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下来,已经十一点半,门口的两个小卖部都关了门。秋晟回到家,用水壶煮水。
他关掉空调,打开窗子和风扇,天气不热。
角落的猫粮盆里,一粒猫粮都没有剩下,狸花猫不在窝里,也不在床上。
秋晟见到书架前的地上躺着五本书,走到书架前,狸花猫胁迫五本书给它让了位。
把书捡起来,秋晟稍微收拾了屋子,把猫放进猫包里。水烧好了,他泡一杯咖啡,坐在门口等。
少女很快下来,她在三楼和二楼中间的转角平台上停下,秋晟走出去,将门合上。
门发出声响,少女继续往下走。
她右手拿着盲杖,左手放在扶手上,刚开始几步走得很快,但到了每段楼梯的下半部分,就小心起来,她先用脚尖去探,确定前方是台阶还是平地。
走路是一件精细的活动,稍微一点儿意外就是摔倒的下场,将台阶以为是平地会出事,将平地以为是台阶也会出事。
终于到了楼下,前方吹来凉爽的晚风。
楼道两边放着不少自动车,虽然外面不远处就有车棚,可一旦楼道两边空了,一定会有一辆电动车补上。
年纪大的人,是觉得电动车放在楼下更放心,年纪轻的人是懒得走到车棚。
秋晟可以扫除别的障碍,但对这些电动车没有办法。
少女把盲杖抓在右手上,左右扫动,盲杖轻轻撞击在两边电动车的车轮上,帮少女确定行走的空间。
出了楼道,少女把盲杖抓在手里,手背在身后,用对一个盲人来说,十分嚣张的步伐往前走。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在微风下晃动。
明晚不知道会不会下雨。秋晟有些担心,下雨天出门太不安全。
少女走到柏油路上,踩踏地面的感觉变化,她转身往左。
交汇路口的路灯下有一颗枝叶茂盛的树,灯光透过树叶,变成星星点点,洒在地上,少女走过,光的碎片在她的身上游动。
阴影处,一片黑影动了动,秋晟往那里看,分辨出是一个人,不知道对方站在路边的树下做什么。
收回视线,秋晟走到少女的身边。
感觉到了要拐弯的地方,少女放下盲杖,她已经快要错过转角,秋晟正在想要怎么提醒她。
用盲杖触出两边是柏油路,前方是泥土,少女纠正偏离的航线,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最令人担心的是鹅卵石路,旁边就是漆黑的河流。
秋晟紧跟在她身边,如果她不小心跌倒,他就会立即抓住她的手。
少女知道这里的危险性太高,老老实实的用盲杖。
盲杖触到第一个石凳的时候,她停下来,坐在上面。
“”
这里是河的南侧,他们之前去的都是最北侧。
秋晟放心下来了,看来少女不是非去那边不可。如果下雨,就让少女在楼道里玩猫吧。
他打开猫包,摇醒睡着的狸花猫,狸花猫不高兴的叫了两声,走到少女脚下。
少女抱起它,抓出猫粮喂。
她把盲杖放在凳面和凳背的空隙中,往左边挪了挪。秋晟在她的身旁坐下。
他望着少女,少女两手交替,快速的摸猫的后背,猫昂着头。她们看起来都很开心。
少女的脸上没有表情,秋晟想要捏住她的脸颊,拉出一个笑容来。
一道光在旁边的坡道亮起,是一对穿着睡衣的中年夫妇走来了,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天。
少女听到声音,不安的抬起头,往左边看,摸猫的手掌也停下了。
秋晟伸出手指,在盲杖上敲了一下,表示他在。
少女抱住腿上的猫,往秋晟的方向移了移。
走来发的夫妇面色和蔼,略微发福的身子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少女看不到,她只能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对她来说,是两个未知的生物靠近了她。
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少女低着头,手放在身侧,触到盲杖。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听觉上。秋晟想到和少女一起看的动物世界里,竖着耳朵听四周动静的兔子。
少女又往秋晟的方向看。
犹豫片刻,秋晟将手放在少女的手旁,两人的指尖相触。
秋晟知道,少女是因为不能确定他还在不在,所以总是往他的方向看。
少女先是吓了一跳,猛地扭头向秋晟的方向,随后安心下来,她用右手继续摸腿上的狸花猫。
两夫妇到了石凳前,他们这才发现了凳上的秋晟和少女,丈夫盯着两人看,眉头皱起,似乎在疑惑他们凌晨坐在这里做什么。
妻子笑着推他,让他快点走。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树影里,手机手电筒的光离开了坡道。
秋晟收回手。
少女没有反应,她挠狸花猫的下巴,狸花猫抱住她的手臂,咬她的手指。
虽然知道狸花猫不会真的咬下去,秋晟还是有些紧张。
等狸花猫松口,少女放开它,拍了拍它的屁股。
狸花猫走下少女的腿,爬到秋晟的腿上。
秋晟将它装进猫包,他以为少女要走,少女又坐了五分钟,站起身。
两人在路灯下前进,秋晟看着少女,感觉有些不同,但又没感觉出什么不同。
靠近居住的楼,秋晟见到了一个身影,对方站在路灯下,盯着少女。少女走过路灯,踏上石砖道,进了楼道里。
秋晟远远的,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扭头向旁边的身影。
郝乌萌抱着手,她从楼道收回视线,瞧秋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
秋晟没说话,他想郝乌萌来这里做什么。
“是谁的任务?”郝乌萌的声音飘散在寂静的夜里。
“不是。”秋晟回答。
“那是因为她触发了你手册里的某种机制?”郝乌萌看着秋晟的眼睛,脸上看不出情绪。
“抱歉。”秋晟说。郝乌萌问的,正是他当年和郝乌萌相处时做的事情。
郝乌萌顿了顿,问:“你喜欢她这种?”
“我不知道。”秋晟想了想,说。
郝乌萌不是一个坏女人,秋晟一度以为她会和顾德佑一样。
郝乌萌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笑起来:“我明白了,她的确比我可爱一些。”
秋晟盯着她远去的背影,他不太明白郝乌萌想要什么。是顾德佑说的余情未了?可提出分手的明明是她。
他不明白的事情多了,这只是其中一件,放下这件事,他迈步往前。
他抬起手,和少女手指触碰的,是中间的那根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