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好烫

强健的手臂紧紧地勒着她的腰, 隔着一层薄薄的夏日丝绢,宽大骨硬的手掌紧紧地贴在她的软肉上,甚至掐在了手中!

好烫!

柳烟黛惊的惊呼!

她头一回——啊不, 第二回被男人这样抱。

上一回是她在镇南王府的时候, 急着去找婆母, 无意间撞了个人,对方也是这样拥住了她。

没想到第二回还是她跌跌撞撞,冒犯了旁人。

简直太失礼了!

她惊得匆忙站稳,下意识向后退, 并伸手去推对方的胸口,一连串的赔礼的话匆忙喊出来,生怕慢了一点儿。

“我一时不察冲撞贵客, 还请贵客——”

她话说到一半儿,便松开贵客的衣裳自己站稳, 但是她站稳后, 抱着她的贵客竟然没顺势松开手。

柳烟黛剩下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她茫然地抬起头, 正瞧见一拳之外,一张眉目锋锐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太子身高, 肩阔,一张臂,能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太子喜欢这种感觉,他一抬手,就可以将她随意摆弄, 而她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只能伏在他的胸膛前任他施为。

她肉肉的,抱起来柔软又乖巧, 缩在他怀中,像是个热乎乎的短绒小兔子,一昂起面来,便露出来一张娇粉的面来。

沉鱼落雁鸟惊喧,闭月羞花珠翠香。

太子只觉得胸膛间也要被她填满了,他从没碰见过这么惹他喜欢的人,连一根头发丝都长得恰到好处。

柳烟黛整个人陷在他怀中、她与他锁骨齐平,她昂起头,连花枝都看不见了,像是被他束拢在掌心间,只能高高昂着头,瞧见他一个人。

太子生了一张好脸,棱骨分明,一双丹凤眼深邃幽暗,薄唇高鼻,瞧着就是个薄情种。

柳烟黛瞧见太子这张脸的时候,脑袋都跟着嗡了一下。

她见过太子,那一日府中宴会,太子高坐主位,她的夫君一直在一旁照看,态度十分谄媚,她也听过一些人讨论太子,他们都说,太子是个冷情之人,重规循矩,且御下极严,在太子手底下的东宫属臣从来不敢逾越。

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掌控着一国的命运,而她,不过是这一国人之中的其中一个,如沧海之一粟。

柳烟黛还听人说过一些关于太子的绯事,据说,早些年在东宫,有一些貌美宫婢爬床,被太子直接拖出去打死了。

她第一次听见这些的时候,就觉得太子有点像是镇南王,她的叔父就是这样一个军令如山,绝不更改的男人。

而她,就冲撞了这样一个人!

她若是开罪了太子,定然会给婆母惹祸!

柳烟黛腿脚一软,直直的就要往下跪。

但她没有跪下去,因为那只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半点力道都没软,她无法脱离,只能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与他相对。

“无碍。”太子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从她白嫩可口、肉乎乎软绵绵的脸蛋,看到她粉嫩莹润的唇瓣,最后道:“孤与周世子私交不错。”

太子神色平静,语气和缓,随后慢慢松开柳烟黛的腰,道:“不会怪罪于你。”

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换一个,定然能立刻从太子的话中分辨出来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太子与周世子没有任何私交,现下却说“有私交”,那这私交定然不是为了周世子而起,而是为了旁人。

而在场有哪里还有什么旁人呢?分明只有他们两个,太子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美人之上。

且,那缓慢松开的手似乎带着恋恋不舍的意味,粗硬的手骨划过柔软的脂肉,带着独属于男人的侵略性。

如果这里的人是白玉凝,定然打蛇随棍上了,蠢货才瞻前顾后愚忠愚孝,聪明人都是看准就上骑驴找马,这条船不行立刻跳下一条船,同情心,爱心,忠心,这些东西都是最没用的东西,只有实打实的权利,才能让人端端正正的站着。

