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倪乔下了晚戏。
她演的绿茶女二，今天一天都在表演看到男女主感情升温后，背地里无能狂怒。
台词输出基本靠吼。
倪乔嗓子有点哑，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回到榕景花园的单元楼下，她摸着钥匙，手机响了。
倪天成。
看着来电显示，倪乔忽然心里泛起涟漪，和徐开正见完面后，倪乔就跟倪天成通过电话。
倪天成的确知道公司破产有韩光磊的推波助澜，大概年纪上来了，一旦看开了也就看淡了，他说商场上尔虞我诈，今天他暴富，明天他破产。
商运有劫，愿赌服输。
这话挺失意又挺豁达，倪乔听了一怔，觉得有点不认得自己的爹了。
父母就是各自事业心太重又有冲突，在倪乔很小的时候协议离婚的，倪天成一直把事业看得很重，这一句愿赌服输，倒像是脱胎换骨。
倪乔明白事已至此的道理，不多说什么，但她不能让她爹再给韩光磊带滤镜。
倪天成说的话又冲击到倪乔。
“爸爸也不是想逼你，是怕你一时糊涂以后过不好，从你五岁我跟你妈离婚，我忙事业也很少管你，也是我把你惯得五谷不分，花钱大手大脚，你过不惯苦日子的，爸爸想，姓韩的这几年对你倒也算是真心。”
倪乔嗤之以鼻。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还轮不上那个垃圾！”
这会倪天成又打电话来，问倪乔容景花园的房子卖了，她现在住哪儿。
倪乔没说自己舍不得卖房，现在还背着债的事。
她爹对她的前男友意见很大，知道倪乔这会儿还放不下，有的叨叨。
倪乔只能扯谎，“住在孟尘那儿。”
倪天成这才放心了，又关心了倪乔几句，叙了叙一早生疏的父女情，之后结束通话。
倪乔咳了一声，嗓子真难受，又干又涩。
她忽然有点想喝粤菜馆的冰糖雪梨了，也不由自主想到那天的顾罕。
微信震了一下，祁东晟讨人厌的自拍头像探出，晚间的小程序催债又来了。
【晚上好，倪小姐今天还款吗？】
倪乔消了小红点，戳开那个深夜路灯的头像。
你催你的债，我打我的工，大家一起努力欣欣向荣！
倪乔甜美打字，配上可爱表情包。
【晚上好鸭～】
【脸红红.jpg】
往上翻聊天记录，事情从几天前开始，在倪乔发了【早上好】、【中午好】和【晚上好】之后。
顾罕高冷发来一个问号：【？】
倪乔回复：【我怕我们的感情淡了，感情是需要联系的】
顾罕又发问号：【？】
紧接着问：【什么时候浓过？】
呃……
倪乔回复：【女生的仪式感你不懂】
之后顾罕就随她去，她三餐问候，他会回一个句号。
【早上好】
【。】
【中午好】
【。】
晚上好发出去不久，倪乔收到一个句号，几乎是秒回。
倪乔在心里评价，情商不太高，手速倒是挺快的。
旋开钥匙，回到小房子里，灯一开，明暖光线映进客厅的角角落落，北欧风的家装风格扑面而来，简约中透着温暖。
简约是前男友留下的布局，温暖是倪乔入住后加的元素。
倪乔认识前男友的时候，他就住在这儿，简装的两居室，他说这房子是亲戚家空闲的，他暂住。
倪乔知道一定是他家境不好，经济也困难，连房子都租不起了，只能在亲戚家借住顺带看房。
作为贴心懂事的女友，倪乔闭口不问他的家庭，怕他自尊受挫。
后来倪天成在附近给倪乔买了一套平层，三室两厅带一个大阳台，在那时倪家的房产里不值一提。
她带前男友去过一次。
他当时皱着眉打量，倪乔知道一定是大房子刺激到他了，这可能是前男友一辈子也买不起的豪宅。
于是贴心懂事的倪乔抱着他说：“阿九，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大房子的。”
前男友顿了顿说，“三百平也算大？”
倪乔知道这是男友在强行挽尊，于是更娇软地说：“很大啦，我不喜欢，就你现在那个小两居我很喜欢，简约，嗯……也宽敞，通风好。”
夸了半天，就是家徒四壁的意思。
前男友笑了笑，“你喜欢？可那不是我的。”
倪乔很少去倪天成买的平层住，刚恋爱，新鲜劲太大了，倪乔恨不得一天二十五个小时黏在前男友身边。
倪乔能遇见前男友，托表姐唐迎迎的福。
唐迎迎没出国前，住在前男友对面单元，那年倪乔刚高考完，拿到艺大的录取通知，在附近学驾照，就住在表姐家。
某天表姐晚上买烧烤回来，说遇见一个巨好看的金发帅哥，一系列非人形容仿佛天神下凡，还下在了烧烤摊前，再以“气质绝了”做结尾。
