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从此以后我要和别人度过这漫长的一生了。
但为何想到终生不渝四个字,
我只会想起你。
晚上,陆尘埃换好衣服准备去蜉蝣时,接到了骆翘的电话。
骆翘说,这次情况不太乐观,莫天赐恐怕真的难逃这一劫,明天就得返回警局配合调查。
陆尘埃缠绕着包包带子,不知道说什么。
骆翘岔开话题,问她,你晚上干吗?
去蜉蝣。
行,那我晚点去看你。
好。陆尘埃挂了电话,一路上她想着莫天赐的事。
大三结束那年,她当面跟大家承认了莫天赐这个男朋友,之后,她趁暑假偷偷离开了永城。
她没想到的是,莫天赐竟一直跟她跟到了F市。那时她非常仇恨厌恶这个人,甚至有时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但莫天赐却没有一点自觉,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租房子,他死皮赖脸地睡她客厅的沙发上,她找工作,他在家打游戏,但每天回家便能看到他买好的饭。
在离开魏星沉之后,她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也有痛哭失声的夜里,她求莫天赐放过她和魏星沉,但莫天赐都是冷漠以对,一遍遍地跟她说,他喜欢她。
但她不需要他的喜欢!
当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哭也无法改变莫天赐的心意后,便不再理他。
但她时时想着脱离他的监视。终于,有一晚一个小偷潜进了她住的房子里,幸好莫天赐在客厅,他和小偷扭打了起来。
陆尘埃报了警,那天警察来调查时,陆尘埃直接将莫天赐指认成了小偷的同伙,莫天赐有嘴说不清,最后被先行拘留。
而陆尘埃趁莫天赐被拘留,连夜带着行李逃出了F市。
所以,重逢后,莫天赐曾咬牙切齿地对她说,还没有人敢利用完我再甩掉我,陆尘埃,你是第一个。
撇开莫天赐对她的执念,他并不算一个坏人,起码在他们一起住的那些夜晚,他从未用过任何下三烂的手段对付她。
在和小偷搏斗的那晚,他也是将她的安危放在首要,让她躲在房间里关上门,不准她出来。
她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莫天赐,这不关自己的事,他只是吸毒贩毒,做了坏事才会被抓。这是他的报应,不关她的事。
但内心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那是魏星沉不择手段地报复,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到蜉蝣时,蜉蝣依旧红灯酒绿,人影摇晃。不过几天没来,她都觉得有点不太习惯了。
泡泡依旧妖娆,玫红色的裤子,荧光黄的上衣,一扭一扭走到她身边,斜着眼睛问,姐们儿这几天去哪儿出台了?
听到泡泡的话,她有种生还人间的感觉。
许久没见的陈烁也在,他一个人在喝闷酒,看到陆尘埃说,尘埃,唱首歌听吧。
听什么?
随便。
陆尘埃想了想,放下包,去后台拿了吉他走上台。昏暗的灯光下,她拨弄着吉他开始唱。
当时我们听着音乐/还好我忘了是谁唱 谁唱
当时桌上有一杯茶/还好我没将它喝完 喝完
谁能告诉我/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当时如果留在这里/你头发已经有多长 多长
当时如果没有告别/这大门会不会变成一道墙
有什么分别/能够呼吸的/就不能够放在身旁
看 当时的月亮/曾经代表谁的心/结果都一样
看 当时的月亮/一夜之间化作今天的阳光
谁能告诉我/哪一种信仰/能够让人 念念不忘
当时如果没有什么/当时如果拥有什么/又会怎样
当时如果没有什么,当时如果拥有什么,又会怎样?陆尘埃重复着最后一句旋律,却又像是问自己。
一曲完毕,她有些怅然。陈烁在台下鼓掌,好,再来一首!
平时来蜉蝣的大多相熟了,也起哄地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陆尘埃浅笑,正在思考下一首唱什么,角落里突然一个黑影冲上台,在所有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黑影扬起手里的瓶子对着陆尘埃倒了下去。
一瓶液体倾洒而下,陆尘埃庆幸自己的嗅觉还算灵敏,她很快分辨出浇了她一身的液体是啤酒,而不是硫酸之类别的玩意儿。
黑影趁她呆愣之际,一把抓过她身前的话筒,扬起高昂的女高音对她开骂,贱人!小三!破坏别人感情!抢人男友!你去死吧!