比起来一个侯府二公子,太子显然是更有用,如果能攀附上太子,白玉凝甚至可以当场把二皇子给卖了,抱上这一条比二皇子更粗的腿。

但站在这里的是柳烟黛,一个愚钝蠢笨胆怯的,小娇娘。

烟黛听不懂太子话语里面埋着的隐喻,也不明白太子划过她腰间时候的暗示,她只呆愣愣的瞧了太子一会儿,然后猛松了一口气。

太好啦,太子跟她的夫君私交不错,那他们就是朋友耶,想来,太子不会在意她的冲撞,太子还扶住了她,避免她摔倒在地上,太子真是个好人!

她还害怕世子会怪罪于她呢——是她小人之心啦!

于是这白嫩嫩的世子夫人一低头,行了个好看的礼后,干脆利落的道:“太子宽容,臣妾感激不尽,既太子在此游赏,臣妾便先行告退。”

柳烟黛想,今日府中办白事,太子应该是来祭奠的,太子出现在这里,大概也是喜欢这里的景,这花枝谁瞧了都喜欢,既然太子在此赏景,那她就躲远点,别碍了太子的雅兴。

太子听了她的话,微微一顿。

他那双丹凤眼微微一凝,瞧着柳烟黛的面,难掩几分讶然。

寻常时候太子与旁人谈话,只需要稍微丢过去一个话题,对方会立刻绞尽脑汁的缠上来,他说“周世子”,那柳烟黛就该立刻说“周世子被幽禁她已多时不见”,他说“侯爷去了当节哀”,柳烟黛就该哭哭啼啼的落下两滴泪来,在他面前哭诉自己日子难过,他若是出言安抚,稍加暗示,她便该柔柔弱弱的倚过来。

你搭一句话,她搭一句话,搭来搭去,人便也搭到了一处,混到了一榻。

他是太子,跟了他,比守着一个一辈子也回不来的夫君好上百倍。

而像是柳烟黛这样说完就跑的,太子还是头一次见。

那高大挺拔的太子竟是在原地愣了片刻,目光再落过去的时候,只剩下几分狐疑。

他一时间分辨不出柳烟黛是没听懂他的暗示,还是在……欲擒故纵?

“世子夫人起身,也不必离去。”太子的声线慢了慢,道:“这处院子是你侯府之处,要退也当是孤来退。”

柳烟黛不擅长跟外人言谈,只能磕磕绊绊的回一句场面话,道:“太子喜欢,可以四处瞧瞧,侯府处花草很多,我婆母很喜欢这些。”

太子的手指摩擦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盯着她白嫩嫩的脸,道:“侯夫人喜爱这些花草——不知世子夫人喜爱什么?”

喜欢荣华富贵,还是喜欢世间男儿?前者,他为太子,都能满足她,后者,哼,区区八个——他是太子!真龙之躯,只他一个人,便能叫柳烟黛这辈子也不想其他男人。

柳烟黛睁着一双清冽冽的眼,咧嘴一笑,回:“臣妾喜欢吃果子。”

还有红烧肉。

看起来……这女人完全没有接茬的意思。

太子的手一顿,随后又不死心的询问:“听闻世子夫人与世子感情甚铸,若有空闲,世子夫人可以带孤去瞧一瞧世子,孤已很久不见世子了。”

太子的声量沉而又沉,尾音拖得很长,带着几丝难以言说的暧昧,像是香炉里燃着的香一样淡淡逸散而开。

太子一次又一次的抛出柳枝,烟黛一次又一次给撅折了。

若是换了旁人,自然能听出来太子这是在邀约柳烟黛出府门,只是借着世子这个由头而已,毕竟一个落难了的世子算什么东西,他也配太子屈尊降纡的去看他吗?

