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礼的房间就在她隔壁。
今天车程有些长,贺临礼早早进了房间,贺知意听完母亲的叮嘱才作分别。
酒店房间十分整洁,也很宽敞,进门甚至可以看见一个大型落地窗,贺知意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隔绝了窗外混杂的光源。
卫生间所需的东西都准备齐全,贺知意自己带了洗漱用品,她对一些沐浴露过敏,但这件事母亲并不知道,她自己也没提过。
淋浴的水温相比家里要热一些,还在贺知意的接受范围,她整个人泡在浴缸,热气氤氲,脑子里又不由闪过今天车里贺临礼的模样。
也许贺临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相处。
贺知意心想,或许她可以试着主动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有可能的话,以后真的能成为一家人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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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来,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环节就是野炊。
怀城边郊有一处森林,是个很适合城市中忙忙碌碌者闲暇时间前往的地方,有人会特意到林中走走,或是直接在这里扎营几天。
来这里野炊也是父亲的提议。
食材是事先订好的,一家人离开酒店的当天就有人带着食材一起前往林中,经过往的人介绍,他们在林间挑了一个很空旷的地方。
但车到不了终点,东西还需要他们自己带过去。
几人下车,父亲拉开后备箱,将需要的东西都取了出来,父亲首先唤来了走到不远处的贺临礼,并将一个大包递给了他。
贺临礼没说话,将包单手捞到肩上。
“知意,你拿一下这个吧。”
在一旁候着的贺知意接过了母亲递过来的一个小包,剩下的东西父亲跟母亲分走一部分,额外还有两个人跟着他们一家人一起,东西便算是都带上了。
父亲在前面带路,约莫走了几分钟路程,他丢下包,转身对其余的人招呼:“到了,就是这儿。”
跟来的两人按父亲的要求将东西放下,后便原路折返,贺知意四处看了看,这个空旷的区域可以生火,只有他们一家人,野炊的过程也影响不到他人。
父亲打开了贺临礼那个包,从里面取出一些工具,见父亲拼拼凑凑的,贺知意也知道是什么了。父亲要在这里搭建居住所需的斗篷。
母亲正收拾着别的东西,贺知意上前搭了手,唯独贺临礼站在一旁没动,但不过一会儿便听见父亲叫他。
“临礼,会扎帐篷吗,给你徐姨和知意再扎一个。”
贺临礼闻言,皱着眉头,一脸不耐。
贺知意见状忙接过话:“父亲,我来吧,我可以的。”
贺临礼瞅了她一眼,抱着手寻到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贺知意不在意,自己寻到另一部分搭建帐篷的工具,照着父亲的流程拼起来。
父亲那边先好,便直接来帮贺知意,等帐篷都扎好了,二人又走到母亲那边帮忙。贺知意心情有些微妙,即使知道是贺临礼自己不愿意动,但这种场景仍像“冷落”了他。
她自己也不喜欢这样。
食物弄好的时候贺临礼还是没过来,父亲连着叫了他几声无果,便准备起身给贺临礼送去,不曾想被母亲叫住。
“让知意去吧。”
父亲显然理解了母亲的意思,贺知意自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她端着事先准备好的食物,朝贺临礼那边走去。
即使母亲是有意让他们亲近,即使她昨晚刚劝过自己,她还是不愿意过近地接触贺临礼。她能察觉,贺临礼从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很不开心。
可她猜不到他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那么不愉快,也许是父亲叫他给自己都不喜欢的两个人扎帐篷,所以又加重了不悦。
她双手端着餐盘,递给端正坐着的贺临礼,贺临礼瞥了她一眼,没接。
“吃一点吧,晚些可能会饿。”
贺临礼站起了身后,双手插兜,朝着父母那边走去。
贺知意手里还端着给他送来的食物,看着他冷着脸把自己撂在原地,尴尬的无所适从,心底还泛着微微的酸涩感。
她还以为,他们是可以缓和关系的。
隔了一段距离,贺知意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但看贺临礼转头看她的样子,他应该是被训了。
母亲见她不动,远远朝她招手,贺知意又端着那盘食物折回来,贺临礼见她过来,简单吃了两口就起身。
“没什么胃口,你们慢慢吃。”
父亲训了贺临礼几句,但没有阻拦他离去,母亲在旁边打圆场,只有贺知意端着先前贺临礼不要的食物默默地吃,母亲大概察觉她的心思,往她盘中又添了点。
父亲替贺临礼打圆场。
“知意,临礼打小就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贺知意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不会的。”
贺知意听见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她吃完了,同二人说完,也自行离去。
她循着贺临礼离开的方向走,走了一会儿看见贺临礼的身影,贺临礼不知道在看什么,站在原地发呆,听见身后动静后回头,突然皱起了眉。
“你来干什么?”
