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博荣最近有一点焦头烂额。先是潘逸佳一声不响地怀上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就是和余莹的分别。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在不顺的时候,一定会做什么都不顺下去。
吴博荣好不容易才收拾了一下心情,就发现金融风暴来了。金融风暴影响出口,而吴博荣的公司依靠着出口。这一来,公司几乎遇到了灭顶之祸。吴博荣在公司里忙得连自己的亲娘都认不出来,手机响不停,每个员工报上来的消息都不是好消息,会开了一次又一次,对策想了一个又一个,然后就开始节流,再撑着就到了要裁人的地步。
吴博荣这些年好歹挣了一点家底,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想裁人。倒不是因为良心有多好、道德有多高,而是因为为了把这些人培养成骨干,公司不知道出了多少心力。人才多难得?现在是风暴,但风暴总有过去的时候,一起度了患难,自然人家也愿意为了公司更加卖命。一遇到危险就拿员工开刀,将来谁为你卖命?
不裁人,压力更大。好在这些员工都很自觉,大家纷纷找出路。出口被断了,就找内销,返过身来找内地的市场,整个公司都乱成一团麻,加班到一两点都成了正常的事情。但也没有人抱怨叫苦,因为最晚走的那个是吴博荣,连老板都拼上命了,员工还说什么,谁不知道吴博荣在赔钱?
幸好是这样强度的压力,失去余莹的悲伤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忙成那个样子,一心两用是不可能的。想起她的时候,就尽量地往下压,有时候刚一走神就会马上被人喊回来汇报工作。他有时候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忙得喘不过气来,头靠着沙发就能睡着。
潘逸佳也知道公司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所以看到吴博荣那样疯狂工作的劲头,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在家里做很好的饭菜,专门让人送过去。那饭菜很香,是吴博荣极爱的口味,饭菜搭配得也很好。吴博荣有时候晚上回去,让她不要做了,都四个月的身孕了,还要自己在厨房里忙,怕危险。
有天吴博荣回得早一点,潘逸佳去公园里散步了,家里只有保姆在拖地。吴博荣坐在沙发上说:“下次逸佳做饭,你别让她进厨房,抢着多做一点。”
保姆正在拖地,听了马上立起身来,对吴博荣说:“我也不知道叫了她多少次了,抢都抢不过她。她非说你现在最忙,胃口不好,做得不好你不爱吃,你挑食。”保姆又低下头去,开始拖地,“她自个儿肚子马上就要显形了,还在那里炒菜,一闻到油烟味儿就吐,都是忍着吐在炒,炒完了就要去厕所吐。我看她辛苦,给她口罩带着。”
那保姆自顾自地说着,吴博荣没有言语。他看着打湿的地板有一点反光,看得久了,就像是看得到潘逸佳戴着口罩在炒菜的样子。
他这段时间基本上不怎么理潘逸佳。他心里不是不恨的,用这么一种方法,手段那么的高明,让自己回到她身边。他人是回来了,可是心却冷了,是潘逸佳的行为让他感觉心寒,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女人。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潘逸佳确实是一个好妻子。她体贴理解,甚至在这么大的事情上不吵不闹不给自己一点压力,安静却又隐忍。
或许她是真的爱吧!所以,才选择用这样的方法,她为了让自己吃多一口,可以忍着难受。从前他总以为潘逸佳很娇气、小女人,现在他才明白,爱情和婚姻会让一个女人成熟得很快。
那天吴博荣想了很多,他感觉到自己对世事的无奈。潘逸佳、余莹,还有自己,都不是坏人,每个人的出发点虽然都是为了自己,可是,谁也不是坏人,但缠来绕去的,都还要受伤害。吴博荣经过这一回深爱,感觉自己的身子骨真的承受不住这样的折腾了,爱情真的是要命的东西,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去碰比较好。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后悔,只感觉自己伤筋动骨了这一场,却让他真明白了什么是活着。
潘逸佳上来的时候,看到吴博荣正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削一个水果,那苹果削得很仔细。吴博荣把削好的苹果递上来,对她说:“多吃一点水果,你吃得太少了,对你和胎儿都不好,你现在要多吃一点。别担心,公司现在没问题,只是暂时的困难,我们还是有实力的。”
潘逸佳把苹果拿在手里,低下头,慢慢地啃那个苹果。那苹果的味道很甜,甜到让人感觉到发苦。纵然她有再多的感叹,都被压了下去,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家算是保住了,这个她离不开、孩子也离不开的男人,现在终于又回家了。
余莹看到母亲张璐来自己家的气势,就猜想,可能是这一段时间和程济的婚变传闻已经到了母亲的耳朵里。余莹怕吵着了小宝,带母亲去了一个茶楼。这一招也是学蒋蓝的,去安静的地方可以避免大吵大闹。但张璐一点也不吵闹,而是用一种伤心欲绝的眼神看着余莹。这种眼神余莹在母亲的眼里曾经看过,余晶离婚回家住的时候,张璐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余晶,像是看一个已经死去的小动物,里面全是绝望与悲伤。
张璐用这样的眼神先让余莹脱下了无所谓的面具,逼得余莹先和她解释:“妈,日子过不下去了,离开不是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日子过不下去了?”张璐冷冷地看着余莹。
“妈,我们没有爱。”
“嗯,我和你爸也没有爱。要是为这个离婚,你们现在早就一人跟一个,不知道流落在哪个街头了。”
“可是,你和爸很好的样子。”余莹很是震惊。
“日子过得好,并不代表有爱。再说了,爱是什么?能吃还是能喝,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看看?”张璐感觉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现在的年轻人,他们衣食无忧,就算工作压力再大,能大得过她那个年代的高强度?