但这话落到柳烟黛耳朵里,柳烟黛只听出来太子想去看世子。

这也是应当的,柳烟黛想,好朋友嘛,就算是一方落了难,另一方也当回去看一看,她真想不到,太子与世子关系竟然这般好。

只是……柳烟黛突然难得的聪明了一下。

婆母与夫君关系不和睦了,太子又是那样位高权重的人,若是太子瞧见了夫君在山庄里受苦,该不会要把人带回来吧?

这可不行呀!婆母好不容易才将人送进去的!

但是,拒绝太子好像也不大好。

柳烟黛为难的思虑了片刻,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这是这几日柳烟黛从婆母身上学会的!碰见了为难的事儿,她不能回应,要想别的法子岔开这个话题。

最好的法子就是——倒地装病。

之前婆母在宴会上就是这么装的!她看到了,很有用,烟黛也学会啦!

所以柳烟黛干脆一捂肚子,做出来一副痛楚状,便要往地上倒。

只要她倒地称病,所有难事儿都得往后放一放,这与小儿不肯上学堂是一个道理。

她人笨,但是做戏很实诚,倒下去的时候是整个人结结实实的往地上倒,太子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捞她。

这一捞,她又落到了他的怀里。

柳烟黛心里惊讶,她想,她怎么每回都落他怀里?她本来是打算躺地上来着。

倒是太子软香温玉抱了个满怀,一时心都要飞走了,他紧紧拥着她的腰,心想,这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还算知趣。

但他还不曾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柳烟黛道:“臣妾近日刚怀了身子,一时头昏脑涨,请太子恕罪。”

太子听见“身子”这两字,如同被火烫了一瞬,整个人都猛地站起身来退后一步,一双眼阴晴不定的看着柳烟黛。

怀了身子?

这就是她避让他的缘由吗?

看样子,柳烟黛是打算死守忠义侯府了,连一个废世子的孩子都要生下来,她是要一辈子跟忠义侯府纠缠不清。

若是她生了孩儿,他还能允她进宫吗?

有了孩儿,有了孩儿……

不可能的。

他能接受柳烟黛嫁过人,但决不能接受柳烟黛生养别的孩子。

罢了,一个女人,他有什么可在意的?

待他登上皇位,还缺这么一个女人吗?

太子阴沉着脸,片刻后,拂袖而去。

——

鸡同鸭讲了半天,太子突然莫名其妙的走了,柳烟黛茫然的晃了晃小脑袋,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太子怎么回事,只好恭送了太子之后,便回了她的书海院里。

她回了书海院,心里头还惦记着太子说要去看世子的事儿,更惦记她说完“有孕”之后太子转身就走的反应。

唔……太子当时盯着她肚子看了好几眼,该不会是发现哪里不对了吧?

柳烟黛有点慌乱,她想,明日得去与婆母说这件事,柳烟黛忧心忡忡的塞了一口红烧肉,完全不知道那太子站在花丛径道里时到底在想什么。

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碰上了一个完全不懂的人,那就完了,这头的人都火上眉头,浑身都快着了,那头的人还没想明白呢!旁人是温水煮青蛙,煮个三年五载能煮熟,这边是沸水煮石头,水沸成什么样,这石头都不会多想的。

不,石头也想了。

石头认为太子别有用心,可能会针对她的“孩子”,所以次日,柳烟黛专门找了机会跟秦禅月说了此事,只是在柳烟黛视角下的太子显得奇怪极了,秦禅月也想不通太子打听柳烟黛怀孕的事情做什么。

太子这个人,心思重,想法多,一眼看不分明,一句话要转百八十个弯儿,没点脑子听不懂,太子想算计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太子也没必要算计柳烟黛呀。

就算是太子知道了柳烟黛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他也没必要戳穿。

他们忠义侯府是彻头彻尾的太子党,而周府那头却更亲近二皇子党,忠义侯府坑一把周府,太子应该鼓掌才对。

秦禅月拧着眉看了一会儿自己儿媳那张脸,心想,肯定是柳烟黛搞错了,太子一定不是在意她怀孕骗人这件事。

但是太子来到底干什么呢?