说着扔下话筒,一头朝陆尘埃撞去!台下的泡泡跟陈烁都被吓了一跳,正准备跑上去阻挡,说时迟那时快,有一个身影比他们更快地挤到了陆尘埃身前,先是一把将陆尘埃护在了怀里,接着大手一挥,一把抓住黑影的脑袋丢了出去,撞向陆尘埃的黑影发出一声惨痛的叫声,倒在台边。
莫天赐!泡泡星星眼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英雄!拉着跟莫天赐一起来的骆翘嗷嗷乱叫!好帅啊!骆翘白他一眼。
这时,蜉蝣的保安也都赶了过来,扭起地上的人。
大家这才看清黑影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生,穿着土气,眉眼土气,头发乱得像鸟窝。
陆尘埃疑惑地看着她,不顾莫天赐的阻拦,顶着满身酒味走上前,一字一顿问,我何时抢过你的男朋友?
女生对着陆尘埃吐了口口水,呸!你没抢我的男朋友,但你抢了蓝大的男朋友!你会有报应的!现在全国最大的论坛都在人肉你!
女生冷笑,我只是来为蓝大报仇的其中一个!以后将有无数人来找你!别以为有人护着就可以为所欲为!贱人!你不会……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声抽断女生的话,骆翘站在女生面前高傲地收回手,声色俱厉,你说谁是贱人?你再说一句!
她刚刚跟莫天赐进蜉蝣就觉得不对劲,拨开围观的人群便看到了这一幕。本身在陈烁的地盘上她不想闹事,但有些人真是给脸不要脸!
蓝大?嗬,终于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女生一时被气势逼人的骆翘扇蒙了,只能呆呆地看着骆翘。
但几秒她恢复神智后,立刻像古代那种愚忠的死将一样,不甘示弱地再次朝陆尘埃大骂三声,贱人!小三!婊子!然后站起身猛地朝桌边撞去,还好旁边的保安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在陈烁的眼色下,将她拖走。
陆尘埃站在原地,耳边还回荡着刚刚女生的辱骂,她气得浑身哆嗦,脸色苍白。
她有想过她跟魏星沉未来日子里所有的关系,朋友,前女友,恋人,甚至是朋友的朋友,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在别人眼里,她竟然成了他爱情里的第三者。
而且,想起女生刚刚用在她身上的词汇,她长这么大,从没想过这些词汇会跟自己有牵扯。
先去后面换下衣服吧。莫天赐低声说。说着,不待她同意,便环着她躲开众人探究的眼神。骆翘和陈烁也跟着走到了后面的休息室,泡泡虽然也很想看莫天赐,但不得不留在前面收拾残局。
到了后面的休息室,莫天赐站在门口,让骆翘带着陆尘埃进去换衣服。
他站在门口问陈烁,刚刚那个女生说全国最大的论坛人肉尘埃是怎么回事?
我最近也没上网,等会儿我去查。陈烁答。
过了一会儿,骆翘把他们都叫进了休息室时,他们发现陆尘埃没有换衣服,依旧满身潮湿地坐在那里,骆翘冲他们轻轻地摇了摇头。莫天赐心疼地看着蜷曲成一团的陆尘埃,眉峰冷峻。
陈烁也不耽搁时间,立刻打开电脑搜索。
陆尘埃沉默地移到了陈烁身边,企图看搜索,莫天赐却拉开她。
她固执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天赐,莫天赐看着执拗的她,最后没办法,只得让她一起看。
陈烁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艾而蓝和陆尘埃的名字,第一个链接果然是国内知名论坛的头条热帖。
原来这个帖子两天前便发了出去,两天前艾而蓝对外宣布和地产男友分手,大家本是在扒她分手的事件,扒着扒着,下面开始有人爆料说艾而蓝被小三插足。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为艾而蓝愤愤不平,还有些热情粉丝开始热血地人肉起来,插足艾而蓝的小三是谁。
不过一天的时间,陆尘埃的资料和住处便被爆了出来,甚至上面还有陆尘埃打了轻度马赛克的照片。
帖子被全国各大论坛轮番转载。再搜索,竟然还看到有娱乐电视台也在播报这件事。
我操她大爷!骆翘霍地站起身,操起电话开始拨号码,我他妈今天一定要找艾而蓝来,谁他妈都别拦我!我这辈子最恨人玩阴的!
