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晋江首发

薛止微笑瞧着长玉,一时之间,这话竟叫长玉无法回答。

长玉沉默瞧着薛止,垂眸,淡淡笑了一声。

薛止凝眸瞧着她,半晌探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发旋:“好了,不必担忧太多,等回了盛京宫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笑意轻柔,“这人与人的眼缘,谁也说不好。宫里这么多的兄弟姊妹,我却偏生喜欢妹妹一些,许是瞧着妹妹与少年时的我相似吧。”

长玉不甚解他这话,仰脸蹙眉瞧着他:“我与三哥相似?”

薛止一听长玉叫他三哥,脸上笑容便格外温柔。他点了点头,微笑道:“是啊,妹妹与我少年时相像。”

远处门廊外传来脚步声响伴着燕草着急的说话声:“烦请太医快些。”

长玉循声扭头过去,正见燕草推开门急冲冲地进来,身后跟着背着医箱的太医。

薛止回眸见太医已来,便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瞧着长玉温声笑笑:“原也是在值守时半道上被你那侍女拉过来救场的,既然现下太医来了,我便先告辞了。长玉妹妹这几日着人好好收拾收拾,过后,高高兴兴地随着父皇回盛京。”

长玉仰头,对着薛止淡淡笑一声:“多谢三哥,我知道了。”

薛止点点头,不经意间瞥向长玉怀里的那只小狗,蓦然淡淡笑了一声:“妹妹从哪儿寻了这么一只小狗过来?”

长玉将怀里的小狗崽抱紧了,脸上泛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燕草在附近随便抱的,也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在行宫里若是被人瞧见了,它命就没了。我想着到底也是条命,就带在身边养着。”

小狗崽在长玉的怀里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哼哧哼哧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瞧着不远处的薛止。薛止也静静瞧着它,片刻后收了眼神,对着长玉微微一笑:“原是这样。”

长玉轻声应了一句“是”。

“燕草是个贴心伺候你的人。”薛止微笑着赞许道,“有它在你身边闹腾,你也能少些时候伤感。”

长玉笑了一声:“是。燕草,三殿下夸奖你,还不谢三殿下抬举?”

燕草赶紧迎合着长玉的话,慌忙冲薛止欠身道:“照料主子,合该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薛止微微笑了笑,“既然如此,长玉妹妹保重。”

“多谢三哥。”长玉应声。

薛止折身冲着门外的方向走去,临行前特意在太医身边停了停,“好好替九帝姬看看,应当开的补药,一味都不要落下了。”

太医惶恐应声,朝着薛止拜了一拜:“是。”

正巧让眉端了一盆热水从外头走进来,瞧着意欲往外的薛止,脚步顿住愣了愣神。

长玉端坐在榻边,眼神淡淡浮过去,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让眉,“让眉,你送三皇子出去。”

听闻长玉说话声,让眉才回身过来,赶忙应了一声是,放下手里的热水,恭敬引着薛止往外行了。

等薛止二人出门,燕草方才领着太医匆匆上前为长玉看诊。

太医简单为长玉脸上的伤口止了血,告知她脸上的口子不深,好好养一阵子就会愈合,另外又开了些能够养伤疤的外用膏药。等做完这些,方才为长玉把平安脉。

宫室当中的炭火烧得旺盛,坐久了便不觉叫人心底有些烦躁起来。

薛止之前将四面的门窗都紧闭了,窗下摔碎药瓶的地方渐渐挥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知怎的,长玉怀里的小狗崽越发地焦躁难安起来,一双小爪子不停扒拉着长玉的裙子。

长玉温柔地替它顺了顺毛,沉静的眉眼转过去,瞧着坐在一旁的太医。

太医已经替她把完脉,收了手回来,往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朝着长玉拱手道:“帝姬不过是这些天人太多伤心,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帝姬自己能把心中郁结的事情想开,想来就会大好了。”

