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窦宝珠先在落脚点好好修整了一番,确定妆容无误,哪哪都挑不出瑕疵了,才前往与许怀彦约好的地点。
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是东边最靠北的院子,这里景色最好,也清净。
不料许怀彦根本没有露面,只让佟寒接了她带给他的东西。
窦宝珠想硬闯的心思都有了,但佟寒尽职尽责,不放她进去。
窦宝珠差点咬碎了银牙,还得挤出优雅大度的笑容:“那世子先看着,我半个时辰后来取。”
佟寒客客气气地:“窦姑娘慢走。”
转身后,窦宝珠就变了脸。
许怀彦也太不够意思。
他在调查一桩旧案,时隔太久,知情人已所剩无几,父亲凌阳伯就是知情人之一。
但她父只是知情人,并不是亲历者,对当年的记忆并不深刻,所以许怀彦要想查到线索还得从父亲多年前的办案手记里一点点筛选。
所以才有了许怀彦近日频繁来伯府之事。
她今日以替爹爹给许怀彦送信的名义约的他,他却连面都不露,真是气人。
窦宝珠木着脸问迎面而来的绿翘:“都安排好了?”
绿翘说是:“婢子亲自去看过,表姑娘那边确定无误,已经通知了表公子过去。”
总算有点好消息,窦宝珠的脸色好了些,她朝许怀彦所在的方向努努嘴:“这边呢,确实是你亲自盯着的?”
绿翘语气笃定:“婢子确定。”
窦宝珠终于勾了勾唇角。
见过郑世恩丑恶的方方面面,她更加想离这个烂人远远的。可盯着长英侯府的人那么多,她不想再被动等着长英侯府权衡挑选。
于是,郑世恩给戚云晞准备的药她一分为二,一半给了戚云晞,一半给了许怀彦。
就算讨厌郑世恩,她不得不承认郑世恩还算会办事。
那药名为唤情香,阴毒又奇妙,单独服用或是闻到都不会起效,而是需要以花香为引,精明如许怀彦也很难察觉她动了手脚。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让丫鬟在戚云晞喝的水、吃的糕点都下了,戚云晞虽说她不用胭脂香露,可她用香料熏衣服的习惯害了她,她身上常年带有淡淡的桂花香,药效虽慢但一定会起效。
至于许怀彦那里……窦宝珠的脸上止不住绽出笑容。
经过这一阵的相处,她知道许怀彦的习惯,看案卷时会让佟寒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给他送吃送喝的都太奇怪,很容易引起他警觉,所以给他的药下在香炉里。
而他的药引是她。
为了今日,她可是用了足足半瓶香露。
一但她靠近他,他就会动情。
事成之后香已燃尽,相当于证据毁了,许怀彦一定想不通根源在哪里。
就算怀疑到她身上,她也很容易脱身。
毕竟她一个妙龄女子,又是去见心上人,用胭脂香露实在太正常。
到时覆水难收,本就有他们二人来往密切的流言在,侯府只能上门取提亲。
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可惜许怀彦压根不给她靠近的机会。
不过……窦宝珠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就算许怀彦不让她靠近,也不要紧,信被她揣了一路,自然而然会带上香味。许怀彦一旦打开信,香露会慢慢挥发,虽说会慢一点,但他避无可避。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防着别的女子进入他所在的院子,半个时辰足够发挥药效,她只要恰好出现在他面前。
最后看了一眼许怀彦的方向,窦宝珠迈入许怀彦南边的小院。
她吩咐绿翘:“戚云晞那边继续派人盯着,随时告诉我进展。”
***
戚云晞感觉快要热死了,尤其是前面,胀得厉害。
为了便于和晓荷汇合后换男装,她提前用棉布束好胸,比任何一次勒得都紧。
她感觉喘不上气,难受得快要炸开。
密密的细汗从戚云晞额间沁出,她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向门口。
她现在只想离开屋子,去河边吹吹风,在凉快的地方待着。
用衣袖拭去额间的汗水,戚云晞抬手去开门。
她尝试几次,紧闭的房门始终严丝合缝,戚云晞惊讶地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热意由内而外持续不断往外涌,戚云晞本能地去松衣襟。
这一刻她就是再迟钝也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热,而是有人对她使了手脚,想将她困在这里。
铺天而来的惧意裹住了戚云晞,她颤着声拍打门板:“放我出去。”
她很快发现,不论她如何哀求,原本答应任她差遣的丫鬟毫无回应。
不知名的热意继续烘着四肢百骸,力气也被蒸干了,豆大的汗珠不住从额上滚落下来,戚云晞的手脚也开始发软,意识也开始涣散。
“可是表姑娘在里面?”