陆尘埃坐在原地低着头,她好像失聪般,不管大家说什么,她都听不到。她只是觉得寒彻心扉地冷,就算莫天赐将外套披在她身上,也没有一点温暖。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再次闻到血腥味。
莫天赐看着她出血的嘴唇,走到她身边,捏起她的下巴。他太了解她了,她喜欢用这个蠢方法舒缓难过。
她冷漠地看着莫天赐,莫天赐却置之不理,伸手强掰开她咬着嘴唇的牙齿,面无表情地将手伸在她咬破的唇下说,想咬就咬我。
陆尘埃看了莫天赐一眼,眼神里清冷依旧。
莫天赐却笑,眼神里浮现着不辨悲喜的光,他说,你不是恨我吗,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有今天。咬自己出气多不划算,要咬就咬这里,要……
他话没讲完,陆尘埃已经狠狠地扑到他扬在空中的手上,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骆翘跟陈烁都冷吸一口气,他俩看到莫天赐的手指顿时涌出鲜血,莫天赐却哼都没哼一声。
陆尘埃脱离莫天赐的手后,挑衅地看着他。莫天赐却笑了,陆尘埃刚刚咬的位置恰恰是他的无名指,血迹蔓延后,他的无名指上像戴了一枚戒指。
他开心地扬着手说,这是你送我的第二份礼物,从前你捅我的那刀是我们的定情礼,这枚戒指……我真高兴,这个世界上都没有第二枚。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地擦掉血迹,别有深意地盯着手指看了看,笑了。
骆翘跟陈烁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心酸,就算他们一直以为陆尘埃这个名字旁边挂的一定是魏星沉,但那一刻,他们都深刻地感受到了,莫天赐对陆尘埃的爱并不比魏星沉少。
就算他的爱执拗,带着玉石俱焚的毁灭,但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无畏,却也让人钦佩。
他们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艾而蓝戴着帽子和口罩低头走进来,魏星沉仿佛保镖般站在她身边掩护地推开门。
骆翘看到艾而蓝噌地站起身,打量着艾而蓝的装扮,阴阳怪气道,哟,我都忘了你现在是腕儿了,怪不得约你都难如登天。
骆翘,你约我我来了,为什么你还是要对我这么刻薄?艾而蓝摘下口罩平静地看着骆翘,眼睛有些红红的,仿佛刚哭过。
骆翘一听艾而蓝冠冕堂皇的话,立刻怒了,我刻薄?地球上这么多人我他妈怎么不对别人刻薄,只对你刻薄?我再刻薄也光明正大,你呢?天天躲在暗地里跟只老鼠似的算计别人你不累吗?你阴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登峰造极了,念书时你自编自导追魏星沉,现在能耐了,直接煽动粉丝来替你使坏,你说你这人怎么总一肚子坏水。
骆翘,你说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侮辱我?艾而蓝被骆翘的话激怒,瞪着琉璃般的眼不甘示弱地看着她,嘴唇轻抖,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天底下最大的受害人。
你做了什么?哈哈。骆翘不怒反笑,一把揪住艾而蓝把她扭到电脑前,指着屏幕上的新闻,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啊!陆尘埃是你跟魏星沉的第三者?这么好笑的笑话我真是第一次听说,艾而蓝,你这几年漂亮了,心肠也歹毒得赶上白雪公主她后妈了!你别以为网络上几句屁话就能颠倒乾坤!
