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玉微微愣住,半晌方才垂眸轻轻“嗯”了一声,抬眸看了一眼陆嚣,又拧眉瞧了一眼背后的那一堵高墙,狐疑道:“世子怎么进来的?”
陆嚣回眸瞧了一眼墙,收回视线,眼神有些飘忽:“爬墙进来的。”
“外头风大,帝姬您还是进去与世子说话吧。”燕草扶住长玉。
长玉出神轻轻点了点头,随着燕草走了两步,又才转回脸来瞧着陆嚣:“世子也请进来说话吧。”
陆嚣原本还傻愣愣站在原地,一听长玉这话,半晌迟疑着点了点头,跟在长玉身后红着脸往屋子里走进去。
燕草把门关了,长玉径直往屋中走,落座到桌子旁边。
“世子请坐。”长玉朝着陆嚣客气道。
陆嚣的脸上泛着些不自然的潮红,他站在门边,听见长玉的话却半晌都没动。
燕草朝陆嚣笑着道:“世子爷,九主子请您坐呢。”
陆嚣探手摸了摸鼻尖,眸子垂着却没吭声。
长玉抬眸瞧了他一眼,知道许是陆嚣没好意思上来,又搭下睫羽,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声问道:“可是这屋子里太热了?世子脸上火烧一样。”
陆嚣立马矢口否认:“不曾!”
长玉喝了一口茶,方觉嗓子里润了一些。她抬眸瞧着陆嚣不知所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淡淡笑一声,长玉收拢了脸上神情,朝着对面的椅子比了一个手势请陆嚣坐下。
燕草见陆嚣没好意思坐,便上前笑盈盈请他:“世子爷别这样客气,这些天陛下生九主子的气,多亏您能过来送些东西,否则,咱们这儿便真是难过了。”
长玉默然听着燕草的话,倒是有些微微的惊讶。她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抬眸重新瞧着陆嚣,瞳眸里满是疑惑。
陆嚣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笑了一声:“不是什么要紧事。”
长玉垂眸,静默笑了一声:“原来这些天,多亏世子了。”
陆嚣原本要坐下去,听见长玉这话,屁股都没来得及挨一下凳板,腾的一下起身来道:“不是……我就是、就是想着那回御花园中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过意不去罢了,所以才想弥补一二……”
陆嚣这话越说越吞吞吐吐。
燕草瞧着他都忍不住笑出一声。
长玉瞧着他大高个儿却这般憨憨傻傻,倒是不觉有几分想笑:“世子为何总还揪着御花园的事情不放?如果是为这,世子早就不欠我的。那一日世子羞辱我,我却也打了世子一耳光,两不相欠。再则那一日临吉殿之下,世子舍身救我,我却还没向世子道谢。世子何来需要弥补我之处?”
陆嚣垂着头,眼神不自然地飘向一边,固执道:“我乃收归禁军当中,护卫帝姬是我的分内之责。不管帝姬如何想的,我心中过意不去的事情,就是过意不去。”
这话倒叫长玉觉得惹人发笑。她轻笑了一声,这才重新好好审视一眼眼前站着的少年郎。
明明是一张隽秀的脸,剑眉星目,合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可每次见着这个人,长玉却总觉得他像一只摇头摆尾的傻狗一样,总是犟着一口气不肯放下来。
初见面的时候,长玉的确不喜欢他,总觉得这个人太傻气。可是几番见面下来,却觉得这个实心眼儿的人有几分可爱在。
何况那一日临吉殿下,陆嚣对她有这样大的恩情,长玉也实在不好意思再拿冷脸对着他。
“总之,是我该谢世子的。”长玉起身来,朝着陆嚣的方向行了一个常礼。
陆嚣见她行礼忙起身上前,“帝姬不必!”