现在的年轻人,稍一拼博就有房子,有车子,自己还有事业,人还自由,有本事就可往上爬,挣得到钱。可是,就是个个都爱折腾,动不动就要离婚。女婿程济有什么不好?不花心不打牌不赌博不喝酒,一直都对家人非常礼貌,还是业务尖子,难得的有前途的好医生。这样的男人女儿都不要,非要离婚,这算是什么事?
余晶离婚是因为那个男人实在不是个东西,可是,余晶离婚后一个人拉扯着冉冉,日子好过一天吗?自己为了余晶的事情没少操心,现在倒好,冉冉刚刚长大成人,余莹又要离婚。
张璐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就当场翻倒在地。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给她这样的命运?她的两个女儿都长得漂亮大方,小时候学习也认真,从来不给自己惹事。没有想到,结婚后一个比一个不让自己省心。余晶离了婚,余莹又要闹离婚,外人会怎么说自己?会说自己不会教女儿,教出来的女儿都守不住老公。
余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知道老一辈人的心里有自己的道德准则,但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反复地说:“我和程济离婚,不是因为我们大家是坏人,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是性格不合适。”
“不合适你还结婚?当初有人拿枪逼着你的头,让你嫁给他吗?”张璐抢白。
余莹被呛得一时说不上话,只能说道:“妈,你能不能不要操心那么多,我的事情我会处理。”
“你知道什么,你会处理什么?你不就是嫌我老了,我不懂潮流了,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情情爱爱了?”张璐终于还是被激怒了,“余莹,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过是仗着自己还年轻,你有本事,你能挣到钱,你不需要一个老公,所以,你就这样轻易地找一个借口,一句不爱了就要离婚。”
余莹看母亲暴怒,忙上前安慰,被张璐一把甩开。
“别动我!我要不是你妈,我一句屁话都不会多说,不会到你面前来讨你嫌!难道我这把年龄还要让年轻人讨厌?我不知道在那里像你爸那样躲着,什么也不说?”
“爸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能理解我。”
张璐冷笑了:“这么说,我这个做妈的,反而还不理解我女儿了?”
“不是……”余莹急得满头都是汗。
“余莹,我不仅是你妈,还是一个女人。我知道你现在不甘心,嫁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想换一个。”张璐平静下来,隔一会儿再说,“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找不到自己喜欢的呢?你是不是一辈子不嫁?你这一辈子就和余晶一样,一个人单过?余晶好歹有一个冉冉,那是个精神寄托,你有什么?你告诉我!你就有一个小诊所,那个诊所能陪你一辈子?你现在年轻没有病,你总要老吧!你要是四十岁的时候病在床上,我和你爸都走了,你身边没个人,喝一口水你都困难,你就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的冒险,做事有多么的不负责任!对自己不负责任,对婚姻不负责任!”
余莹张口结舌,实在想不到母亲的思想有这么的复杂,而且想得那么长远。从前看来,母亲就只是一个说着碎碎事情的老太太,没有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多的想法。而且当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在言语里所透露出来的智慧,足以让余莹对她充满了敬意。这是一个女人在成长的经历中所学习到的智慧,不是哪一本书上可以有的,这种智慧是真正的生活结晶。
张璐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儿。小女儿余莹一直是自己和老伴的骄傲,她小时候很听话,能吃苦,长大后上学也没有操什么心,但是,在她非常温顺的表面下却有一颗很固执的心,她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只是她的固执将来真的不会让她受苦吗?她已经不想再看到第二个女儿受苦了。
“我不说什么老一辈的思想,我说了你也听不进去。可是,真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遇到一起,能遇到的就是有缘份的人。什么叫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不是平白无故地结婚的,怎么能这么儿戏?”
