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淮西路那家三层和四层分不清，闹了相亲乌龙的粤菜馆。
穿旗袍的女侍者领路。
这次的包厢是濯兰居，倪乔跟在顾罕身边，颇有几分怀念地打量头顶那一排琉璃灯笼。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
完了。
话一出口，倪乔就自骂草率。
这话太暧昧了吧，顾罕不会误会自己又在跟他矫情吧？感觉这种重回初见地点的桥段，不搞一个壁咚墙咚啥的很难收场唉。
啊——不要误会啊！
顾罕闻声瞥她，淡哼一声，直接阴阳怪气，“你记性可真好。”
倪乔：“……”
不愧是你大杠精！
“爸爸”刚才在车上说，今天是过来给她占便宜的。
他不提，倪乔都快忘了，她上次在法餐厅留下了中二语录——那你能再请我一餐吗？我还想占你便宜！
倪乔问他不送自己回家要干什么，他都不看副驾的倪乔一眼，专心开车，好像红绿灯都比倪乔魅力大。
“给你占便宜。”
行，送上门的冤大头，倪乔直接磨刀霍霍向猪羊！
人就被带到粤菜馆来了。
濯兰居是最靠近廊窗的包厢，推开木窗就能瞧见入秋后的平安湖，晚荷渐衰，水亭上有人唱着戏，依稀能一丝弦乐声，咿咿呀呀。
白富美心态里没有白拿白吃的道理，倪乔入座后，一手翻菜单，一手托着下巴，扮起天真无害小软妹，甜甜问他：
“唉，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跟你乌龙相亲那个，是我闺蜜。”
倪乔是真心干陪聊的。
但架不住顾罕也是实打实的杠精。
那本古色古香的餐单封皮后，俊眉朗目稍稍一抬，犹抱菜单半遮面的掩映美感，被他绝艳五官完美撑起。
话不好听。
“看出来了。”
仿佛是倪乔跟闺蜜是什么相同的外显大病，总之一听就不是好话。
倪乔真气了，翻菜单也没了耐心，直接粗声问服务员：“你们这什么最贵？”
“甜水是御品官燕。”
倪乔识货，一听官燕就知道是放血佳品，小手一挥，“就这个！”
顾罕对正要记菜的服务员说：“不要，给她冰糖雪梨就可以了。”
冰糖……雪梨？
倪乔怔怒到差点忘记呼吸，是那个她大学后校门，五块钱就能买一大杯的冰糖雪梨吗？
就给她喝这个？
顾罕看着倪乔说：“刚刚不是说嗓子不舒服，清火润喉，适合你。”
骂骂咧咧的话停在嘴边。
倪乔不死心，又去问服务生：“还有什么贵的？”
“文昌鸡，清蒸东星斑，都是我们家的特色招牌。”
倪乔这回不自己要了，菜单一合，放在桌上，一副小孩当街看到心仪玩具，不买不走的样子。
意思很明确，给我点！
顾罕对她行为报以轻笑，朝服务生小幅度颔首，对方笑盈盈记下。
倪乔这才觉得有点爽到。
粤菜馆上菜的速度有点慢，倪乔跟顾罕又没什么共同话题，说起来，她跟这人都不算熟，想到刘赫交代的事，便趁闲问了一嘴。
“华檀会展中心十二月能外借吗？”
倪乔知道这个地方。
在苏市的艺术圈赫赫有名，本来是办画展的，但画展又不是时时有，真正令其出名的是一系列时尚圈的盛会，去年国内好几场大秀都是在华檀会展中心办的。
那会儿倪乔还去看过秀。
“你问这个干什么？”顾罕打量她，“你现在吃饭都靠蹭，还有办展看秀的打算？”
就他妈会气人！
“问问！随便问问都不行吗？你这人真的好不会聊天。”
倪乔直接翻起小白眼。
她遇见过所有不识好歹的男人里，顾罕也就勉勉强强输给她前男友吧，实力不是一般强。
“不清楚，不归我管。”
行，这就算是答案了，倪乔就准备拿这七个字回去跟刘赫交差。
恰好这时服务生进来送菜，食物的治愈力量非常大，又让倪乔对“爸爸”的钞能力生出好感，只是高兴完，心下多少警惕。
她自己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宠妃角色，顾罕这个杠精直男，压根儿用不上这么玛丽苏的词。
但凭心说，这人对她还挺不赖。
她疑虑防备。
“你为什么要心血来潮请我吃饭？”
顾罕用餐的模样斯文，乌木筷子衬得他指骨修长又白皙。
“你把这个叫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是无数选择里随手一指的消遣。
谁会心血来潮去根本不感兴趣的片场？谁会心血来潮在车里等一个多小时？谁会心血来潮请根本没有认出自己的前女友吃第二顿？
“难道不是吗？”
倪乔被他盯得心虚。
他们明明不熟，但很多时刻顾罕都给她一种他们认识很久的感觉。
那种熟悉的磁场难以形容，可倪乔会后知后觉，她在一个陌生且地位不对等的男人面前，有点过分轻松肆意了。
他嫌弃的目光散发着纵容。
倪乔追问，声音自乱：“你总不会是白请我吃饭，总有什么原因。”
顾罕顿了顿回答：“看着你下饭。”
倪乔细哼哼，嘴里咬着鸡骨，心里吐槽：有钱人的恶趣味。
咀嚼动作忽然一停。
她想起来跟前男友初识那阵子，她死缠烂打，前男友烦不胜烦。
他连半夜出来吃个夜宵，倪乔都能演着今晚月光好，遇见你真巧，坐在他对面拼桌。
他问她为什么天天跟着自己？倪乔眨眨眼，也是回答的这句话，看着你下饭。
前男友轻嗤了一声。
倪乔想着回忆，也轻嗤了一声。
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一根鸡骨咬了半天，顾罕看她秀致眉间阴云缭绕，手机还躺着助理发来的信息，倪家破产虽然是倪天成经营不善，但韩光磊也没少从中推波助澜。
包厢内安静。
顾罕停了筷，轻拭了唇角，淡淡喊她：“倪乔。”
“嗯？”
“你的贪心还在吗？”
一句话掷地有声，倪乔双眸圆睁，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他的贪心是指什么。
被韩光磊气昏头时，她曾经打过他的主意，话没出口就被看破了。
她本该一口答应的，这样的橄榄枝比天上掉馅饼还难得，可脑子里一片乱时，她还是下意识拒绝。
双手交叉往胸前一护。
“我不做权色交易！”
顾罕笑了，那种真觉得她好玩的弧度，“你想得倒挺美。”
倪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