他那双深深的狐眼之中夹杂着思念与说不出的哀痛,走到她身前后,二话不说,与她一同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白玉凝吓了一跳:“你快些起来。”
周驰野抿着唇,一字一顿道:“我与你一起。”
他无力去改变局势,无力去说动母亲,但他可以跟白玉凝一起承受这些。
如果母亲不让白玉凝进去,那他就跟白玉凝一直跪在外面。
当时正是初秋,偶尔一阵风吹过,将地上的落叶吹起,情郎的声音那样笃定,几乎模糊了白玉凝的视线。
她缓缓垂下头去,半晌,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后看了一眼左右后,小声道:“我其实没有怀孕,我只是太想你,想回府来找你。”
周驰野是她唯一的盟友,这件事她可以瞒住任何人,但是不可能瞒住周驰野,所以她最开始就得把这件事坦白了。
周驰野愣了一下,随后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没事,你回来就好。”
现在没怀上,以后再怀也是一样的。
白玉凝说不出话来。
那跪在地上的姑娘突然很想哭。
她机关算尽,就是为了回来,而现在,也有另一个人同她一样做尽各种事,也只是为了让她回来,却与她的“回来”不一样。
她带着目的而来,他却只是爱她。
如果,如果他们相遇在一切发生之前,如果他们门当户对,如果没有这么多乱糟糟的事儿——
两人正执手相望泪眼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都是一惊,一抬眸间,就瞧见是赏月园的赵嬷嬷行来了。
赵嬷嬷走下台阶时,那目光紧紧地在两个人身上扫过,带着几分审视与不满。
跪在地上的周驰野心中一紧,赶忙挺起脖颈,问道:“可是母亲传了话来?”
这个节骨眼上,也只有母亲的话,能驱使赵嬷嬷过来了。
面前的赵嬷嬷抿唇点头,一脸冷淡的道:“恭贺二公子,夫人发话了,允您将白姑娘带回来了,您且将人接回院里歇着便是。”
其实秦禅月的原话可没那么好听,她听说周驰野也去府门口跪下之后,拧着眉骂了一句“贱男人”,然后才允赵嬷嬷过来接人的。
不过,说接人,也就只是接人,不曾提出来要给什么名分,就连“纳妾”这两个字都没说出来。
但是这对周驰野来说已经足够了!
只要让他的玉凝回来,他就已经欣喜若狂了!
赵嬷嬷现在瞧周驰野这喜上眉梢的模样,心里也觉得周驰野是被鬼迷了眼了!这白玉凝到底哪里好?能让周驰野这么发疯?
而周驰野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匆忙将白玉凝扶起来,亲手拍打她身上的尘土,而白玉凝则向赵嬷嬷俯首行了一个礼,道:“多谢赵嬷嬷来告知。”
赵嬷嬷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冷声对着周驰野道:“还请少爷早些回府。”
不要在府门外面丢人了。
周驰野自然也能察觉到赵嬷嬷的态度,他拧眉抬眼,刚要训斥,就被一旁的白玉凝给摁下了。
白玉凝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拍了拍周驰野的手,然后随着周驰野先回了侯府之中。
迈入侯府门槛的那一刻,白玉凝的面上荡起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昔日被赶出侯府的画面还在脑海之中回荡,但是兜兜转转,这侯府,不还是让我进来了?
她终究还是赢的那一个。
当日,白玉凝与周驰野回了剑鸣院之后,两人亲亲蜜蜜的黏了半个下午,到了晚间,白玉凝将自己拾掇齐整了,直奔着秦禅月的赏月园而去。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跟秦禅月过一过招。
而今日,在白玉凝去赏月园的院门前的时候,正巧,与坐着人轿同来给秦禅月见礼的柳烟黛撞上了。
柳烟黛此时来,是要跟秦禅月告状的。
她要将今日周驰野跑到她院门里面胡闹的事儿跟婆母说,让婆母给她撑腰,但是她没想到,她才走到赏月园门口,竟是瞧见了白玉凝。
白玉凝来这儿做什么?她明知道秦禅月不喜欢她,为何还要来赏月园?
柳烟黛想,她若是白玉凝,好不容易进府门来了,定然要老老实实躲在院里,不出门惹事儿。
而白玉凝却是站在原地等着柳烟黛,瞧见了柳烟黛来了,那张白而粉的面上便浮现出几分笑容,竟是上前一步,行了一个侧身礼道:“玉凝见过嫂嫂。”
柳烟黛看着那张梨花茭白的面,看着那温润顺从的面容,只觉的后背突然冒出一片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