余莹说:“妈,我们不是儿戏,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和程济真的不是很适合。他很自私,只有事业和自己,根本心里就没有我。我和他结婚,没有得到过什么温暖,我现在也没有孩子,离开了他,不见得就没有出路了。”
张璐叹了一口气:“自私?孩子,我不是帮程济说话,你难道就不自私了?在这一段婚姻里,他在你心里是有错的,错在自私、不爱你、让你不温暖,可是你呢?你就没有错,你就付出了很多?你难道就不自私了,你就爱他了,你就让他温暖了?不要把婚姻看成是一场交易,人家给多少,你就给多少,走一步看两步,生怕自己比别人多付出一点点,好像多爱一点就吃亏了。做人那么计较你不累吗?”
张璐接着说道:“我和你爸结婚前,他其实有一个相好,不过家里不同意,只好和我结婚。当初他也是一块铁来的,我还是慢慢地把他捂热了。我相信人心不是石头,也相信这就是我的命。而且我看得明白,你爸不是一个坏人,他值得我去捂,前半辈子也许我在付出,可是,这后半辈子,我和他就过得多好?要是没有你爸,我晚上自己连腿都捂不热,人生难道就不凄凉了?”
余莹望着水杯,轻轻说道:“我不能因为有可能的后半生,就把我的前半生给赌上。万一后半生我不幸福呢?”
“你都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是适合还是不适合?而且你现在离婚了,难道就不是赌了,难道就一定会幸福?都是赌,为什么不敢赌婚姻?”张璐拍了拍已经迷茫的女儿的手,站起身。
“妈,我知道你怕,可是,我和余晶不一样,我有钱,不需要依赖男人。”余莹知道母亲的担忧。
“余莹,我要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你自己细细去想一想了。我并不担心你离开程济后经济会出问题,生活的水平会下降,我只是担心你在追求根本就没有的东西,最后会一无所获而错过了自己的幸福。”
余莹坚定地说:“程济并不是我的幸福!”
张璐脸色一变,沉下心来:“是,程济并不是你要的那种幸福,但是在我的眼里,程济不是一个坏人,他虽然有不足,但是也是一个负得起责任的男人。你自问,程济有没有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你?”余莹知道母亲的意思,在她那代人的思想里,男人只要适合就很好了,于是,她沉默不语了。
张璐知道谈话没有什么大的用处,只好叹息着说:“余莹,你要知道过日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情情爱爱会变淡,可是,人品这个东西是固定的,你将来就会明白,找一个喜欢的男人并不是很难,而找一个人品好的男人不是很容易。余莹,别人说再多的话也没用的,还是要你自己明白。反正我是不支持你离婚的,如果你一定要离,我也没办法。但是,你自己选的路,自己去承担,我老了,帮不了你什么了,你好自为之。”
余莹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在茶楼里一点点地消失,心里的难过根本不是用撕心裂肺就可以形容的。母亲的背微微地弯着,那种苍老又无助的屈从,让余莹恨不得马上飞奔去请求母亲的原谅。
那些话,都是余莹没有想到过的。父亲的支持是因为深爱自己,母亲的反对也是因为深爱自己。男人和女人的看法有这么大的差异,那也是因为社会的定位分工不同所致。母亲说的也对,这一段婚姻自己也付出得太少了,而且母亲能看到的远处,正是自己还不能看及的。
母亲的话让余莹有一番新的考虑,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毕竟婚姻的结合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不仅是自己的父母,还有程济的家人,还有很多朋友、同事、认识的人。从表面上来看,婚姻就是一棵树,砍倒很容易,但是要把根给清理干净,那就是清理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就算是看起来再微不足道的小树,下面的根系都是庞大的。
张璐进城来,因为生余莹的气而住在余晶家里。所以,余莹第二天还得提前下班,买了好多东西去余晶家里哄母亲。
刚进门就看到冉冉穿着很短小的运动装在那里跟着电视跳操,一边跳还一边和姥姥说:“小姨那么年轻漂亮,又有本事挣钱,不喜欢就不要在一起嘛,又不是找不到好男人。姥姥,你何必这么伤心。”
余晶在一旁忙使眼色:“瞎说,你小孩子懂什么啊!”