我没有!这不关我的事!艾而蓝争辩。
你没有?骆翘气急败坏,转身指着浑身湿漉漉的陆尘埃,对艾而蓝破口大骂,你粉丝都踢馆到蜉蝣了,你他妈还敢说没有!你知道人家都骂尘埃什么吗!贱人小三婊子!你承担得起这些称号是因为你做过!但尘埃没有啊!凭什么她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
艾而蓝看看骆翘,转头看看一直眼神漠然的陆尘埃,忽然跑到她身边,唰地蹲下身,拉住她的手,仰头期期艾艾地看着她说,尘埃,你信我,我没有!我真没有做过这些事!三年前是我傻!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现在!我……说着艾而蓝的眼泪忽然如缤纷的雨珠落了下来。
她拉着陆尘埃的手边哭边说,我知道我三年前做了错事,离间你跟星沉,所以我一直愧疚,这几年就算和星沉在一起,我都觉得那些时光像我偷来的,所以你回来后,我真的想把星沉还给你。加上星沉对我说,他对你还有感情……前几天,我对媒体宣布我们分手的消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
嗬,还……骆翘冷笑。
算了。陈烁走上前拉了骆翘一把打断她,或许真不是她做的,现在舆论的方向基本不受人引导。
骆翘没有吭声,只是抬头冲陈烁使了个眼神,点了点门边从进来便一直未吭过声的魏星沉,他站在一片暗影里,笔直得如一棵白杨树,却感受不到他的喜怒。
跟了魏星沉这么久,陈烁下意识地明白这一刻的魏星沉身上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但他依旧了然地走上去,低头对魏星沉道,星沉,尘埃她……
魏星沉打断陈烁的话,他从暗影里走出来,看了看跪倒在陆尘埃身边的艾而蓝,看了看一直默然的陆尘埃,看了看一直坐在陆尘埃身边眼神闲散的莫天赐,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沉默地走到陆尘埃身边,艰难地开口,尘埃,你没事吧?
从魏星沉跟艾而蓝一起进屋的那一刻,陆尘埃便觉得不对劲,直到魏星沉开口问她第一句话,她所有的彷徨不安终于落到了实处。
竟然是这样一句轻轻淡淡的问候,好像她在路边跌倒,他如一个过路人般对她多问了句,你没事吧?
陆尘埃轻轻地摸了摸口袋,那里装着戒指的盒子还让她硌得慌,她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含蓄沉默的人,是几天前跪在地上殷切地向她求婚的人。
他将戒指如朝贡般放在她手里说,如果哪一天,你决定原谅我了,把它戴在你的无名指上,我会一直等着你。
他还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娶她啊。原来他所谓的一辈子,不过短短一瞬。
陆尘埃笑了,这个笑在这一刻有些诡异和不合时宜,但她无法抑制自己笑出声。
她高傲地站起身,看着魏星沉。她不介意他和艾而蓝之间的纠结,她不介意自己被人泼了酒被骂小三,她甚至想让自己不介意三年前他的放弃。
在他举着戒指向自己求婚的那一霎,就算表面不动声色,可她的心早已溃不成军。
这一切都仅仅因为她爱他。就因为她爱他,爱得世人皆知,爱得失去自己,他就可以肆意地伤害她吗?
思及此,陆尘埃只觉万箭穿心,五脏俱焚。
她如日本武士抽刀般,决绝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艳艳的装着戒指的盒子,朝魏星沉重重扔去,扬声道,我没事,我当然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那盒子顺着魏星沉的西装滚了下来,落在地上碎裂开,像一个大笑的嘴巴。里面一枚熠熠闪烁的戒指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陆尘埃看着那枚璀璨遍体生寒,从今以后,她和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裹紧自己,转身对身后的莫天赐说,我们回去吧。
那一瞬,她仿佛老了十多岁,声音里全是疲惫和抑郁。
骆翘看着这一幕眼圈红了,她想上去与魏星沉理论,却被陈烁拽住,陈烁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骆翘怔了怔,低下了头,她明白陈烁的意思,她跟陆尘埃再亲如姐妹,感情这回事,外人却也插不得手。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莫天赐扶着陆尘埃离开了房间,骆翘和陈烁也相继离开。
整个包厢只剩下悲喜难辨的魏星沉和跪坐在地上的艾而蓝。
艾而蓝从地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魏星沉面前,从地上捡起那枚钻戒,再抬起头时,眼泪顺着精致的下巴滑落。她抚摸着戒指,看着魏星沉笑得一脸凄凉,她说,就算是尘埃不稀罕的丢弃的东西,我也视若珍宝。她不要我要。
说着,她将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抬头轻轻地看着魏星沉,语气几近哀求,星沉,我没尘埃高傲,没尘埃聪明,可是我不需要你担心,且能助你事业一臂之力,能全心全意地陪你共度一生啊!