长玉却打断了他,淡淡笑了一声道:“那日临吉殿下的事情发生得突然,以至于世子救我,我却没能好好对世子说一声谢谢。世子说不喜欢心中有所亏欠,我也是如此。所以,世子便不要推脱我的这声谢了。”
陆嚣这才驻足在原地,勉强受了长玉的谢,可没等长玉礼行完,便急急上前搀扶了长玉起来,红着脸忙道:“别谢我了,你伤没好。”
“应该好好跟世子说一声谢的。”长玉淡淡笑了一声,“从前对世子多有些误会,是我眼拙。”
“帝姬没眼拙……”陆嚣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就算事情事出有因,我做得不对的地方惹恼了帝姬,那就是错的。只要帝姬再别生我的气就行……”
长玉笑了笑:“如今我在禁足之中,却唯有世子肯过来看我,我怎能还生世子的气?”
陆嚣顿时眼睛亮起来,笑道,“是么?帝姬真能不生我的气?”
“谢世子都还来不及。”长玉一笑,眼眸不着痕迹飘向陆嚣身后的门外院子的围墙处,“只不过,有些事情还得求问一声世子。”
“帝姬要问什么?”陆嚣皱了皱眉,认真瞧着长玉。
长玉垂眸:“院子外这么高的墙,世子是怎么爬过来的?”
陆嚣很认真听着长玉的问话,原本以为她要问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却没料到是问他爬墙这事儿,立马脸上紧张的神色舒开,眉目明朗笑起,话语之间倒有了几丝不着痕迹地得意:“就这么爬过来的啊,小事一桩罢了!”
“这墙这么高,能爬过来?”长玉蹙眉。
“能啊。”陆嚣肯定道,眉眼亮晶晶的笑,“这墙算什么,从前我在乡下的时候,爬的墙和树比这个高多了。就这墙,三两下的功夫,哪怕背着个人过去都没问题。”
长玉喜出望外,顿时伸手抓住陆嚣的手腕,抬眸欣喜瞧着他小声激动道:“世子可是说的真的?”
陆嚣的手腕被长玉这么一扣,他整个人都有些紧绷起来,脸上原本的笑也紧巴巴地收拢了,不知所措地瞧着长玉抓着自己手腕的小手,干巴巴地“嗯”了一声:“……是真的。”
长玉倏然扬眉笑起来,期盼地瞧着陆嚣:“背一个人过去也可以?”
“可、可以。”陆嚣只觉得脸颊上火烧一样的发烫,长玉抓着他的手,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动弹了。
“太好了。”长玉只觉得压在心口上的石头一下子都送了下来,她瞧着陆嚣,小声而诚恳地道:“世子,我从来不求人,可是今日,我求你一件事。”
陆嚣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脸颊发烫地瞧着面前长玉那张白净如雪的脸和秀丽晶莹的眼,魔怔了一样呆呆道:“帝姬要求我什么?”
长玉抓着陆嚣的手腕,急急道:“我求你带我出去,我想去临吉殿看一眼安贵嫔。”
陆嚣轰然一下惊醒,他皱眉瞧着长玉:“你要去临吉殿?可是……”
“帝姬,如今临吉殿各处都有人把守着不许人进出,您何苦再冒这个风险惹得陛下不痛快?”燕草急了,搀扶着长玉劝道。
长玉搭下眼帘,“……如今陛下就快要回盛京了,若是再不抓紧时候与安贵嫔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那难道要安贵嫔当真冤枉在这骊山行宫当中么?”长玉的手收紧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安贵嫔一个人。世子,我求你帮我,只要你能先带我出了这里,等出去之后,如何混进临吉殿是我自己的事情,事成与否,我都绝不会连累世子分毫。”
陆嚣的眉头蹙紧了,他瞧着长玉,慢声道:“我不是害怕你连累我。”
“那世子就帮我出去。”长玉仰脸恳切瞧着他。
陆嚣有些担心:“只是临吉殿如今看守森严,我怕你到时候惹出事情来,引祸上身害了你自己。”
长玉释然一笑,眉眼里落着几分寂寥:“安贵嫔如今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我能平安回宫,之后又能如何呢?”