秦禅月想不通,她摆了摆手,道:“别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有镇南王顶着呢,你回去,一天多添两碗饭。”

柳烟黛就放下心,没两天就将这件事儿忘到脑后去了,现在,她的精力应该放在书海院里的小厨房上,她要多吃一点,把肚肚吃大一点儿才行。

据说过段时间,等肚子彻底大了,还要在肚子上揣软枕呢。

——

侯府这头停灵七日,柳烟黛便连吃了七天的肉,人瞧着确实圆了一小圈,时不时还要表演一下干呕,一系列动作走下来后,终于到了送灵的日子。

秦禅月不愿意去给忠义侯送灵,所以提前一夜开始装病,对外只称“忧思过虑、悲痛难挡”,生了病,下不得榻。

这送灵的活儿便全都压在了周驰野跟周子期的身上,活生生将这对叔侄熬瘦了一圈。

等忠义侯入了陵寝之后,忠义侯府的事情终于落下了帷幕,礼部的人倒是上门来问过袭爵的事儿,被秦禅月挡回去了。

一般来说,侯爷死了,下面的人便该准备袭爵了,但是周渊渟做过那些事儿,还被人揪住了把柄,周渊渟前脚袭爵,后脚就得有人告到礼部去,他袭不了的。

秦禅月便叫礼部的人再等个一年,等孩子生下来了,若是男儿,再去袭爵。

礼部的人也没见过这种传法——虽说之前也传过几岁孩童,但那起码也是个活生生的孩童,现在这个,还塞在世子夫人的肚子里呢。

秦禅月闻言便道:“若是为难,便请镇南王去向圣上求个恩典吧。”

听了“镇南王”的名头,礼部这群人立马低头顺了,忙声说等着一年后再回来问。

周家那头气的呕血,却也无可奈何,据说顾夫人每天都要跪在佛前写经,求柳烟黛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儿。

秦禅月这头听了,却只是轻轻一笑。

放心吧,肯定男孩的,每年秦家军捡到的孩子有数百人,挑出来一个男孩而已,是什么大事儿吗?

手无实权,只能真的靠肚子来生的夫人忐忑不已,手握实权,背后大靠的夫人想生十个都行。

到了她手里的东西,谁都别想吐出来!

——

自打死了丈夫之后,秦禅月的好日子就来了。

府内飞檐上挂着的白灯笼才一摘下去,秦禅月当夜便叫了男宠来。

那一日,明月高悬,秦禅月的男宠行过静悄悄的赏月园,撩开珠帘,正瞧见秦禅月在案边饮酒。

她少见的开怀,一连饮了许多,瞧见男宠来了,也不说话,只撑着下颌,用一双妩媚的狐眼静静的瞧着他。

那雪白的珍珠履慢慢的分开,其间挤入了男人的膝盖。

高大的男人跪在地上,面上的面具轻轻的晃,火光静静地燃着。

角落处的冰缸渐渐融化,啧啧水声时不时响起,秦禅月昂起头来,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发鬓,带着点嘶哑的语调缓缓响起:“去榻上。”

这一点餐前甜点她吃腻了,比起来这一些温和的海风,她更喜欢驰奔的,疯狂的,激烈的,让她失去神志的东西。

——

这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她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秦禅月的日子从没这么痛快过。

这整个侯府都被她捏在手里,碍眼的人都死了,没人能来她面前蹦跶,她每日拉着柳烟黛出去听戏看曲,尝尝美食,买下最时兴的首饰与头面出去做面子,一时之间,整个长安城里都知道,侯夫人跟世子夫人日子美着呢。

寻常人家每日还得相夫教子伺候婆母呢,碰上点不顺眼的妯娌添堵,都能气上半天,若是夫君不争气,出去吃喝嫖赌,她们这些内宅女人还要受委屈,偏忠义侯府这两个人什么事儿都没有,瞧着都让人艳羡。