她走上前握住魏星沉的手,星沉,只要我们像以前一样在一起,流言不攻而破,尘埃一定会没事啊。
魏星沉看着艾而蓝,是,她不似陆尘埃,陆尘埃心直口快,性格利索。而艾而蓝,看起来温柔无害,却满腹心机。
就像此刻,她每句话都是柔弱可怜,一心求和。但他却明白,句句背后都是毒箭。她太明白他的死穴是陆尘埃。
他站在原地衡量着,在今晚来蜉蝣前,艾而蓝去找他,她给他看网络新闻,当他看到陆尘埃的信息被爆到网上时,眼球差点爆裂。
他死死地掐住艾而蓝的脖子把她逼进墙角,双眸凌厉,道,你是找死吗!
艾而蓝却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目光圣洁,她说,星沉,我发誓这不是我做的!我也是刚看到便来告诉你!
魏星沉一把推开她,打电话准备让人删除,艾而蓝却疯狂地拦住他,哭着问,星沉,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就算钳制了论坛,但你钳制不了新闻!你钳制了新闻,你钳制不了微博!你就算钳制了微博,但你钳制得了网络,舆论,人们的嘴吗?
魏星沉的眼冷了冷,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我不可以,你可以的对吗?你可以告诉所有人尘埃不是小三!她才是我爱的人!
艾而蓝听到这话像受了重创,她一步一步倒退,捂着胸口伤痛欲绝,星沉,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从尘埃走,陪在你身边的人就是我,可为什么到现在我都没暖热你的心?从尘埃回来,我便知道你不再属于我,你说分手,我接受。可为什么现在你对我还这么残忍?星沉,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尊啊!她是你爱的人!难道我要去告诉别人这三年来陪在你身边一千多个日夜的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身吗?
魏星沉看着满脸泪痕的艾而蓝,她眼神里的委屈让他不得不移开视线。他知道,这几年她发展得很好,就算背后有他的帮助,但她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就跻身到国内一线主持人的行列。
她现在粉丝百万,走到哪里都不用再看别人脸色,唯独对他,她一直都小心隐忍。
可是为了陆尘埃,他不得不逼自己开口,苍白道,你忘了吗,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我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帮你完成你的梦想,你帮我去拿我被握在莫天赐手里的把柄。现在我们两清,我请你再帮我最后一次,你开个价吧。
艾而蓝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星沉,她哭着说,星沉,你以为现在的尘埃还是几年前的尘埃吗,你们都变了,你以为你们还能回到从前吗?就算她现在原谅你,但以后你放弃过她的这件事,她不会再计较吗?你比我更了解尘埃,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啊,这会成为你们一生的暗伤啊!
魏星沉艰难地挥手制止了她的眼泪道,你是聪明人,不要说些没用的,你还是开个价吧。
艾而蓝看大势已去,抹了把眼泪,止住哭声,瞪着娇艳的双眼看着魏星沉,一字一顿道,好,我开价,我会开新闻发布会告诉所有人,尘埃不是小三,她是你最爱的人,条件是你娶我!
不可能。魏星沉想也不想地拒绝。
艾而蓝笑了,仿佛魏星沉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内,她悲哀地说,那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你这次就算恨我,将我从现在的位置拉下来,我也不怕,什么都不能阻挡我爱你的一颗心!
在前一刻,魏星沉确定他这辈子都不会娶艾而蓝,他身边的位置,他说过,只为一个人保留,不管她答应不答应,他都会为她保留。
但当他看到浑身湿漉漉的陆尘埃的那一霎,才突然惊醒,他不是十七八岁时那个只凭义气解决问题的毛头小子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悲的事实,就算他现在略有所成,每天觥筹交错,来往于这座城市的上流社会,可在陆尘埃被泼啤酒,被人在网上人肉时,他依旧无能为力。
生活不是言情小说,他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势,没有一手通天的权势!他无法扫荡整个网络,无法禁止市民舆论!
