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从来都是高傲或玩世不恭的。
可是这不足以?让她失去理智,她明白,很多东西,只?不过是一时的,如同泡沫,一吹就破。
“陆怀洲,你还记得大黄吗?”许梁宜问。
陆怀洲:“嗯?”
许梁宜轻轻笑了一下:“你看,你不记得它了。”
“你不记得它,好?像也很正常,当年?,我其实和大黄一样,都是被?你收留的。”
“真的很感谢你。”
许梁宜慢慢从陆怀洲怀里退开,“陆怀洲,我相?信,你或许,或许也是喜欢我的,不然,你不会养我四年?。”
“可是,那份喜欢,你可能自己也没发现,那是施舍,对于你而言,好?像多养一个人,和多养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吧?我也挺好?养的……”
“许梁宜!”陆怀洲再次气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许梁宜道:“好?吧,一句话简单概括,就是哪怕你对我是有一点?点?喜欢的,但我还是不能和你回到以?前,我们?并不适合。”
“为什么不适合?”陆怀洲眉骨直跳地看着?她。
许梁宜沉默了会,背过身去,“我没跟你说过我爸和我妈的事吧?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跟我爸很恩爱,可是后来我爸妈说离婚就离婚了,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很玄乎,它是很奢侈的,不是每个人都能长?久地拥有,我想,你回去冷静一段时间?,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后悔这段时间?在我这里浪费的时间?。”
陆怀洲将许梁宜扯回来,让她重新面朝他:“许梁宜,别拿我们?跟你爸妈比,能不能长?久,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不给我,跟我说这些,不觉得对我太不公平了吗?”
许梁宜道:“怎么没试过?不都试了四年?了吗?合不合适,你还不清楚?”
他到底,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她曾经,以?为,她是可以?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
当时他在她那么无助的时候出现,全身都散着?光,那些光让她充满了安全感。
可是都被?时间?打碎了。
她无法忘记他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也理所当然如此。
是她欠他的。
陆怀洲唇绷直。
他喉咙一阵干涩,将许梁宜扯进怀里又抱住:“一一,我过去,哪里不好?,可以?改,往后余生,我给你当牛做马行不行?”
许梁宜:“陆怀洲,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她只?当他暂时失去理智,说出这种话来。
陆怀洲眉宇冷凝,死死地抱着?她。
许梁宜道:“你放开我。”
“陆怀洲,你放开我!”
男人额角的青筋凸起,女孩身子在颤抖,似要哭了,他只?能松开她。
许梁宜将一颗粉色的小珠子落到他手上,“这个还给你。”
*
“别哭了,哭了狗就能找回来?”陆怀洲叼着?烟,不耐烦地道。
“不,一定要把它找回来。”许梁宜红着?眼睛,声音是哑的。
陆怀洲说话直肠子,又不会安慰人:“大黄是条土狗,说不定被?人敲了,拿去炖汤了。”
“不,不会的!”女孩哭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别哭了,老子会给你把狗找回来。”他拍拍她的背。
她还在哭,哭得他很烦躁。
“许梁宜,你再哭,老子就不给你找狗了信不信。”他威胁她。
她终于停下了眼泪水,把唇咬得紧紧的,憋着?。
……
陆怀洲砸下一根烟头?,自嘲地笑了声。
他当年?,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爸没了,那条狗就是她唯一的念想,他却食言了,最后也没能帮她将那条狗找回来。
男人懒靠在沙发上,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烦躁和郁气堵在喉咙里。
一个小时不到,脚边落满烟头?。
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他懒淡瞥了一眼,没理。
等电话重新响起,他才捞过来。
是臻叔打来的。
“二少,陆总让你今晚过来一趟。”
*
许梁宜失眠了,躺了好?半天都没睡着?,若有若无,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
她爬下床,去到窗边看。
楼下那辆黑色悍马前灯亮了下,径直往小区门口开去。
很快,她只?能看见一个车尾巴。
好?像有什么事情,终于结束了。
这一刻她知?道会来临,也想象过它来临的时候,她该怎样面对。
但当它真正发生,她发现,她好?像有点?没办法承受。
她心?口的位置,像被?缠了东西,闷闷的,很不舒服。
都怪这阵子,陆怀洲让她像活在梦里。
许梁宜眼睫垂了垂,将窗帘拉回去,回到床上重新睡觉。
*
“哟呵,悍马H2,六轮,又是个限量版的,这个小区很牛逼啊,我们?才来这住了没两天,这都见了两辆限量版豪车了。”景宁道。
他们?去市中心?的酒吧嗨完,打车回到锦竹小区,在门口遇见辆黑色悍马。
虽然车窗半开,但路灯昏暗,他们?看不清里面开车的人。
杜燃特嚼着?口香糖,道:“这车我哥也有一辆。”
“诶,那辆911还在呢。”景宁说。
“原来不是一个人啊?我还以?为这两辆豪车是同一个人的呢。”景宁说。
杜燃特:“这破小区有点?意思。”
见惯豪车的两人也没稀奇多久,进了楼里,景宁道:“你说那个妹子是住哪户啊?反正她跟咱们?肯定住在一幢。”
“你想干嘛?”杜燃特瞟他。
“上门要微信啊。”景宁道。
“滚,别让人家把你当猥琐男报警抓起来。”杜燃特笑了下。
景宁:“我像猥琐男?”