也有人要阴阳怪气的说上一句,有爵位有什么用?侯府死了一个周子恒之后,剩下俩少爷连官位都没有,日后迟早要没落的,可偏生,侯府那对婆媳根本不在乎。

她只享福便罢了,偏还要给人找麻烦。

前些日子,在她宴会上刺过她的万夫人去与友人一起包戏班子看戏,被秦禅月花高价,从中截停,将这戏班子整个儿都给挖走,叫万夫人硬是没找到戏来看,气的好几日不出房门。

现在对于秦禅月来说,唯一的不爽就是她的养兄还没有醒来,她甚至连见都见不到了。

秦禅月只能回到侯府之中,跪在佛塔内,希望她的养兄能安全醒来。

若是可以的话,她愿意将她一半的寿命分给她的养兄。

因为礼佛,她便少出去招惹是非,长安一时还真有些安静。

但也没安静多久,不过几日之后,长安中便生出来一件大事。

长安中混进了南蛊的蛊师,做了一场大案!

南蛊人生来都会一点毒,他们生长在南疆二十四山里,从生下来就是与毒虫为伴的,自然明白该如何用毒,而其中佼佼者,便能被称为蛊师。

这些蛊师各个都是要人命的,他们随手放出去一点毒,就能害死成百上千人!当初,洛阳城便是混进了这么一位蛊师,才会满城皆亡。

而最近,长安又来了一位蛊师。

这位蛊师混做成了大陈之人——大陈人与南蛊人其实十分相似,南蛊人并不像是昆仑奴一样通体黝黑,也不像是西京人一样有蓝绿眼睛,他们几乎与大陈人一模一样。

他们融入大陈人之中,花费一些银钱,就能买到大陈人的牙牌户籍,再花费一些银钱,就能买到入城所需的入城令。

入城令其实很难买,大陈限制人口流通,若要出远门,需要去当地衙门报备,具体去什么地方,比如从洛阳到长安,期间途径十几个城池,他们不会直接开从洛阳到长安的入城令,而是开从洛阳到苏州的入城令,再从苏州继续开入城令,继续一张一张开下去,直到开到洛阳为止。

如果没有入城令,就不能进入城池,这极大的限制了商贾往来,也限制了罪犯逃窜,更限制了南蛊人入长安。

但这位南蛊蛊师还是排除万难,一路进了长安来。

这位蛊师来了长安之后,只做了一件事。

他在京中以蛊虫控制马匹,在上朝的路上,袭击了兵部侍郎吴行止。

吴行止虽然带了私兵护卫,但是要命的是,那蛊马被斩杀至死后,从中飞出黄豆大的蛊虫,汇成黑压压一片的蛊群,直接扑到吴行止的身上,活生生将吴行止吃干了,只剩下一副骨架,和完整的官袍,在尸体旁边还留了四个字:血债血偿。

这事儿一冒出来,半个朝堂都震惊了。

大陈一向闻蛊色变,素日里出一个南蛊人都要大清彻查,哪一家哪一户敢窝藏南蛊人,那都是杀头斩全府的罪过,抓出来之后,都要抄斩。

不光朝野,就连这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姑娘们听了这档子事儿,都不敢出门子了。

谁知道这南蛊蛊师是如何来的?谁知道他现在就藏在什么地方,等着杀他们呢!