他只是一个商人,他能做的不过是以条件交换条件!
陆尘埃,以我的终身幸福交换你的一生无忧!这如何不值得!他望着艾而蓝手上璀璨的戒指,心中悲伤得透不过气。
那本该戴在他最爱的女子手上的,是他特意定做的一款戒指,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终生不渝。
尘埃,从此以后我要和别人度过这漫长的一生了。
但为何想到“终生不渝”四个字时,我只会想起你?
魏星沉的心口一阵阵钝重地疼痛,眼前起了一层白色的水雾。
星沉……艾而蓝拉着他的手臂,满眼通红地看着他。
你记得开发布会。他吐出这几个字后,没有再看艾而蓝一眼,走出了蜉蝣。
他没有回头,所以他不知道,他走后,艾而蓝从包里拿出了化妆镜,对镜子照了照通红的双眼,撩了撩头发。
她刚刚的悲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浮现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拿出手机,发短信,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很快,那边回了过来,一切办妥。接着,那边发了一个视频过来,艾而蓝点开。
赫然是今晚蜉蝣酒吧的场景,陌生女生泼陆尘埃酒后,骆翘冲出来啪啪地扇了她两巴掌,声色俱厉道,你他妈敢再骂陆尘埃一句,我骆翘让你今天死在这里你信不信!
艾而蓝没有再看之后混乱的场面,她满脸笑意地关了手机,只这一句话,便万事俱备。
从蜉蝣出来后,莫天赐把陆尘埃送到了骆翘家。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直到骆翘家楼下时,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陆尘埃看着眉目冷峻的莫天赐,心情复杂,曾经她对他避若洪水猛兽,却没想到最后能依靠的竟然是他。
就算他明天即将返回牢狱配合调查,但这一刻,陆尘埃不得不承认,他给她的安慰竟让她有些感动。她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张张嘴却说不出。
莫天赐笑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快上去吧,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
那一刻,看着莫天赐的微笑,感受着他抚摸她头发的温柔,陆尘埃有些呆愣,她差点以为此刻的莫天赐是曾经的魏星沉,他看着她,眼里倾盆的温柔。
她鼻子一酸,立刻转身朝楼道跑去。
那天,不知道是因为受了惊还是受了凉,她回去后,果然发起了烧。
烧得头昏脑胀,一塌糊涂,骆翘要送她去医院,她却拖着骆翘的手像个小孩一样大哭大闹,最后骆翘没办法,趁她睡着的时候打电话喊了医院的同事。
幸好同事说陆尘埃只是感冒发烧,只不过比较棘手的是一直高烧不退。而陆尘埃又执拗地不愿吃药不愿挂水。
同事摇头说,翘,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人求生意识强烈,就算得了大病也可以战胜病魔多活几年。但有的人如果一心求死,小小的感冒便可以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
同事走后,骆翘抱着烧得满脸通红的陆尘埃大哭了起来。
她说,陆尘埃,为了一个魏星沉你值得吗!你他妈的以为整个世界都围着魏星沉一个人转的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都是白做的!
陆尘埃看着骆翘,捂着胸口,满眼泪花,她说,翘,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骆翘拍着她的肩,陆尘埃,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他妈的更想哭。
明明是你先哭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吃药,烧得跟傻帽儿一样。
骆翘,你说,没了魏星沉,以后我还会幸福吗?
当然会幸福!你那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追你的男人车载斗量!你忘了吗,泡泡姐说给你备着大批青年才俊任你挑!就算没了魏星沉,我赌你明天照样歌舞升平!
真的吗?陆尘埃听到骆翘的话破涕为笑。
真的真的,祖宗,把药吃了吧。骆翘舒了口气。
陆尘埃点了点头,就着骆翘端的水,把药塞嘴里吞了下去。
你看,这世上能给你勇气的只有闺密,就算你是一坨那啥,她也能大言不惭地把你夸得像朵彼岸花。
那几天,陆尘埃一直在骆翘家住,骆翘说家里网断了,给她买碟看。
其实她知道,骆翘只是怕她看到什么不高兴,所以把网掐了。不过她还是特高兴地跟骆翘报了几部自己想看的韩剧和小说。
泡泡和陈烁一起来看过她,给她带了很多好吃的。她觉得自己真像在骆翘家避难的难民,吃喝睡玩,不问世事。
泡泡一听说了她跟魏星沉的事,当时就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特妖孽地指着里面各色男子照片说,来,闭上眼随便挑一个吧!你的大事就包姐姐我身上了!