“本来就是,小姨反正也不会没人要,只怕追她的人排成队。”
张璐本来已经够烦了,听到冉冉这么说,就骂道:“追追追,那些男人是什么好东西,没一个有你姐夫好。”
“切,谁说的。”冉冉差点就要把看到余莹和吴博荣的事情说出来了,幸好这个时候余莹进来了,她才收住话头。停了跳操,跑去搂着小姨说:“没事,我支持你,我站在小姨这边。”
余晶和张璐一起说道:“胡闹,快进去!”
冉冉吐了吐舌头,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就往里走,还回头和小姨说:“你要顶住战火啊!”
张璐还是不理余莹,余晶在一旁不好多说,反复说的就是凡事要考虑清楚,离婚后一个女人日子不是很好过,她自己就是例子,吃了很多苦头。
余莹的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听姐姐倒苦水的,这些苦水已经听了太多次,再听就已经泛胃酸了。余晶的悲剧是因为她自己经济不独立,又过早地生孩子,那些苦都只是因为依赖不上男人的苦,精神上和物质上,都得一个人撑。余莹又不能不摆出认真的样子,只好靠着沙发背,头稍歪着。
冉冉进了小屋子后,门没有关好,她站在桌边准备换衣服出门,一扭头就看到余莹带着无奈的表情微微垂着下巴,侧面正好衬着布艺沙发那大朵的墨绿的暗底牡丹,更是显得她整张脸美不胜收。但冉冉不是来欣赏小姨的,她心头巨震,这个侧面太熟悉了,脑子里像电火花一样闪过那天在街头看到路杰开车的那幕。那一幕重叠起来,那个车上的女子和这个沙发上的女子侧面居然是一模一样。
没错,那个抢走路杰的女人就是小姨余莹。
冉冉算是彻底明白了,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那个熟悉的侧面是小姨,但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连潜意识都阻止自己瞎想。冉冉的手腿冰凉,怎么能是小姨呢?小姨不是已经有了那个男人,而且还要离婚吗?那次在旅店里看到的那个男人,也长得很不错。小姨怎么会是这种人,为什么偏偏是路杰呢?冉冉站在屋里,心里升起了一股怒气,小姨和路杰都当她是傻瓜,所以才会这样瞒着她做这事。可是,她无条件地信任着小姨,把所有的心思都和她说,居然是她抢走了路杰。是小姨,那个满嘴说着大道理的女人,说什么路杰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对自己不屑地说“玩不起就不要玩”,原来她就是玩得起的女人。
冉冉感觉自己的世界像是被人投下了一颗炸弹,一下子全都碎成一片一片的,根本没有一块是完好无缺的。刚刚冉冉还在说,要支持小姨,现在心里马上就变成了,这种淫荡又虚伪的女人,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不行,她一定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件事情,就算是路杰不爱自己,但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亲人所背叛的感觉,根本不是冉冉这个年龄能承受的事情。她的心里充满怒火,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清楚,不然的话,她会发疯的。
余莹奇怪地看着余冉冉带着杀气,从自己身边冷哼而过,看也不看大家一眼就往外走了。她还对姐姐余晶说:“怎么了,冉冉又和哪个男孩吵架了?”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的命运里有一场已经埋好的定时炸弹,正进入着倒计时,随时可能爆炸了。
就算人生的路再怎么艰难,而每一天太阳升起时的样子都不会差很多。余莹的人生还是要继续,痛苦只是在胸口上的伤痕,血滴在心里,没有人看到。
而这个社会就是,哪怕你的内心再痛苦,只要没有死,就得挣钱活下去。当然也可以选择崩溃,可问题是崩溃之后的生活还在继续,并不是崩溃之后时间就静止了。冲动没问题,问题是谁来收拾冲动过后的烂摊子。
余莹的生活表面上和从前一模一样。白天去诊所,回家就是带孩子去楼下的公园玩。小宝的周岁生日已经过了,这一年里,似乎只是一晃眼就走过了四季。
她知道再过一些日子,李兰无论如何也会来看孩子,也许那个时候就是摊牌的时候。她是把孩子还给那个女人,还是请求那个女人把孩子留给自己?无论她怎么做,都是一把双面刀,两面都是寒光闪闪的利刃,无论如何都要伤人伤己。余莹知道逃避不好,但是除了逃避这一天的到来,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和程济的夫妻关系也进入到了个冷河时期,冷战,更或者说是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打破僵局。程济的生活遭到了破坏,他活得好好的人生突然失衡了,这让他不知所措。他习惯了按着轨迹来生活,但是,现在余莹的撒手和违规,让他不知道怎么保持这种平衡。
而生活的破坏,对程济当然是非常致命的伤害。他终于明白了男人的事业和家庭相当于自己的两只腿,任何一只坏掉都会是很重的打击,他不能在人生的道路上迈开腿大步地往前奔。而他从前认为那个完全没有问题的婚姻,却像是一夕之间起了变化。这变化的本因在哪里,他完全不知道。
李莫玫接到了程济的求助电话,这个时候她已经明白,在这个男人的心里,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故交好友。女人沦落到这个份上,就永远永远再没有什么激情可发生,而这样的友情,倒是可以平平淡淡一辈子下去。
这两人坐在咖啡吧里,看起来就像一对情人。但是李莫玫和程济都知道,不是,永远不会是了。
程济看着李莫玫说:“你气色很好,结婚还不错吧!”