长玉端坐在榻上,微微笑着将袖子拨下来,“有劳太医急匆匆过来一趟了,这里是些赏钱,权当是酬谢太医的辛苦。这段时日,肯往我这儿来的太医几乎没几个。”

太医抬眼,目光所及长玉的手心当中是一颗小小的金元宝,连忙道:“不敢,替帝姬看诊等乃是臣的分内之责,怎敢收帝姬的赏钱。”

长玉抬眸,淡淡与燕草对视了一眼。

燕草当即轻点了一下头,上前去接过长玉手心里的金元宝,满脸客气含笑地上前立在太医跟前。

“咱们九帝姬的心意,还万望太医收下。”燕草将那一颗金元宝往太医的手里塞。

“那……多谢九帝姬赏赐。”太医不安瞧着长玉,到底还是半推半就地接下来。

长玉慢慢笑了一声,“有件事情,还望太医能够帮个小忙。”

太医犹豫了一阵,慢声道:“不知帝姬有什么吩咐?”

长玉垂眸,静了静,问道:“想问太医一句,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叫猫狗修道以后受刺激,从而发疯?”

太医思索片刻,抬头道:“能够致猫犬等发狂的药倒是多……不知帝姬问这个做什么?”

长玉垂眸,抚了抚怀里的小狗崽,笑道:“我这里养的这只小狗崽,不知为何总是焦躁得很,我怕是身边用了什么东西叫它闻着觉得不舒坦,遂想问问太医。”

太医瞧了一眼长玉怀里哼哼唧唧的小狗崽,点了点头,“不知帝姬最近用了些什么药?”

长玉回眸瞧了一眼燕草,燕草会意,连忙回身,走至窗下摔碎瓷瓶处,弯身拾起一片还沾着药水的瓷片。

长玉瞧着燕草将那一片瓷片递给太医,垂眸慢慢说道:“这些天,我一直用着这瓶伤药治脚伤的扭伤,伤口时好了些,只不过每每用这药时,我养的这狗总是不安得很,只问道这味道便像是要发狂一般,所以烦请太医看个究竟,瞧瞧这药里到底有些什么,也叫我能安心一些。”

太医接过燕草手里的瓷片,轻轻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微微蹙了蹙眉。

长玉颦眉瞧着太医嗅药,问道:“太医可能从这香味当中察觉一二?可是因为这药的缘故?”

“这药挥发得快,味道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臣也不能很好决断。”太医犹豫着道,“只是,从这余香当中闻起来,臣只觉得隐隐约约有一股扶临散的香味。”

“扶临散?”长玉皱眉,“那是什么?”

太医将手里的瓷片放下道:“扶临散是从赤目狐的幼崽身上提炼出来的东西,带些香味,可以有合筋连骨的功效,时常给筋骨上受了很重伤痛的病患使用。只是,用这药须得小心身旁无猫犬等牲畜,这东西容易叫它们发狂。且臣听太医院的前辈说过,从前扶临散是在战场上给伤兵用的,药效虽好,可是用的时日久了对人的肌里却还是有一定的损伤,如今已经少有人用了。”

长玉攥紧了手,纤长的睫羽搭落下去,客客气气问道:“损伤?怎样的损伤?那太医能不能断定,我用的药里就有扶临散?”

太医沉吟道:“若是用久了,这扶临散沁入人的皮肉里,会叫人的脾肝受损,久而久而,使人短寿。只是帝姬问臣能不能断言,这药挥发了许多,臣一时也不能很肯定便认定九帝姬所用的药里必然就有扶临散。敢问帝姬这儿可还有这伤药?若是有的话,给臣一些时日,臣或许能断定出来。”

“若要这药,这会儿我这里也只剩了这么一瓶,还不小心给打碎了。”长玉淡淡笑了笑,“这样,等过几日,我再找人寻一些,届时给太医那儿送过去一瓶,还烦请太医好好替我看一看。”

太医冲着长玉拱手:“帝姬言重了。”