戚云晞猛地惊醒,是郑世恩的声音!也猜到了这药的作用。
丫鬟已被郑世恩支使开,院子里再没有别人。
屋里没有回应,但郑世恩一点也不慌。
他想起丫鬟坚定的眼神,合起折扇,用舌尖顶着一边的腮肉,不掩眼中的淫.邪:“戚姑娘,我来救你。”
戚云晞浑身滚烫,重重咬了下舌尖逼自己清醒,忍着火燎一般的痛苦。
门外响起开钥匙的声音。
戚云晞满口腥甜,死死盯着对着门口:“滚!”
她还不至于天真到相信郑世恩真的会救她。
郑世恩无所谓笑笑,原来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表姑娘是个烈性子,竟然能撑到这个时候,他更有兴致了。
郑世恩不再耽搁,哼着小曲打开房门。
戚云晞口里的腥味更浓,她颤着胳膊拔下发簪全力握紧,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门的方向。
门打开了。
以防守的姿态站在门后的戚云晞晃了晃,以为出现的是另一人,差点丢开发簪。
电光火石间,舌尖的疼意唤醒了她。
这是郑世恩!
戚云晞狠咬着唇瓣不松口,她使出全身力气,直奔郑世恩那双得意洋洋的眼。
下一瞬,撕心裂肺的号叫在房门口传出来。
趁那人抱着头在哭嚎,戚云晞用力咬一下口唇,浓郁的腥甜唤醒了些神志,跌跌撞撞朝北门跑去。
戚云晞整个人已经被汗染透,毫不迟疑朝西边跑去。
仅剩的理智告诉她,这是伯府的地盘,这样的她不可能逃离窦宝珠与郑世恩的圈套,她只能往北逃。
可就算跑出去了又如何呢,她感觉越来越没有力气,像是踩在棉花里,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今日来清江池的人那么多,失去意识的她不知会做出什么羞耻的举动,说不定随时会遇到下一个郑世恩。
戚云晞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眼前一片模糊。
可即便如此,她仍舍不得跳湖自我了结,她活到如今很不容易。她更怕跳下去了不能一下子了结,被人捞起来后还要继续忍受痛苦。
越来越没有力气了,还很热,戚云晞舔了舔沾着鲜血的唇,撑着诚王府的墙,坚定地一点点挪到诚王府最近的门口。
然后用尽全力,整个身体朝门上撞过去。
丫鬟过,诚王府的别院里有暗卫,对擅闯的人只有一种处理方式,格杀勿论。
戚云晞认命地闭上眼,她只需要引来暗卫,就彻底解脱了。
出乎意料地,她没有等来解脱。
暗处没有飞来刀剑飞来,相反地,诚王府别院的后门竟被她撞开,整个人狠狠跌入诚王府的院子里。
剧烈地疼痛令戚云晞清醒了些,她掀开发烫的眼皮,重新生出微弱的希望。
能活着,谁又想死。
倘若暗卫没有发现她,等熬过这一阵,她还有生还的机会。
戚云晞爬起来,脚高步低往里走。
她整个人汗涔涔的,如同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迷迷糊糊中,戚云晞凭仅有的常识判断,若这院里有人,在正房的可能性大,她毫不犹豫拐入就近的西边厢房。
关上门,戚云晞连落栓的力气也没有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彻底瘫软在床榻边。
热力一遍遍冲击着戚云晞的神志,她不知这样会持续多久,身体甚至不受控制颤动,偶尔有一阵清醒的时候,戚云晞发现她不知自己何时脱了衣裙解开了衣带,身上只剩棉布与薄薄的亵裤。
戚云晞羞愤欲死,爬上床,用软绵绵的手抖开薄被,她只想将自己埋起来。
但这样并不会让她好受些。
直到晕晕乎乎间,她做了一场梦。
梦中,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也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那双眼不再冰冷,反而涌动着灼热,他眼里的火比在山洞时更旺,仿佛要将她燃透。
咫尺之外,许怀彦蹙眉看着床榻上多出来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但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戚云晞看见梦中的自己冲他绽出笑容:“你来了……”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戚云晞去够那只近在咫尺的手。
许怀彦调动最后一丝理智,避开。
戚云晞只觉得委屈,梦里的他还让她委屈,明明是他先招惹的她。
她知道,他不小心看了她也好,剥开她的衣裳为她吮毒也好,都是巧合,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举。
他并非故意占她便宜,她也从未怪过他。
纵使她对他有好感,却也没有想过要因此纠缠。
可是……戚云晞眼底渐渐弥漫起雾气。
是他提出要对她负责,是他主动提起上巳之约的,她才会生出与他长相守的想法。
戚云晞眼底的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凝成晶莹的泪珠,就那样巴巴看着他。
理智告诉许怀彦该离开此地,但脚仿佛生了跟,目光离不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鬼使神差地,略带哑意的声音伴随着戚云晞的泪水一同坠落:“可有婚约?”
戚云晞仰面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捺着唇角摇头。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问过,何必明知故问。
“要我帮你?”
他哑声开口,修长的手指捏住她柔腻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