陆尘埃吓得连连摆手,这些我都降不住!陈烁在旁边笑得差点撒手人寰。
那几天骆翘的电话特别多,还经常不在家,她问骆翘怎么回事,骆翘说,她想让她爸帮忙搞定莫天赐的事,但她爸搞不定,所以她跟她爸吵了起来。
可陆尘埃听着骆翘的口气和对话,又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直到三天后,她高烧退了,跟骆翘一起出去吃饭,在车库却没有看到骆翘那辆MINI。
她问骆翘怎么没见她的车,骆翘说借给一朋友开了。
她也没在意,两人打车到咖啡厅吃东西。上菜的间隙,她去了趟卫生间。
卫生间是所有秘密乱飞的发源地,但陆尘埃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听到让她恨不得抽自己耳光的秘密。
她正准备起身时,听到外面进来的两个女生幸灾乐祸地议论。
嘿,你刚过来看到骆翘没?
看到啦,都这样了还敢出来吃饭。她现在不光在本市风光,还风光到全国了。
嘿,大小姐的胆量无人可及。不过说实话,平时都是大小姐教训别人,看到大小姐被别人教训也还挺爽的。嘿,你看到前几天大小姐的车被人刮成什么样没?
那又如何,反正她家里有钱,大不了换一辆,不过她爹快被网民骂死了。
谁让他女儿说话那么牛,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不牛怎么会被人砸车。呵呵。
话说回来了,她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家这样搞?
听说是为了朋友,她那朋友是小三,插足艾而蓝和她男友,艾而蓝你知道的撒……
啊,真的假的?
嘘!
两个人的声音在卫生间渐行渐远,陆尘埃缓缓从卫生间走出来。
怪不得最近骆翘鲜少在家,泡泡跟陈烁又经常欲言又止,还有骆翘跟她父亲的电话气氛那么诡异,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骆翘背负了本该由自己背负的流言蜚语!
她脸色铁青地回到位子,骆翘看到她笑着招呼,快来,你的牛排来了。
她盯着骆翘,定定地问道,翘,你的车呢?
怎么了?骆翘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不正常,干笑着掩饰道,不是跟你说了借给朋友了吗?
借给什么朋友了?什么朋友会把你的车砸了?
谁告诉你的?骆翘大惊失色,却依旧试图掩饰,谁跟你开这么大的玩笑,你别被人骗了,来,快吃东西,你都几天没好好吃一顿了!
骆翘!陆尘埃愤怒,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不是经常跟我说出了什么事要一起面对吗?为什么现在却不告诉我实话!
骆翘看纸包不住火,终于收起嬉皮笑脸,放下刀叉,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尘埃,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这么担心,我比你更难忍受委屈和侮辱,今天我受的,明天我一定会让她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尘埃看着骆翘,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她说,你怎么那么傻!谁让你像个愣头青一样跑上去替我担!
哎呀,别哭,别哭啦,不是我要替你,是别人把我爆出去了!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不是天意嘛!骆翘拍着她的手,大大咧咧地安抚着她,快吃东西,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对抗贱人!
她看着骆翘不在乎的笑脸,又是一阵伤感。
陆尘埃觉得她自己这小半生,最大的一笔财富便是身边有这样一个不离不弃的朋友。
她跟骆翘吃完饭,走到餐厅门口,竟然碰到从楼上下来的魏星沉和艾而蓝。
魏星沉仍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表情淡然,衬衫优雅。艾而蓝戴着帽子和一副大墨镜。
看到她跟骆翘,艾而蓝很热情地打招呼,尘埃,骆翘,你们也来吃饭?