陆嚣瞧着长玉眼眶通红,拧眉想了一阵,最后咬了咬牙道:“你别怕,我带你出去!”
长玉一愣,顿时抬头,瞧着陆嚣的眼睛当中有几分不可置信:“当真?”
陆嚣眉头紧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带你出去,陪着你进临吉殿去,只不过,你要听我的。”
长玉抓着他的手欣喜道:“只要能先出去这里,我听你的!”
“帝姬,这、这行吗?”燕草仍是放心不下,脸色焦灼,“我听人说,如今临吉殿守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若是过去被发现了,陛下责怪下来,您该怎么办?奴婢不能瞧着您往火坑里跳。”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燕草。”长玉回眸,朝着燕草淡淡笑了一声,“安贵嫔是我母妃,我不能叫她不明不白的就把这些委屈咽下去。”
“帝姬……”燕草哑然,“您真的要去吗?”
“去。”长玉肯定道,随即回眸瞧着陆嚣,“今晚可以过去么?”
陆嚣想了想,沉道:“今晚不行,临吉殿守备的人手多,这个时候肯定是进不去的。不过……”
“你快说!”长玉催促道。
陆嚣咬了咬唇,想了想,“临吉殿虽说守备森严,可也不是真混不进去。每日黄昏的时候,外头的人会进去给安贵嫔送晚膳,那会儿也许能够趁乱摸进去。”
“好。那就明日黄昏。”长玉抬眸瞧着陆嚣,恳切道,“多谢你。”
陆嚣瞧着长玉黑白分明的瞳仁,一时之间脸又噌一下红了,咳嗽了一声,“不必谢我……那个。”
陆嚣的眼睛往下看。
长玉一愣,顺着陆嚣的眸光过去,才想起来一时太过于激动,这个时候都还抓着陆嚣的手没放。
“世子见谅。”长玉慌忙松开了陆嚣的手。
陆嚣盯着长玉松开的手,眼底一时之间却浮上一层失落。
“无、无碍。”陆嚣侧过脸去,低声慢吞吞这么说了一句。
长玉看着陆嚣,真心诚意道了一声谢,“那明日黄昏之前,便有劳世子了,这个恩情,长玉记在心里。”
“不用。”陆嚣摇了摇头,又抬眸盯着长玉,“九帝姬好好保重身子吧,明日我会按约定过来的。对了。”
陆嚣话说一半,才想起袖子里放着什么东西,低头下去翻找了片刻,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过去给长玉。
长玉皱眉不解瞧着面前的这一个小瓷瓶,“这是?”
陆嚣没说话,只把那个小瓷瓶往她跟前又递了递。
长玉迟疑了一阵,才伸手接过来,拧开瓷瓶的封口,轻轻嗅了嗅。
她以为这大约是些什么丹药之类的东西,可是拧开之后里面飘出来的却是甜味。
长玉一时愣了,抬眸瞧着陆嚣道:“世子送的什么药?”
陆嚣伸手将瓶子接过来,倒了两颗在手里,“不是药,是糖。”
“糖?”长玉怔住。
陆嚣咬了咬嘴唇,“听说帝姬喜甜,我想着这里面没什么好吃的,所以今天才特意过来送一瓶子糖珠子。”
长玉瞧着他手掌心里那两颗圆咕隆咚的糖珠子,失笑:“谁和你说的?”说着转头过去瞧燕草,“你?”
燕草连忙道:“是昨日世子过来瞧您的时候问起奴婢您喜欢吃什么,奴婢素日只瞧着您爱吃豆沙糕,就跟世子说了……”
陆嚣有些难为情道:“我在行宫的御膳房里没找见哪儿有豆沙糕,你困在这里头出不去,我想着你身上伤没好全,吃药该难受,就只能先拿这个来给你凑数了……”
长玉将瓶子接过手里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捏着瓶子说了一声:“……多谢。”
“嗯。”陆嚣点了点头,摸了摸鼻子,“既然东西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长玉妹妹?”