贺知意被问住了,要说为什么跟来,只是她下意识的决定,但她其实想跟贺临礼谈一谈,她也做好了会以不愉快的结果收尾的心理准备。
“那个……可以谈一谈吗……我们。”
她那清澈的眸看他时,总带些怯生生的味道。
贺临礼没说话,贺知意权当他默许了。她朝他走近了些,却把头低了回去,再次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小了几分。
“那个,以后他们在的时候,可以、可以假装好好相处吗?”
贺临礼偏头,勾着唇,戏谑重复一句。
“假装好好相处?”
空气中都是沉默,气氛慢慢变得尴尬起来。贺知意以为他不同意,已经有要放弃的打算了,不曾想听他突然冒出一句。
“别总是低着头跟我说话,烦得很。”
她一愣,抬头看他。贺临礼还在盯着什么看,没有太在意她的样子。贺知意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嗫嚅道:“对不起。”
贺临礼转头,对上她的视线,又皱了眉。
“也别装哑巴,说话大点声。”
她显然有被他的暴躁吓到,甚至朝贺临礼鞠起了躬。
“抱歉,以后会注意的。”
贺临礼没想到贺知意会有这种蠢行为。
他朝着路边的树枝踢了一脚,插着兜转了身,贺知意又只能眼睁睁看见他把自己撂下,一个人离开。
贺知意不由叹了口气,为自己争取不得的一次交谈。
“你听话点,我就考虑一下。”
贺临礼跟她隔了好一段距离,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贺知意听得清清楚楚。她没等到他细致的说法,便再看不见贺临礼的身影。
什么嘛……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
夜晚很快到来,又到了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吃饭的时候。
这次贺临礼主动搭了手,甚至吃饭的时候也没让人请,也许是之前没吃好,他明显吃得漫长些,父母吃完准备消消食,二人先去走了走。
剩贺知意待在一边,安静看着贺临礼的一举一动。
边上的两盏灯将用餐这个小小的范围得明亮,贺临礼微微低着头,吃得专注,拿着筷子的手,像一节节白皙的玉。
贺知意盯着看,不自觉发了呆。
“别对着我发情。”
贺临礼停下动作,神情带些嫌恶,冷不丁嘲弄她一句。
像是整个人被抛进寒冬腊月的冰窖,贺知意浑身涌上阵阵恶寒,与此同时也有一股名为“羞耻”的燥意翻涌,她涨红了脸,红意一路蔓延到脖颈。
她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突然蒙上一层雾气。贺临礼没再说话,却看见她逐渐泛红的眼眶,还有眸中渐渐盈出的晶莹。
他低低“啧”了一声。
贺知意又把头深深低了下去,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紧握成拳,但这次说话的声音不低。
“是我的问题,很抱歉。但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她不得不承认贺临礼的好看,也深知他对她的不喜,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贺临礼口中听见这么恶劣的话语。
贺临礼不甚在意,早已经起身,慢悠悠朝着帐篷走去。空气中隐隐起了风,将他末了说出的冷冰冰的话语带来。
“没有最好。”
“看你也没那个胆。”
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温热,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贺知意低埋着头,哽在喉咙的那股酸涩难以消解。她再一次败给了自己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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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出行只是短期,期间母亲那边收到电话催促,父亲也思量着自己的工作,一家人在外聚了不过几日,便集体返回。
回来的那天下起了暴雨,母亲在前面庆幸返家的时机刚好,贺知意一直偏着头,车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叫嚣,窗玻璃上的雨水像块巨大的布,挡住她全部的视线。
自那晚过后,她跟贺临礼好像又恢复了老样子。
但贺知意也记住了贺临礼的话,不低着头对他说话,说话声音大些。母亲跟贺临礼本就是尴尬的相处情况,如果她也跟贺临礼不对付,只会让母亲更为难。
贺知意默默收回视线,看到了开车的父亲。她跟贺临礼不合,贺任夹在中间多少也会不好过吧。
到家的时候也是晚上了,父亲带着一家人在外吃了晚餐,回来后各自去休息,贺知意进了房间,径直瘫在床上。
贺临礼,拜托了,好好相处吧。
至少,还是一家人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贺临礼,现在就这么不会说话,你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