永昌帝震怒之下,召开朝臣会议,大陈专门用来缉蛊的缉蛊卫应声而出,在长安翻了个底儿朝天,就为了寻到这位蛊师。

但依旧找不到。

甚至,第二日,有另一位大臣在出府上朝的时候,以同样手段被杀,尸体旁边依旧有四个字:闽南之争。

瞧见“闽南之争”这四个字,缉蛊卫便琢磨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早些年,这位兵部侍郎吴行止吴大人曾经在边关为将,亲手打了一个叫“闽南”的地方,获得了一场胜利,杀了不少南蛊人。

眼下,这是有南蛊人为了这场胜利,千里迢迢穿过城邦,来到此处找吴行止报仇来了。

而第二个死的大人,是吴行止当初的副将。

这事儿一冒出来,昔日里一起打过闽南之争的将士们都跟着瑟瑟发抖——他们不怕真刀真枪,但是怕那些无处不在的蛊和毒,怕变成虫子的温床暖巢,怕被吃干净骨头。

而缉蛊卫那群废物,却怎么都抓不到这个南蛊蛊师——若是事发一两日便抓到了,那这件事情便不会闹得这么大,可偏生,缉蛊卫抓不到。

抓不到就算了,甚至,后面在缉蛊卫的团团保护之下,又死了一个曾经参加过闽南之争的大臣!

这是第三位大臣!

在缉蛊卫眼皮子底下都能杀人,要不了多久,是不是就要杀到长安皇宫里去,放个虫子把皇上杀了?

这南蛊人便没人能治得了吗?

一时之间,朝野震荡,长安之中也跟着议论纷纷,甚至边关也跟着不安宁。

南蛊蛊师在长安之中杀了大臣的事迹点燃了身在南疆的南蛊人侵略的火苗,他们似乎受到了鼓舞,不断侵略边疆。

而这个时候,长安中突然传起一阵谣言,说是镇南王突然回长安,且多日不出门,是因为镇南王已经死了。

正是因为镇南王死在了长安,所以边疆的南蛊人才敢侵略边疆,那南蛊蛊师才敢来长安作乱。

这消息一出,不止长安内一片哗然,就连边疆都跟着越发躁动。

边疆的将领中,十个里面有八个是秦家军的人,他们驻守边疆多年,镇南王这三个字对于他们来说,不只是一个名字,还是他们头上的太阳。

有镇南王在一日,他们就不怕这遮天蔽日的蛊虫。

而当太阳要坠落,他们会恐慌,会不安,会畏惧,边关必然因此动荡。

若是镇南王当真死了,这整个大陈上哪里再窜出来一个镇南王来镇住局势呢?这整个大陈,是不是又要被南蛊入侵?

自然也会有人跳出来反驳说不可能,这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能站出来的吗?他们大陈没了镇南王就要完了吗?

也有人说,镇南王还没死呢,让镇南王出来转转,这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可镇南王不肯出来。

镇南王又为什么不肯出来呢?

——

是夜。

窗外繁星点点,明月当空。

皇宫外的二皇子宅院中,一阵怒骂声从窗中传来,刺惊檐外飞鸟。

“废物——废物!”

“啪”的一声脆响,玉杯被投掷砸撞在汉白玉地面,碎裂一地,殿内的幕僚瑟瑟发抖的跪了一地,而在高案之后,二皇子一改素日里斯文儒雅的伪装,面色狰狞的吼道:“什么闽南之战?不过是太子的手段!”

这次事情的最开始,死了一个吴行止的时候,二皇子就意识到不对了。

吴行止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干将,同时,也是他在武将之中唯一可以倚重的人,二皇子的姨娘,万贵妃的胞妹当初就是嫁给了吴行止做妾,所以后来,万贵妃起势之后,二皇子的姨娘便开始左右撺掇,想借着自己姐姐的威势,让自己往上爬一爬,吴行止这样一瞧,干脆果断休妻,将万贵妃的胞妹万夫人提为妻,同时,投诚向了二皇子。

若是二皇子登基为帝,吴行止也就跟着上了一座宝船,直达天听。

而这一次,死的偏偏是吴行止。

二皇子立刻派人着手调查,但是他的人同辑蛊卫的人一样,什么都找不出来。

好像是真有强横的蛊师从天而降,把他给弄死了似的。

二皇子才不信呢!