陆嚣这话还没说完,隔间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扣门对的声响。
燕草最先反应过来,惊声:“三皇子?”
长玉一时也愣住了,回眸过去,陆嚣还怔怔站在她身边。眼瞧着薛止的身影就在门外,只一推门便可以进来。
叫陆嚣跑是来不及了,紧迫之间,长玉回首就抓着陆嚣的手腕,再推了燕草一把:“去迎三皇子进来。”
燕草没想到这个时候薛止怎么会过来,急得焦头烂额,赶紧地点头往门边匆匆过去了。
陆嚣瞧着长玉抓着自己的手,愣了半晌。
长玉回眸,朝着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燕草惶惶不安地过去开门,正要伸手拉开门,门却已经被外头的人推开。
燕草抬眼瞧见薛止那一袭玉龙府的枣红色装束,赶紧低下头给请了安:“三皇子殿下怎么来了?”
薛止垂眸瞥她一眼,温声和气地笑笑:“悄悄过来的,想着你们主子病没好全,瞧瞧过来看看。”说着抬眸往屋子里一扫,“九帝姬可好一些了不曾?人醒了没有?”
燕草连忙道:“主子醒了,多谢三皇子关心。”
薛止扬眉笑一声:“醒了?我进去瞧瞧。”
燕草忙不迭拦在薛止跟前:“三皇子……这。”
“怎么?”薛止脚步微微一滞,也不气恼,垂眸瞧着她笑道。
燕草咬着嘴唇,“殿下,如今主子惹了陛下的不快正在禁足当中,这关口您还是别见九主子,若是外头的人不小心传出去,倒是叫您在陛下面前为难。”
薛止不在意,微微一笑:“外头的人与我很是相熟,无妨的。倒是九皇妹,这些天来禁足于此,她身上的伤好些了不曾?我倒是担心得很,不亲自看看也放心不下。”
燕草的手不自觉地发抖,牵强笑着道:“三皇子多虑了,九主子很好……”
刚说这话,内屋后边传来重重的“当啷”一声巨响。
燕草被这一阵响动惊吓到,整个人差点儿跳起来,心里直念叨菩萨保佑。
薛止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燕草,又抬眸瞧着后屋,抬腿就走进去。
“三皇子……这不妥当!”燕草慌忙起身过去。
薛止却未曾理会她,只径直越过燕草往里走进去,脚步匆匆折过屏风,嘴角绕上一丝笑意。
“三皇子殿下!”燕草没拦住薛止的脚步,只瞧着薛止转过了屏风,吓得三魂七魄都没有了,赶紧追着跑上去。
可绕过屏风,燕草也傻了。
长玉半躺在铺着厚厚狐皮的贵妃榻上,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动作像是正探手费力地要取一旁小几上的茶盅子。
听见屏风旁的脚步声,长玉回头过来,瞧着薛止颇有些讶异,“三皇兄?”
薛止下意识将目光避开了过去,沉声道:“是我僭越了。”
燕草转眸瞧过去,但见长玉半躺在榻上,只穿着一件家常薄薄的单衣,胸前的衣襟未曾拉好,露出一痕雪白的肌肤,半边鸦青的发丝绕在脖颈边,抬眸怔怔瞧过来的时候,倒有了几分娇憨的媚态。
燕草一颗悬悬的心才算放了下去,整个人几乎都要吓得褪力了,勉强支撑着镇静,朝着别过脸去的薛止行了一礼,才立马上前,将长玉的衣襟拉好了。
“皇兄。”长玉又轻轻唤了薛止一声。
薛止这次才回过脸来瞧着长玉,谦雅面容上颇有几分的抱歉的意味,落座到长玉身边不远处的一把楠木椅子上。
“是我唐突了,听见里头的动静,还以为妹妹出了什么事。”薛止歉意笑笑。
长玉拥着被子笑了一声:“不怪皇兄,我正取杯子呢,只可惜离得远了些,一不小心就失手了。”
这话正说着,燕草给长玉递了一杯新茶过来,低声道:“九主子,这样的事情吩咐奴婢就好了。”
长玉接过茶盅笑了一声,“我是心疼你这些天照顾我,想着你不在跟前,就叫你好好休息一番。”
薛止坐在一旁,瞧着她们主仆二人说笑,也笑了一声,方转过头来问长玉道:“天寒风大的,妹妹躺在这儿,也不怕吹伤了。”
长玉朝他一笑:“锁了这么多天,实在闷得慌了,在这儿透透气也好。屋子里的炭火重,久了总觉得人脑仁发沉。皇兄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我如今在禁足当中,皇兄还是少与我往来得好,免得父皇知道了该不高兴。”
薛止温言笑了一声:“既然能进来,就肯定是父皇的意思。”
长玉捏着杯子的手不着痕迹地缩紧了,她抬眸,淡淡朝着薛止微笑:“皇兄这话什么意思?”
