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车往城南方向开,从把家里的东西打包好到下车,陈暻的大脑仍然一片混沌。
“陈小姐,我们到了。”
杨然走在前面为她打开车门门,她轻声谢过,随后跟着一同进入了一幢独栋别墅前。
她打开手机地图,惊讶于纪明阳是怎么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到方位这么好的别墅同时,也顺便查了一下自己酒吧的位置。
还好离得不是很远。
“陈小姐,不用担心,您现在已经是纪夫人了,上下班的话,纪总已经安派了专车接送。”
杨然大概是瞄到了她的屏幕,笑容和善地补充。
陈暻对这个称呼还是感到有些别扭,此刻又回想起纪明阳的话。
只是商业联姻的话,有这么快同居的必要吗?
她实在不知道他口中的“恪守本分”的界限该在哪个位置。
想着杨叔的话还没应,她闷闷地摇了摇头:“我自己有车,酒吧也就在附近。”
杨然见状不多废话,叫来几个阿姨安置好陈暻的行李后,领着她把别墅内外介绍了个遍。
“纪总有时候也会把工作带回家,所以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三楼书房亮灯的时候,请不要进去。”
他介绍完最后一处后,陈暻站在二楼,将屋内富丽堂皇尽收眼底,张口欲语又止。
曾经陈家最辉煌的时候,她也会站在家中的栏杆前俯看宴会上的众人,而当时的纪明阳甚至都不配出现楼下的人群中。
可五年后局势一转,她成了寄人篱下的那一个。
杨然眼尖地发现了她的情绪波动:“如果您还对装潢饮食有什么特殊要求,纪总和我吩咐过,全按照您说的来。”
“没有、没有……我很满意。”
她连忙摆手,犹豫着试探:“纪明……纪总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纪华集团上市之后一路走好,现在又多亏了陈小姐家的帮扶,自然是蒸蒸日上。”
想问的似乎没有问到。
但迟疑了片刻后,她只是笑笑:“那就好。”
两人不再多言,顺着楼梯下楼,纪明阳却正好从门外进来。
他步伐很快,边走边脱着外套,在看见陈暻和杨然的时候,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显然,他也正在适应家里多了个人的事实。
“杨叔,替我准备套新衣服,我今晚有约。”
他迅速恢复原来的表情,将脱下的外套顺手交给杨然,视线探究地看了看陈暻后:“你也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
“我?”
陈暻不解:“什么宴会啊?”
“是,家宴。”纪明阳没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随口问了句:“她的东西都已经放好了吧?”
“放好了。”
杨然随着纪明阳上楼,而陈暻在听到“家宴”的时候,心跳悄然增快。
“常用的东西放在床头柜子第一层。”
“好。”
纪明阳和杨然吩咐间,已经走到楼上,回头看见陈暻还杵在原地皱了皱眉:“愣着做什么,上去换衣服。”
陈暻感觉耳尖有些发热:“你的家宴,我也要去吗?”
尴尬的氛围僵持了片刻,纪明阳转身,表情无奈地开口:“这虽然只是一场交易,但是场面上的东西需要你来维护。”
他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冰冷道:“你如果不明白联姻的人该做什么,最起码懂什么叫照做。”
纪明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任何起伏,陈暻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威压。
“好”,陈暻低下头。
她直到听见他冰冷话语的时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的“纪总”,早已和初识时的青涩少年划分开来了。
——
第一次认识是在学校周围的歌厅。
那时社团组织聚餐,她作为会长逃脱不掉,只好在途中随便找了个借口,逃到了顶层透气,没想到这儿居然还有个和她一样的“逃犯”。
少年靠在栏边仰望天空,指尖夹着还未燃尽的烟,身形高大,眉目俊秀,身上还穿着歌厅的工作服。
年久失修的铁门打开时发出不小的动静,两人四目相对时,陈暻惊得把嘴巴张成了个“o”字:“你是……”
纪明阳忽然慌张起身,拉住她躲去了天台后隐秘的小窗台附近。
半掩着的玻璃门挡住两人,也模糊了外面的视线,还被纪明阳遮着的陈暻只听见门外传来几人脚步的动静,不时还能听见人声:“会长人呢?”