蛊虫是有的,但绝对没有那么厉害,南蛊与大陈打了少说五十年,几乎打了一整个朝代,也就只打出来一个洛阳,要是这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蛊师,直接进长安把永昌帝弄死不就得了,这大陈不直接改朝换代了吗?何必只弄死一个小小的吴行止呢?

他更倾向于是有人里应外合,设计弄死了人,随后强行造势,捏出来一个这样的蛊师来。

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等死到第二个人的时候,二皇子便确定了,下手的人是太子。

因为死的第二个人也是二皇子手底下的党羽。

一连两回,死的都是二皇子的人,且在同时,开始不断有人以“镇南王已死”来做文章,二皇子左右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太子与镇南王欲逼皇上低头、处置二皇子,所以激化大陈与南蛊之间的矛盾,杀几个二皇子这边的大臣,然后使外面那些愚人们震惊恐慌。

那些庶民以为没有镇南王他们大陈就要完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分明只是死了几个人而已,却使大陈间风雨飘摇,人心惶惶,边关也出事,这样的情况下,皇上就会对镇南王,对太子党妥协。

妥协……如何妥协呢?自然是找个理由来处置他这个二皇子!压下了他,处置了他,镇南王那病就会无药自愈!他就会回到南疆去,继续狗一样趴着!守着那二十四座山!

而他呢?太子获胜!他就离皇位又远一步,他输一次,跟他的人就会少一些,跟太子的人就会多一些,他的人越来越少,太子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是父皇保他,他也站不稳了!

这场政斗,太子挟镇南王之威势,以南蛊人为刀,狠狠地切上了二皇子的脖颈。

想让镇南王出来压住局势吗?想让边关稳固吗?好啊,处置二皇子,一切就顺利了。

太子好一招借刀杀人!

“混账东西!”

二皇子的吼声回荡在寝殿之中,吼得中气十足,但实则外强中干,隐隐难压不安。

太子这一招太狠了,利用了所有人对南蛊的恐慌,也利用了镇南王如山一般的威势,两者叠加,便将这大陈的安宁与镇南王的死活挂钩了,镇南王一日不出,这大陈边境便一日飘摇。

要真是生了战事,死伤了黎民百姓,那他父亲就算是再偏爱他,也一定会低头的。

世家与皇权,就是这样互相拉扯。

不行,他必须做点什么。

二皇子在寝殿之内踌躇迟疑,许久之后,终于下了决心。

太子图穷匕见,他也得上一上狠招数了。

“去将白玉凝叫来。”二皇子压了压盛怒,捏着眉心道。

他埋了这么久的棋,现在该用上了。

——

当夜,白玉凝进了二皇子的殿内。

红烛静燃,映在窗纱上的两个人影密谋了一整夜。

次日辰时,白玉凝自二皇子的府门而出,直奔着侯府而去。

这一日,寅时,天边方亮。

此时已经是九月初了,这个时候的天亮的不再那么早,日头也没那么燥,府门口守着的私兵站了一夜,难免有些疲倦。

正是拄着刀枪,依靠着后背的门柱昏昏欲睡之时,突然瞧见有一道素色人影自远处的街头那边走来。

天苍苍云茫茫,薄凉的日头落下来,将坊间地面上的大青石砖

私兵只瞧着这人身形,就有些眼熟。

当对方经过时,门口的私兵瞪大眼去瞧,正瞧见这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站在府门前站定后,一转身,“砰”的一下结结实实的跪下了。

私兵倒吸一口冷气,惊呼出声:“这不是——这不是白姑娘吗?”

之前因为陷害大公子被赶出去的白姑娘,白玉凝呀!这怎么还回来了!回就回来吧,怎么还跪到了府门前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门口的私兵不敢耽搁,赶忙转头进去通报了。

这要是晚一会儿,叫外头的人瞧见,还以为侯府把这位白姑娘怎么样了呢!