薛止沉默了一番,静静道:“父皇心疼你,想瞧瞧你好些了不曾。另外也是叫我与你说一声,两天之后要回盛京了,你身边的人也准备着些。长玉妹妹,回去之前,你好好在父皇面前认个错,别再惹恼他了。”
长玉只觉得脑海里一根紧绷的弦骤然断了,铮的一声。
“这……这样快就要回盛京了?”长玉暗暗攥紧了手心,面上涌出一个笑,“骊山风景秀丽,父皇不也是说想多留一些日子么?这么快就要走?”
薛止的睫羽搭下来,淡淡笑了一声:“到底有些事情计划不能及得上变化,听说杜国要提前入京了,所以父皇得快些回去、何况这回闹了这么几出,父皇也实在没有心思再留在骊山了。”他声音轻柔下来,“长玉妹妹,听皇兄一句劝,顺着父皇的意思来,别再提起一些叫父皇不高兴的人来,反而连累了自己。”
长玉捏着杯子的手不断用劲,手背上微微浮出青筋。
好不容易,她才咬着牙,逼着自己笑了一声出来。
“我知道了,多谢皇兄过来提点我这几句。我心里都有数的。”
薛止瞧着她,眼眸里似乎有几分可怜,他起了身,上前来几步,微微笑了笑,探手抚了抚她的额发,柔声道:“你能清楚,那便最好了。回去之后,好好与父皇说几句话,你是父皇的女儿,父皇不会不顾你。”他收回手,叹了一声,“瞧着你好些,我便也放心了。玉龙府的人那儿还有些事,我便先走了。长玉妹妹,你珍重一些。”
长玉垂眸下来,微笑了一声:“知道了,多谢皇兄。燕草,送一送皇兄出去。”
薛止将事情交代完,便起身往外走。
临走之前,他回眸来,又深深瞧了一眼盖在长玉身下的被褥。
“三皇子您慢走。”燕草送薛止到了门口。
长玉拥着被子坐在贵妃榻上,对着薛止回眸的目光,歪头笑了一声。
薛止触及长玉的笑眼,也淡淡回了一个笑,这才扭头过去,朝着宫室外走远了。
长玉听着燕草与薛止的脚步声越发远,眸光才缓缓收了回来。
她紧紧捏着手里的茶盅,一脸沉静,掀开了被子。
被子里,陆嚣躬身缩成一团躺着在长玉身边没动弹,一张脸烧得简直黑里透红,眼见长玉掀开被子,连忙慌手慌脚地下了床。
陆嚣瞥眼去瞧长玉,她坐在他身边,一双眼睛里里空荡荡的,不知在出神想什么心事。
半晌,她看过来,低声道:“明天,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知、知道……”他磕磕巴巴道。
陆嚣只觉得自己像是风寒发烧了一样,整张脸烫得吓人,从长玉的榻上下来,几乎是落荒而逃往着院外跑。
长玉甫一抬眸去看,却只见少年人的身影灵巧翻过高墙,一溜烟儿的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