杜燃特佯认真地打量了下他,回答:“挺像。”
“……”
“滚你丫的,你才像呢。”景宁无语。
*
平淡的时间?过得很慢,但在悄无声息中,又流逝着?。
和陆怀洲见面,已经是五天前。
那辆银红色的保时捷还停在那。
他估计是懒得叫人过来开走吧。
他不缺这一辆车。
车是他的,他想怎么处置,她也管不着?。
只?能再次视而不见,径直朝楼里走。
“梁宜?”
许梁宜往门里插钥匙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她。
回过头?,是杜宇。
他旁边还跟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凭借他们?扎眼的发色,让许梁宜立马想起来他们?是谁。
那天晚上打架子鼓吵得她睡不着?觉的新邻居,红毛和银毛。
不过他们?也还算有公德心?,那天她找过他们?之后,晚上该睡觉的点?没再有架子鼓的吵闹声。
“原来你叫梁宜啊,小梁你好?,我叫景宁。”景宁笑嘻嘻地道,“杜宇哥,你们?竟然认识的。”
杜宇道:“她不姓梁,你别乱喊,梁宜是她的名儿。”
杜燃特:“那她姓什么?”
杜宇:“人家姓什么,你管得着?吗?”
“……”
杜燃特蹙起眉,多看自己的老哥一眼。
许梁宜道:“我姓许。”
“哈哈哈,许梁宜?这名字可真好?听!”景宁夸赞道。
杜宇:“梁宜,你怎么住在这?”
许梁宜:“我一直住在这啊。”
杜宇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这个小区说不上多破,可绝对算不上好?,他不觉得陆怀洲会愿意让他的女朋友住在这种地方?。
有些话,他不知?道怎么问出口,他又不是她的谁,他问出来,对方?也会觉得他很奇怪。
男人脱口的话,变成别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住我弟弟楼下。”
“你弟弟?”许梁宜疑惑。
杜宇指了下旁边的银发男人,道:“他是我弟弟。”
杜燃特似乎很不喜欢他这样介绍自己,“我也就比你小两岁。”
这个世界可太小了,那个扎眼的银发酷哥,原来跟杜宇是兄弟。
两个人就站在一块,多打量打量,许梁宜发现他们?的确有些像的。
“杜宇哥,你跟小许是怎么认识的啊?”景宁问。
杜宇:“我们?怎么认识的,关?你什么事?”
“……”
景宁:“我……”
“梁宜,我是准备带他们?出去吃饭,你晚饭吃了吗,要不要一起?”杜宇道。
“喂,什么叫带啊?”杜燃特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被?他哥给丢尽了。
杜宇没理他,看着?许梁宜,等待她的回复。
许梁宜道:“我吃过了。”
“好?吧,那我们?不多打扰你了,我们?……走了?”
“嗯,再见。”
“再见。”
“别呀,小许,一起嘛。”景宁说。
他刚要往前,却被?杜燃特勒住脖子拽走,“小许?人家跟你很熟吗?就小许小许地叫,要不要脸。”
“杜燃特,你他妈——”
“松开我!”
“不松。”
*
等出了楼,杜燃特才松开景宁,景宁又破口大骂了一句。
杜燃特没管他,追上前,朝杜宇“喂”了声。
杜宇侧过脸睇他一眼,“做什么。”
杜燃特道:“哥,你喜欢刚才那个许靓怡?”
“……”
杜宇:“是许梁宜。”
“行,许梁宜,哥,你喜欢她啊?”杜燃特重复。
杜宇皱眉:“管你什么事儿?”
景宁凑过来:“啥?杜宇哥,你也喜欢她?!不行啊,杜宇哥,她我预定了的,你不能跟我抢。”
“……”
“…………”
杜燃特往景宁后脑勺拍了下,“抢你个头?,你把人家当什么了,人家是个人,又不是货物,还预定?”
景宁用了刚才杜宇说的那句话:“管你什么事儿?”
杜宇有点?无语他俩,往前走,与他们?拉开一些距离,好?像跟他们?认识很丢脸一样。
“哥,等等我啊,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杜燃特追上前。
杜宇沉默,他不可能回答他。
*
“知?道陆允晏吗?”肖淳对许梁宜问。
“当然知?道,他最近可是热门人物。”许梁宜道。
陆允晏是金毓地产的创始人,也是燕城商圈里数一数二的大鳄,《简谈》一直想约他的专访,到现在都没能如愿。
肖淳:“他昨天答应了我们?的邀约,会在下周接受我们?的专访,到时候你去。”
许梁宜愣了下,道:“我一个人吗,还是跟您一起?”