“我怪喜欢这小狗儿的,回回瞧着它难受,我心里也难受。”长玉弯唇笑了一声,抚了抚怀里的小狗崽,“太医若是帮我辨出这药是叫它难受的根本,也算是太医帮了我一个大忙,此后,我必然是要好生谢过太医一番的。”

“不敢。”太医冲着长玉拱了拱手,“一应的药膏和补药,臣都已经开好了方子在这儿,一会儿还请帝姬身边的人随着臣一道过去拿了药来。”

“劳烦太医了。”长玉微笑客气着,一面朝燕草招手,“随着太医过去一趟。”

“奴婢遵命。”燕草欠了欠身,随即领着太医往外,“您请随着这边过来。”

太医跟着燕草往门外走,正开门,碰巧与外头的让眉打了个照面。

燕草瞧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含笑请着太医往外走了。

让眉回眸瞧了一眼远去的燕草,这才回头进屋,在长玉的跟前欠了欠身道:“回九帝姬的话,三皇子殿下已经送出去了。”

长玉抱着怀里的小狗,抬眸瞧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倒是去了好一会儿,,辛苦你一趟了。”

“帝姬说什么客气话,倒是叫奴婢不习惯了。”让眉讪讪笑了一声,“原是三皇子殿下心疼您,拉着奴婢在门前仔仔细细交代了好一会儿,所以耽搁了些时候。”

长玉瞧着她说话,也不打断,只听她说完了,才转眸瞥了一眼不远处桌上的一盘子坚果:“那边留着一盘花生米也没人吃,我记着你就爱吃这个,留给你拿下去吃吧。”

让眉怔了怔,躬身浅浅笑了一下:“多谢帝姬疼爱,奴婢少时等燕草回来了再领您的赏赐,这会儿屋子里没人,奴婢先伺候着您。”

长玉瞧了她一眼,道:“不必了,这会子拿过来吧,陪着我说说话。”

见长玉这样说,让眉也不好再推辞,只称了一声“是”,便乖顺着回身,将一边桌上的那一盘子花生米端了过去,呈上给长玉。

长玉瞥了她一眼,朝床边的凳子别了别脸:“坐。”

让眉捧着果盘,有些惴惴不安:“帝姬,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做给外人瞧的,如今我这儿外人都已经走空了,还要给谁坐规矩瞧?”长玉和气笑了一声,“叫你坐着就坐着,这些天来,里里外外的叫你辛苦了。”

让眉捧着果盘,朝长玉欠了欠身,低声道:“合该是奴婢分内该做的。”说完这话,方才小心翼翼往后坐在了原先薛止的那张凳子上。

长玉微笑着朝她招招手:“来,坐近一些。”

“是。”让眉不知长玉要做什么,心底打起鼓来,拉着凳子往前坐近了一些。

“三皇子跟你交代了些什么?把你拖住了这么久?”待让眉靠近了,长玉便抱着怀里的小狗崽微笑地瞧着她。

让眉垂头,低声道:“三皇子说,如今安氏主子没了,您心里不好受,叫奴婢等时常须得多对您留心一些。还吩咐了,这段时日若是咱们宫里缺了什么吃穿用度上的东西,一应可以去找他,只要他能帮得上忙的,必然会帮着您。”

长玉垂眸,抚了抚怀里的小狗崽,逗着它玩:“三皇兄真是用心良苦,处处都为我思虑好了,连跟在我身边的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让眉手抱着果盘的手一瞬间微微收紧,垂首温顺一笑:“三皇子殿下一向对您很好。”

长玉点了点头,轻声道:“确实,这宫中再没有哪个兄弟如三皇兄一般对我这样亲和。”话说了一半,长玉微笑瞧着让眉,“三皇兄开府在外,不能时常回宫见,以后若是听闻三皇兄入宫,还叫你多替我往他那里走动走动。”

让眉一听这话,整个身体便犹如一根绷紧的贤,抬眸瞧着长玉忙道:“帝姬这说的是什么话……奴婢惶恐。”说着,将手里的果盘放至一旁,朝着长玉跪拜下去,磕头惶恐道,“奴婢怎么私下面见三皇子?这等僭越之事,奴婢自然是不敢的!帝姬明鉴!”