那一刻,陆尘埃不得不敬佩艾而蓝,几个人的关系都成这样了,她还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大家还在念书时那样亲昵地打招呼。
骆翘冷哼一声。艾而蓝却好像心情很好,并不介意。
她转头对陆尘埃歉意道,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因为我跟星沉的分手声明会发生这么多事,不过我已经跟公司洽谈好了,后天我将召开新闻发布会,将一切事情都公开。我会告诉大家,其实你是星沉的前女友,是他很爱过的人。并不是什么第三者,如果算第三者,我才是后来的那个。
要搁以前,陆尘埃听到艾而蓝这句话,听到她口中别有深意的“前女友”和“魏星沉爱过的人”,她一定会悲伤得恨不得立刻死掉。
特别是艾而蓝刚说完这句话,伸手文静地抚了抚刘海儿,陆尘埃看到她的无名指上光灿一闪,她手上戴着的正是那天自己丢给魏星沉的那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她看了看向她炫耀的艾而蓝,以及一旁沉默的魏星沉,忽然恶毒地笑了笑。
她也学艾而蓝,故作亲昵地上前拉着她的手,比亲姐妹都亲,语气娇媚道,哎呀,这次真的要麻烦你替我解围了,说什么前女友现女友,真是的,世上的感情本身就是我丢你捡。有些女人总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一点都不明白她想攀的高枝不过是别人不想下的台阶,而男人呢,总以为找到了称心合意的新欢,却不知道他找的新欢不过是别人睡得想吐的旧爱。
艾而蓝没想到一直爽利的陆尘埃会来这一出,她再蠢也听得出来陆尘埃语气里的讽刺,顿时脸色有些难堪。
倒是魏星沉,听到陆尘埃的话,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骆翘心里快笑翻了,她没想到陆尘埃毒舌起来不输于任何人。顿时她也想插上一脚,她刚刚也看到了艾而蓝手上的戒指,为了附和陆尘埃,她立刻指着艾而蓝手上的戒指大惊小怪,哎哟,尘埃,这不是你丢掉的戒指吗!这感情果然是你丢我捡啊!
艾而蓝被骆翘戳到痛处,立刻急了,为了扳回一城,她急中生智,忽然小鸟依人地朝魏星沉身上一靠,仿佛没听懂她们的话,害羞地冲魏星沉笑了笑说,你看,我就说尘埃大度,她怎么会介意这枚戒指转送给我呢!
转头又对陆尘埃半真半假地抱怨,没办法,要成家的人,也不在乎那么多,想着能省则省。虽然这枚戒指是送你的,但戴在我手上大小刚好合适。所以,我也没让星沉再换。
啊!对了!艾而蓝说着又拍了拍头,你们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告诉你们了,尘埃,骆翘,我跟星沉打算结婚了!
结婚?骆翘惊呼。
对啊。艾而蓝表现得一脸诚挚地看着她们,我们朋友这么多年,你们一定不会吝啬一句祝福给我们的,对吧?
如果一开始陆尘埃只是本着报复或好玩的心来面对这对人,那么当她从艾而蓝嘴里听到“结婚”那两个字时,心内的震惊不亚于一场海啸过境。
虽然她知道,她和魏星沉已毫无转圜,毫无希望,但她还是无法迅速接受,那个几天前还说非她不娶的人,这么快就准备娶别人了。
她咬着嘴唇站在原地,转头看着眼睛深沉的魏星沉假笑道,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啊?
一直沉默的魏星沉眸光终于投向了她,魏星沉看到陆尘埃的假笑,心里犹如千万把刀在扎,可是最后他还是定定地点了点头。
在商言商,他已经和人签订了合约,没有反悔的余地。且,为了她,他也不会反悔。
那挺好的。陆尘埃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艾而蓝看着陆尘埃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心下一阵得意,于是她挽着魏星沉向前一步,再度向陆尘埃开口,不祝福我们一下吗?
祝福?陆尘埃愣了一会儿,大大方方地道,好啊,祝福。不过,这句祝福我只送给魏星沉一个人。
说着,她转头看着魏星沉,忽然冲他妩媚一笑,一字一顿道,魏星沉,你一定要记清我这句祝福啊,我祝你多年以后,死于心碎,因为——思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