肖淳:“你一个人。”
肖淳:“你不用紧张,我记得你在简历上写?过,你在明城日报社那会,不是采访过众诚集团的石颂川?你也不是全无经验。”
“可是……”许梁宜不想说,那次采访,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陆怀洲帮忙。
当时她迟到了,石颂川很生气,若不是看在陆怀洲的面上,石颂川根本不会理她。
肖淳似乎不容她拒绝,把一大沓资料扔给她,“拿回去好?好?看看吧,周末之前,拟出一个采访稿给我过目,小许,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
“最近金毓A轮股市暴涨,又推出景街商城的方?案,势头?正猛,金毓也需要媒体?趁热打铁,加大曝光度。”
许梁宜道:“好?吧。”
她拿起桌上的资料。
“你可以?回去了。”肖淳道。
许梁宜嗯了声,抱着?资料准备离开,肖淳道:“等会儿。”
“还有事吗?”许梁宜回过身,问。
肖淳笑:“小许,我让你去采访陆允晏,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许梁宜:???
“您在说什么啊?”许梁宜很迷惑。
肖淳道:“怎么,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那个酒会,我也在场,我虽然没亲眼所见,可都听人说了。”
“你其实不用隐瞒,简谈可没有不允许员工谈恋爱的规定。”肖淳笑。
许梁宜:“……”
“金毓自创立以?来,一直跟圣瑞不对付,抢了很多块圣瑞的地皮,圣瑞一直比较大度,没跟金毓多计较,金毓是近几年?崛起的新锐地产王牌,圣瑞之前可能也是懒得搭理它,不过前阵子,圣瑞盯上金毓看中的一个项目,说抢了也就抢了,你男朋友是圣瑞副总裁,不可能不参与其中。”
“……”
那天酒会上,陆怀洲那么高调地抱走她,想来让肖淳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
领悟肖淳那几句话什么意思后,许梁宜道:“现在没有这个顾忌了。”
“嗯?”
许梁宜说:“我跟陆怀洲已经分手了。”
他们?,早就是过去式。
*
“后天金融街仲天银行发布会的采访主?题罗姐定的这个。”林蔓萝将一张A4纸递给肖淳。
肖淳看了眼,道:“可以?。”
林蔓萝道:“肖老师,嗯……我刚才看见许梁宜手里拿着?金毓的资料,下周陆允晏的采访,您也是要带着?她去吗?”
肖淳道:“不,这次采访,我准备让她一个人挑大梁。”
林蔓萝笑:“您这样,会不会给她的压力太大?我刚才看她眉头?不展。”
“哦,她有眉头?不展吗?”
“有一点?,吧。”
肖淳道:“她虽然还年?轻,可是能力很强,这样的人才,得早早就锻炼她。”
林蔓萝笑了下:“肖老师,我想到那句话,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您这样用心?栽培,小许以?后或许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肖淳:“那句名言是错的。”
林蔓萝疑惑。
肖淳道:“应该反过来说,伯乐常有,千里马不常有,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千里马,还不得好?好?培养?”
林蔓萝:“……”
*
加完班,许梁宜将今天肖淳给她的那一沓资料塞进包里。
专访也就下周,而且是燕城的大人物陆允晏,她得回家做做功课。
燕城的地铁跟明城一个风格,外面热火朝天,里面冷如冰窖。
空调开得很低,许梁宜每次在地铁上,都冻得不行,以?往她会带一个小衫在包里,今天出门太急,忘记带了。
可能寒冷会让人其他的感官也被?刺激到,许梁宜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是错觉吧?
她心?想。
可是出地铁站不久,那种感觉又来了。
并且越来越强烈。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发现后面有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
许梁宜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加快脚步。
这一次,她确认那个刀疤男在跟着?她。
偏偏这时候,她走的这条路人有点?少,许梁宜抓紧包,小跑起来。
她得到人多的地方?去。
“美女,跑什么,等等我啊。”刀疤男开口。
许梁宜皱眉。
“砰”,一根猩红的烟头?砸到刀疤男的脚边,火苗将他的裤角烫出一个洞。
“哪个王八犊子?”刀疤男骂了一句。
许梁宜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懒懒倚靠在不远处的墙前,她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浓烈的酒气。
男人瞭起眼皮,目光看她。
许梁宜几乎是下意识地,在看见陆怀洲的那一刻,拔腿朝他跑过去。
女孩毫不犹豫地跑到自己身边来,陆怀洲勾起唇。
下一秒,目光投向刀疤男,眼底变得冷锐而瑟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0220:54:01~2021-05-0419:4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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