不过片刻,门口的私兵便去将赵嬷嬷给寻了过来。

赵嬷嬷当时穿了一套窄袖一步裙,从门槛内一出来,便瞧见了白玉凝那张含着泪光的面。

瞧瞧,这小狐狸精!

赵嬷嬷恨她恨得咬牙,赵嬷嬷总觉得,要是没有这个女人,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不至于闹成那样,所以她心想,今日,不管这小狐狸精说什么,她都得把人赶出去!实在是赖着不走,她就打断白玉凝的两条腿!

真当他们侯府是没脾气的人家吗?

眼瞧着赵嬷嬷过去,门口的两个私兵都跟着叹气。

这段时间赵嬷嬷脾气凶得很,府里的事儿被她死死抓着,谁都讨不了好,现在瞧着赵嬷嬷这般凶神恶煞,估摸着白姑娘要吃亏啦。

但谁料,赵嬷嬷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居高临下的跟那白玉凝说了没两句话,竟然一转身,白着脸进府,当场去赏月园见侯夫人了。

赵嬷嬷这消息一层一层往上传,终于送到了赏月园去。

——

赏月园中,秦禅月陷在柔软的绸缎内,睡得极沉。

秦禅月昨夜与那男宠玩儿了个昏天黑地。

那男宠这几日间本事突飞猛进,将她伺候的舒坦极了,她甚少尝过这样美妙的滋味儿,一时沉迷极了,昨日放纵了些许,还特意从库房里挑了刚上好的丝绸来束着他。

丝绸是红色的,很长,以前是用来做舞演奏的,秦禅月年幼的时候喜欢跳阵前舞,便是送将士出征的舞蹈,一根红绸能舞到天上去,现在好了,这红绸不曾舞到天上,而是舞到了身上。

他人壮,但又不反抗,跪在地上一直在喘粗气,红绸紧紧缚着黑皮,勒出明显的弧度,门窗紧闭着,流水一样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每一寸肌理都透着男人身上独有的火热气息。

秦禅月极爱逗弄他,像是逗弄一只热乎乎的大狗,她用白而嫩的足尖去踩他,从胸膛踩到腰间,最后微微用力。

他的喉咙间便发出沉闷又色气的声音,像是一只发情的野兽,秦禅月垂手摸着他的喉结,在那一刻,突然很想看看他的脸。

她伸手去挑他面具的瞬间,这人突然挣脱了束缚,抱着她滚到了床榻间,天旋地转间,再然后嘛——

秦禅月便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床榻上的床帐一直在晃,上面的莲花不断的旋转,旋转,她的天地也随之颠倒,颠倒。

秦禅月就这样沉睡着,直到次日,被惊慌跑来的赵嬷嬷喊醒。

那赵嬷嬷也不敢进内间,只在内间的门外一直喊着,秦禅月混混沌沌的醒来,向旁处一摸,又如她所料一般摸了个空。

这个人儿……不管晚上闹得多疯狂,第二日一准儿是瞧不见人的,秦禅月与他夜夜笙歌,但是现在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初初醒来时,秦禅月盯着自己面前的床铺发了两息的呆。

这男宠……不知道怎么回事,越瞧越得她的喜爱。

到底是武夫,这身子骨,是个女人就爱。

那纤细的手指在床铺上轻轻地划过,像是划过了那火热的胸膛一般,过了两息,秦禅月才收回手来,抬眸看向外间,道:“进。”

门外的赵嬷嬷苍白着脸行了进来,进来后竟是做贼一样先关上外间的门,随后一脸惶惶的向前走了两步,跪在了珠帘后头,低声与秦禅月道:“不好了,夫人,方才,方才老奴受到通禀,说是那些家里养的私兵瞧见了白玉凝来了,就跪在府门外头,老奴便想将这个人赶走,但是谁料,老奴出去之后,这白玉凝竟然与老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