长玉垂眸,淡淡瞧着让眉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淡淡笑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让眉只躬身伏跪着,就是不肯起来。

长玉笑了笑,“你这样跪着做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事,何故这样紧张?赶紧起身吧,地上潮,别把那果盘放那儿。”

让眉的额头上沁了一层冷汗,低低应了一声是,方端起一旁的果盘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房里的炭火是不是烧得太旺了些?”长玉含笑问道。

让眉低低笑了一声,怯怯摇摇头:“还好。”

长玉伸手,从让眉的果盘里捏了一颗花生,没吃,只是放在手指间把玩着。

半晌,她抬眸朝让眉笑道:“怎么不吃?我记得你先前时最喜欢吃这个了,到哪儿都带着,如今冬日里我这东西少,旁的好吃的也没有,想着你进来辛苦,给你留了这么些,原本就想今天叫你拿下去吃的。”

“自是喜欢的,只不过当着帝姬面前,不敢造次。”让眉讪讪笑了一声,探手从怀里的果盘当中取了一颗花生米吃。

长玉静静笑着瞧着她:“如今你越发小心谨慎,倒是叫我觉得不习惯了。记得你初来我这儿的时候,人咋咋呼呼的,也没什么规矩,又总是帮着我,遂吃了不少苦头。”

让眉一面磕着花生米,一面低眉顺眼淡淡笑着:“彼时是奴婢不懂规矩,总是说些疯话,给帝姬添了麻烦。”

“你的忠心,我都替你记在心里,没一丝记错的地方。”长玉笑道,“跟在我身边叫你吃苦了,这些我都记在心里。让眉,这些时候你跟在我身边伺候,外头咱们是主仆,里头说话,我把你当亲信的姐妹一样,在我面前,你有什么好拘束的?”

让眉往盘子里抓花生米的手有些颤抖,她抬眸,眼神里分明就是藏不住的心事,却还装着强颜欢笑的样子道:“帝姬叫奴婢惶恐了,帝姬高贵,奴婢怎敢与帝姬攀附姐妹?”

长玉笑容越发温善:“你是我可信的人,我才敢这样对着你说话。”

让眉磕下一枚花生,放下手,半晌干巴巴笑了一声:“帝姬抬举奴婢了。”

“自然是信你才与你说这些话。”长玉淡声笑道,“你是素来不瞒着我的人,有什么话,我自然要与你说。这宫里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东西张什么样,我瞧多了,还能分不清楚?但凡若是叫主子存了疑心的人,在主子身边自然是活不长的,哪还能得主子的青眼?若是那等背着自己主子偷偷与外人勾结的奴才,在我这里,自然也是留不长的,温水煮青蛙,得慢慢叫她不知不觉地死了。”

长玉抬眸,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让眉。

让眉的脸色不太好,咬着花生米的时候,牙齿有些微微打颤。

长玉将手里那颗没吃的花生米放在一旁,两只手将怀里的趴着的小狗崽换了一个方向抱着,微微笑着瞧着让眉的眼睛,“就像是你偏爱吃花生米,我便得在这花生米里下毒,叫你吃高兴了,再叫你……”

让眉骤然惊惶将口里原本嚼着对的花生米吐出来,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拼命地抠着自己嗓子眼,用力想把之前吃下去的花生米吐出来。

长玉抱着小狗崽坐在榻上不动如山,垂眸瞧着让眉使劲抠着自己的嗓子眼,费尽力气想要将胃里的东西呕吐出来,眼神里有过一瞬间的冷意。只是很快,她便又面色如常温和。

“让眉,你做什么呢?”长玉垂眸扶着怀里的小狗崽微笑,“我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这话说着,让眉惶惶抬头瞧着长玉,一张脸上如同菜色。

长玉眉目含笑着,从一旁的果盘里捏了一颗花生米,慢条斯理地吃下去,笑盈盈道:“我就是与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当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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