“和结婚没关系,我本来就气色很好,是你们从前认为我不结婚就非得灰头土脸罢了。”李莫玫不高兴了。
“好好,怕你了。”
李莫玫看程济服软,嘴没那么硬了:“结婚不就是那么回事,看着时光流逝,等着变老变丑。”
“可是,看你等得蛮幸福的样子。”
李莫玫终于笑了:“是啦!过不了多久就要多一个小家伙出来给我添麻烦了。”
程济震惊:“这么快,你有宝宝了,几个月了?”
“才五十多天,你别用这种表情啦!看得我好像是怪物一样。”
程济笑了:“你不是说生孩子身材会变丑,你才不要生吗?”
李莫玫想到从前说过的一些蠢话,自己也感觉好笑,又不愿意认输,只好说:“不生孩子身材也会变丑,到了五十岁都会下垂,不生一样会老。”
“什么下垂不下垂,你轻点声。”
这两个像老友一样在那里笑着聊天,程济是真的为李莫玫高兴,她折腾到这个年龄,终于结婚之后,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她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且把这样的计划一步步地实施。她曾经那么的骄傲、美丽,而当她决定结婚,就马上要了孩子。
李莫玫知道,自己如果对生活妥协,那么,就要妥协得完整,不能再让自己别扭了。她怀上孩子之后,老公对她的疼爱让她又明白了一点,再激烈的生活,都比不上踏踏实实的日子来得舒服。那种韩剧一样的爱情,就像是模特走秀台上穿着的精美又炫目的服装,美不胜收,吸引万众目光;而真的下了台,回到生活中,谁都愿意穿着纯棉又宽松的衣服,在家里的沙发上舒服地看电视做自己。
李莫玫有了孩子之后,那种将来要人母的幸福感,带给她坚实的快乐,这样的快乐是摸得到的。是的,这样的生活,也许不像她从前要的那种,但是让她很舒服,她当然也很满足。
程济和她说了一会儿闲话,又把和余莹的事情和盘托出。
李莫玫思考了一会儿,很直接地问:“余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如果女人在外面没有人的话,应该不会铁了心非要离婚不可的。”
“有人,怎么可能?余莹,应该不会吧!她工作很忙的,我看她很正常。”
李莫玫气极败坏:“你看她,你什么时候看过余莹?你真的关心过她到底在过什么日子吗?就算她真有人,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程济好好地想了想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你的正常是指每天做饭、吃饭、做家务、每天出没在你的眼前吧!”
“那还有什么!”程济感觉自己被这些女人搞得头大,她们想要什么?想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难道就非得天天跟着她们后面情绪化地做出应付的招术?李莫玫还有余莹就不能消停一点,她们看不出日子就是日子吗?要爱情就不要吃饭了吗?程济就算是知道自己有错,但他真不知道怎么去把这个错补上。他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去改变一个成年人固定的生活模式?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像任何一个普通男人那样,在生活中遭遇了挫折的时候,在反思又得不到其解的时候,终于把满腔的怒火都撒到了对方身上。他感觉余莹现在就是不可思喻,无理取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句话就是,余莹在青春那会儿太平凡,现在青春要过了,就要拼了命地折腾。情绪化、神经质,什么叫不爱她?不不,是她不爱自己罢了。当一个女人不爱一个男人时候,她可以从他的身上挑出一百件缺点,当她爱的时候,那些缺点就是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