倪乔对表姐的审美不敢轻易苟同，毕竟门卫室的大爷她也夸过眉清目秀。
后来是倪乔自己偶遇上，动了心，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手的。
从夏天开始，快入冬时结束。
倪乔姨妈痛在大学宿舍泡红糖水，表姐发来消息，和一张业主群的截图，前男友住的那栋房子，户主打算出售了。
倪乔在宿舍呜呜呜哭着，仿佛死去的爱情又死了第二遍。
之后打电话给倪天成哭。
倪天成被倪乔哭烦了，掏钱给她买了那套小两居。
他们之间就到此结束了，但倪乔住了进去，布局不变，只添些必要的小家具，她住在这里，又觉得他们之间仍有牵绊。
倪乔在回忆脱身，看着头顶的灯泡，有点怅然若失。
她瞥开目光，去厨房倒水喝。
忽然看到窗外的路灯，马头灯的造型只觉得很熟悉，又像在什么别的地方看过……
她来不及细想，门铃就被按响。
打开门，是提着一手啤酒零食和卤味的孟尘。
“让让，手勒死了。”
倪乔侧开身，孟尘进客厅放下东西，喘了两声回头说：“我来你家住两天啊，你要是有戏的话，我就给你当司机。”
“跟你妈吵架啦？”
倪乔动动脚趾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孟尘拉开一罐啤酒，先递给倪乔，又开了一罐对嘴大喝一口。
“那次乌龙相亲没见着的那个姓赵的，我妈妈最近老念叨，非说我不能错过这么好的，不就平阳区两套别墅吗？不稀罕，我最近干事业呢。”
倪乔没见她接什么戏，人闲得很。
孟尘戴一次性手套，拿出一根辣味鸭脖啃，“像我这种美艳挂面相的，演一辈子也演不上女主，最近直播很火，我去试了试水，遇见一大哥，感觉还不错。”
倪乔也啃鸭脖，“就转行啦？”
“趁年轻，多尝试嘛，反正我打游戏很溜，唠嗑也很逗，老天爷追着我赏饭，那我给个面子吃两口吧就。”
“不说我了，乔乔，你知道最近韩光磊惨了吗？”
话锋一转，倪乔眼神一亮，来了大兴趣。
“不造啊。”
孟尘说起来，一副恶人自有天收的大快人心。
“我从我爸那儿看到的，他的那个新公司资金来路有问题，看起来像得罪人了，上头不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最近跑得跟狗似的，现在事情还压着呢，过几天调查结果出来，要是真涉及洗钱，那他可就好看了。”
得罪人？韩光磊最出彩的就是处事圆滑，八面玲珑。
倪乔想到了顾罕。
这就开整了？
倪乔睡前抱着手机，本来打算发微信问问顾罕，又觉得这种事隔着手机聊不太好，万一顾罕又发一个句号，那她还得自行破译其中的意思。
周六，倪乔拍完早上的戏，在一众女演员怂酸的目光里，跟刘赤赤又聊了几句，还是之前华檀会展中心的事。
顾罕说了不归他管，倪乔也这么转述。
刘赫无语又忍着不好表现，笑了声说：“这是不归顾总管，但那不是他亲妈手下的产业，他想管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乔乔，帮帮忙。”
左一个姑奶奶，右一个小祖宗地哄着。
倪乔也不好拒绝，毕竟她在刘赫这儿宠妃人设太根深蒂固。
好像她要星星，顾罕也肯蹬梯·子去摘似的。
星合资本在金融中心最醒目的那栋楼里，倪乔对这一带还算熟，祁东晟的东升建材办公室也在附近，她因为还债的事来过这儿两次。
倪乔过来是打过招呼的，她昨晚又发了两张可爱表情包给顾罕。
倪乔：【探头探脑.jpg】
顾罕：【？】
倪乔：【有空一起吃饭嘛.jpg】
顾罕过了一会，回了她：【。】
倪乔破译，问他：【这是答应了吗？】
顾罕直接发给她一个时间：【明天中午两点前】
之后推了一个微信给倪乔，是曾和倪乔相谈甚欢的卫助理。
微信一通过，卫助理就客客气气地问倪乔爱吃什么菜，有什么忌口
顾罕的冷漠，和卫助理的贴心，简直是两个极端！
倪乔快到星合资本时给卫助理发了微信，她人到大厅，西装革履的卫助理就在等候了。
卫助理引倪乔进电梯，按顶楼楼层数，跟她说：“顾总还在开会，很快会结束，倪小姐，我先带你去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吗？”
出电梯，卫助理指了一个方向，“对，顾总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