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城附近有一家早餐店，倪乔光顾多次。
早上开工前来填肚子，前台小妹把她点的芝士热狗和甜牛奶打包好递出，目光扫过倪乔的细腰。
“附近十几个剧组，上百个女演员，也就你早上敢点这个套餐。”
倪乔是狂吃不胖的体质，不然就她这管不住嘴，迈不开腿的感人自制力，别说一只腿迈进娱乐圈了，早几年艺考，形体也不会过关。
所以她经常咸鱼且自喜，演技虽烂，老天赏饭。
接过早餐袋，倪乔从刊架上拿了一份财经小报一起结账。
她一边怕烫地啃着拉丝热狗，一边快速浏览小报标题。
终于在犄角旮旯看见了韩光磊的名字。
《为富不仁，非法融资，韩氏公司独子韩光磊实为青年创业者之耻》
“啧，不愧是你标题党王者！这八毛钱花得值。”
报上说，韩光磊的新公司已经因查暂封，手里好几个项目终止，亏损还在不停扩大，事发后他东奔西跑想找人从中斡旋，却无人敢帮。
甚至韩光磊至今都没查到是谁在背后搞他，让他自认为坚不可摧的人脉关系地崩山塌。
倪乔不得不承认，这种降维打击的感觉真的太爽了，顾罕在她心里的闪光点又bling了一份。
“爸爸”这该死的魅力。
倪乔折一折把报纸塞进包里，打算晚上回去写富婆日记的时候，把小报剪下来当做手账素材。
之后这个早上，倪乔神清气爽，大家都在聊苏市的鬼天气，隔几秒就能听到喷嚏声。
倪乔满面红光拍完早上的戏，喊卡后，裹上自己的衣服。
刘赫一早叫人准备了桂圆红枣茶，迎上前殷勤递热茶，关切道：“赶紧把衣服穿好，小心感冒了，来，乔乔，喝点热的。”
倪乔接过，说谢谢。
喝了一口，放在桌子旁，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见人不走，倪乔还以为自己刚刚拍得不好，刘赫正在琢磨怎么委婉开口，索性自己问了。
刘赫连说没有，又欲抑先扬花式鼓励了倪乔一遍。
意思是烂归烂，但能看。
倪乔也就不苛刻自己追求完美了，提着包往外走。
刘赫跟上，“乔乔，包怪重的，我给你提。”
无事献殷情……倪乔又生出不好的预感。
只见刘赫腆着一张老实巴交的大脸，诚心诚意地说：“我送送你，顺便跟顾总打个招呼。”
“顾总？顾罕来了？”
“没进影视城，车停在东街那儿，半个小时前卫助理给我发的消息，”说着刘赫恍然，他就说何德何能收到顾罕助理的消息，合着是倪乔没看到？
“乔乔，你手机呢？”
早上的几场戏很紧，又频频换景，倪乔没助理，事事自己干，几乎没空碰手机。
从塞满杂物的敞口包里掏出手机，一按，黑屏，长按开机键才亮起来。
估计是不小心碰到关机了。
手机打开，果然跳出几条微信，其中有顾罕的，时间下方显示撤回了一条消息。
下面是一句：【中午一起吃饭】
倪乔回：【来了来了在路上了.jpg】
东街就在早餐店附近，离拍摄地不算远，走过去也就几分钟，但刘赫过分狗腿子，非轰一脚油门把倪乔体贴送去。
倪乔下了车，瞧见那辆眼熟的迈巴赫，敲了敲左侧的车窗，跟顾罕打声招呼，去右侧上车。
倪乔也不知道刘赫为什么那么怕顾罕，小辈姿态十足，问个好都战战兢兢的。
自然不是单纯问好。
华檀会展中心的事，上次倪乔又帮忙提了，顾罕淡淡一句，“自己日子都过不好，还想着给人牵线搭桥？你当自己本事多大。”
倪乔当时生气且怂包，一怒之下点了三份贵价甜点，化悲愤为放血大法。
并且老半天都赌气不跟顾罕说话。
出了餐厅，顾罕也冷着脸：“说话。”
倪乔按着小腹，软咕了一句：“吃撑了，说话要吐……”
倪乔往前坠了坠下巴，因为后脑有只大手揉了一下她的头。
那把低沉的嗓子，骂人都似珠玉在喉，冷又柔。
“蠢不蠢。”
车子开出一段，在路口便利店停下，之后那只大手又递给她一瓶解腻的山楂汁，瓶盖还贴心地提前拧开。
他好会气人，也……挺会哄人的。
不知不觉中，她跟顾罕混成了饭搭子，他言出必行，像真是图她下饭。
梁晶晶最近搭上新富少，每天都在化妆室分享甜蜜日常，她故意朝倪乔的方向大嗓门。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青年才俊，豪车豪宅懂浪漫，可不像某些人不忌口，奔四的有妇之夫也下得去嘴！”
倪乔独自美丽，一副充耳不闻的高贵，实际上扫着腮红刷，耳朵竖起来听。