少年纪明阳探头看着外面的动向,伸手无意识地捂了捂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别出声。
陈暻直勾勾盯着那对眨动着的纤长眉眼小声回复:“嗯。”
几人待了没多久,没找到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纪明阳反复确认了几眼,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背脊都舒展了不少:“不好意思啊,我们歌厅内不让抽烟,我担心老板发现,说我来这旷工扣钱。”
“没关系。”
陈暻笑盈盈地弯了弯眼睛:“不过可以先把你的手松开吗?纪明阳学弟。”
纪明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捂在女孩唇上,迅速弹开:“抱歉。”
他的语气镇静,但凌乱的呼吸暴露了真实的心境:“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陈暻饶有兴趣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咱们学校大名鼎鼎的大一优秀新生代表,我当然记得。”
印象也不止是停留在那一面。
A大大一来了个长相出挑的清冷学弟,这事儿开学没几天就传遍了整个金融系。
作为A大出了名的风流人物,陈暻自然也慕名在几个朋友的起哄下,一块儿去看了新生典礼。
本来当是来看个乐子,没成想见着纪明阳第一眼,就再也挪不开了眼。
瘦高的少年眉眼俊朗,气度翩翩大方,清爽得像末夏的晚风,吹红了陈暻的脸侧,开出几朵小小的红花。
朋友们的唏嘘声不停,说陈大小姐这赤果果的视线,是要把京城盯开春了。
陈暻嗤笑一声把他们轰开,但众人闲不住,又当场拉个群打赌,猜纪明阳多久会被陈大小姐给拿下。
陈暻作为京城赫赫有名的制药世家的独女,漂亮、洒脱,身边永远不乏追求者,也是A大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大伙也是头一回看到陈大小姐对一个人这么来电。
大学时期最不缺的就是闲心。
陈暻在众人的催促下也来了兴致,推了两千块下在了“三个月”的赌注上。
但兴趣归兴趣,这个叫纪明阳的学弟不知道是不是活唐僧转世、还是人形信号屏蔽器。一转眼都一个月过去了,别说追了,她连个联系方式都没套出来一星半点。
本就是一时兴起,她本来就是没什么耐心的人,这么一个月的消极打压,算是把她仅有的兴致消磨没了。
她都打算放弃那两千找点别的娱乐项目,没想到纪明阳就这么直接送到了自己面前。
近距离看他的时候,只觉得比当初那一眼更惊艳。
长眉浓睫,黑眸深邃,不知道是不是在歌舞厅兼职的缘故,身上似乎还有股飘忽的黑檀木熏香。
陈暻感觉心口有股燥动的火在重燃,纪明阳却已经起身打算离开:“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们和店长没发现,不代表我会给你保密呀。”
纪明阳的脚步一停,陈暻坏笑一声:“这样,我不去告密,你给我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纪明阳的眉头微皱,视线嫌恶:“想说你就去说吧。”
“那我不为难你了。”
见他准备走出去,陈暻连忙起身站去他面前,张开双臂将他拦住,视线停留在他手上未燃尽的烟上:“这个我能抽吗?给我找一根呗,就当是收买我了。”
纪明阳看向自己的烟顿了顿,陈暻竖起手指发誓:“保证受贿办事。”
他犹豫着盯着不依不饶的女人,最终还是决定妥协:“倒是可以……”
他从包中取出一支香烟点燃,两指夹着将滤嘴送过去的时候,手却愣在了空中半天,上下隔空比划了好几下,总觉得哪个方向都不大对劲。
陈暻暗笑一声,按住自己的长发低头,就这纪明阳的手张开嘴直接将那段滤嘴含住。
温软的唇无可厚非碰触到了指间,那只手十分明显地抖了抖。陈暻悄悄抬眸,满意地看见纪明阳的瞳孔颤动,白皙的脸上瞬间染上些许绯红。
然而还没等她得意多久,刺鼻的烟味迅速盈溢鼻腔,没沾过一丝烟的她立刻就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你怎么……”
纪明阳吃惊,心情复杂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下烟,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顺了顺背:“你没抽过?”
“不、我会……咳咳!”
纪明阳的手一僵,沉默良久后,陈暻终于缓过神:“哎呀,你别这么盯我啊,要不我现在学?”
纪明阳瞪着她的表情愤慨,好几次要说什么又忽然闭嘴。
最后只留下句闷闷的“疯子”,就匆匆离开了天台。
那天回了家,晚上睡觉前,陈暻反复想着天台上纪明阳的反应,和那时他几乎红到快滴下来的耳朵。
终于,当她一次又一次地控制不住笑出声的时候,她从床上坐起,给朋友发去了信息。
“上次那个赌注,我再加十倍,改一下规则。半年之内,我要追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