梁晶晶跟富少干了什么，她要参考一下。
参考完毕，她发现顾罕果然无聊，只会请人吃饭。
你们男人的花招呢？拿出来康康！
秋阳鼎盛，中午时间道路畅通，纯黑迈巴赫在路上平稳行驶。
大老板盆满钵满地赚钱，工作起来也是认真专注。
阳光透过深色玻璃照在裙角，透着暖，倪乔伸手去捉光，没打扰顾罕处理文件，倒是时不时偷看他一眼。
做贼目光从冷峻眉骨一路滑下，高鼻薄唇，连下颌线那道弧都收得意蕴无穷。
似画家酣醉时挥下畅意一笔，独一无二，之后再怎么精心勾勒模仿都会因匠气失了洒脱，画不出因时而遇的神韵。
心里想着梁晶晶的无脑嘲讽，倪乔好笑不已。
说她不忌口？
她不知道多挑食，前男友是颓废天仙，现在旁边这个也是真绝色。
用孟尘的话来说，当颜狗嘛，没有比看帅脸更快乐的事了。
倪乔盯着顾罕的脸，内心小剧场已经把梁晶晶吊打三个来回，只差鹅鹅鹅笑出声。
顾罕专心看着财报数据，忽然只觉得脸热，侧目看去，那双杏眼灿灿里漾着星星。
半分钟后——
“好看吗？”
被抓包的倪乔尴尬回神，多此一举地又是扒头发又是理裙子，像多动症发作，稍后捏了捏嗓子，自认为天衣无缝地扯走话题：
“喂，你微信上面撤回的是什么？我手机不小心按关机了，那会没看到。”
顾罕顿了顿，注意力又回到数据上。
“不重要的东西。”
不重要的东西名叫表情包，由年轻，网速快，冲浪猛的卫助理整理呈上。
顾罕当时草草一看轻嗤，腔调里满是幼稚玩意不配躺我微信的高冷。
无人处又拿出手机，细细浏览一番。
不方便夸卫助理这方面的业务能力强，但的确和倪乔的表情包风格非常搭。
到了饭点，迈巴赫在停在东街，顾罕给倪乔发微信，鬼使神差从卫助理的聊天记录里保存了一张小企鹅挖饭的表情包发给倪乔。
一分钟后，倪乔没动静。
在笑他？
又过了三十秒，顾罕果断撤回，编辑文字“中午一起吃饭”。
此时恍喜，原来她没看到。
饭桌上，倪乔拿韩光磊的事问顾罕，顾罕没否认。
“他是做过手脚，但是最后决策的是你爸。”
“行，就让他在最得意的时刻也尝尝什么叫跌落谷底，是他活该！”
露台阳伞下，流苏餐巾随风拂动，顾罕看着对面切牛排的小女人，她嘴上说着活该，表情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狠厉痛快。
“你就满足了？”
倪乔咽了食，眨眨眼说：“不然呢？爱一个人都爱不到白头到老，恨一个人非要恨到骨灰进盒？遇见垃圾，狠狠丢掉垃圾就是了，没必要为了垃圾一直守在垃圾桶边，有时间要追逐幸福，总想着报复，这太本末倒置了。”
顾罕唇畔露出轻笑。
仿佛看到初识的倪乔，站在失意的自己面前，又羞又怯地说着一箩筐大道理，猛灌他鸡汤。
直把他说得在点烟时笑了。
烟掉到了地上，抽烟的意义忽然也不大了。
心如明镜的人数不胜数，顾罕见过无数把心机城府玩到出神入化的人，不及她大智若愚，豁达灿烂。
回过神，顾罕见刚刚还头头是道的人看着手机，一脸愁苦。
“怎么了？”顾罕问。
最后看了一眼祁东晟的日常催债消息，刚刚这条上午餐份的。
倪乔关机，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拿起酒杯和顾罕碰一下。
“算了，幸福我就先不追了，有时间我先把债还了。”
顾罕想起那个不学无术的表弟，前几天还乐颠颠来汇报战果，说倪乔又还了一笔钱。
“欠多少？”
倪乔说了一个数，话落看向顾罕忽然紧张，她挺喜欢他们现在这种饭搭子的模式，金钱交易使不得！
想着一般霸总的常规操作，倪乔有点怕了，眼神瑟瑟抖抖。
“……你不是要帮我还债吧？”
顾罕捏着酒杯轻晃，微狭眼眸划一抹疏淡的光，“你想得倒挺美。”
“……”
倪乔扬下巴，不服输地怼回去，“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是那种依靠男人的菟丝花，做女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自立自强！”
顾罕配合：“那这顿你请？”
倪乔扒了下菜单，瞳孔地震。
菜死贵就算了，露台餐位还要另付费！
“是自立自强，但，不必逞强……”
顾罕侧开脸，海浪拍岸时，倏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