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拷问

“现在该说实话了吧。”

郑崇的脸慢慢褪去了血色脸,犯了好一会儿怔,才挣扎着要往前探,却被人给制住了。

“云行哥,云行哥……”

郑崇焦急地叫着梁品,想确认他是否还有意识。

只见梁品缓缓抬眼,向郑崇那边投来一个安慰的目光,接着在温惠手里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说!再犹豫一下他脑袋上还得多个窟窿。”

温惠今天穿着水粉色夏衫,她怕热所以头发全都松松地挽在了头顶,方才一使劲发髻有些松动,耳旁垂落了一小簇头发。若不看她的动作与神态,倒是平添几分慵懒美态,可在郑崇眼里,温惠活像一个阎罗。

那日他见温惠与梁品走在吴州河边,举手投足见都是温婉之态,让他莫名觉得这两人有些般配。今日上午入温府时,她也是客气大方,尽显温家掌家人的身份,那时他还在纳闷儿,吴州城里那些关于温惠的传言究竟是怎么来的,是不是有人刻意抹黑,如今一见才知道哪有空穴不来风的道理。

“因为我们与并州王氏有些交情,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恰好王氏又嫁入了钱家,就在吴州边上,钱王氏子侄的身份再加上探亲的由头再合适不过了,不容易引人生疑。”

郑崇被梁品带在身边不是没有道理的,这话温惠信了。

“那为什么是温家?江南几州都遭旱了,你们为什么选了吴州,又为什么要针对温家?”

温惠的问题一个一个都问到了关键,想说得没有破绽本来就难,偏偏温惠还不给人思考的时间。郑崇的脑子飞速地转着,汗珠一颗颗从额头上滴落下来,思索之间就看到温惠开始攥紧梁品的头发,似乎又要向下磕去,连忙道:

“因为因为……因为温家太特别了。”

温惠果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怎么个特别法?”

“坊间传闻今年有旱的消息最先是从温家里流出的,若是如此,温家的准备该是最全的,收购的粮食也应当是最多的。”

郑崇说完看向温惠,紧张地盯着她的动作。只见她仿佛相信了他说的话,慢慢地松开了手,接着直起身,捶了捶腰。郑崇正以为此事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温惠瞬间又揪住梁品的头发,使劲儿往地上一碰,接着大力一推把人摔在地上,力道比方才还大。

“说谎!天旱的传言是从温家出来的没错,可温家从没把这消息捂着,哪一家收的粮食多,你去城外走一圈问问佃户就能估摸个大概,费这么大劲偷温家账页又是什么道理?我看你们就是针对温家!说!居心何在!”

郑崇没料到温惠还会再下狠手,他只看见梁品躺在地上没有动弹,也瞧不清他究竟如何了,声音都带了哭腔。

“云行哥,你没事吧?你还好吗?温惠,我都说了你怎么还下这么重的手!”

“温姑娘,郑崇只是听我的话行事,很多事他并不知全貌,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不要为难他。”

被摔倒在地的梁品由于被绑着,凭着自己的劲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说着话。

温惠没想到都到了这时候这人还有心思护着别人,于是走到梁品身边把人拽了起来,拨开了他脸上被血濡湿的碎发,仔细地瞧着他,有些许狼狈,但并不慌张惊忙。

他眼底还是带着他那消磨不掉的傲气,平静地回看着她,像是带着鄙夷,以沉默对抗着她的愤怒,半分不肯退让。

这傲气是温惠最恨的东西。读书人的清高害得她娘积劳早逝,害得她不得不以单薄之力支撑起整个温家,惶惶不可终日。

“云郎君还真是硬骨头啊,这么半天还真是一声没吭呢!这样吧,你跟我求一声饶,好好把话说清楚,我就把你俩放了,怎么样?”

一直以来她都十分费解,这些人的傲气究竟从何而来,圣贤书、大道理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吗?经商就这么为他们所不齿吗?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想把他那份傲气踩在脚底,狠狠碾碎。

温惠眼里带笑,放柔了语音,似乎在告诉梁品把她想要的东西说出来,一切就结束了。

梁品看着温惠似是平静了下来,但他知道她越是克制,爆发起来越是危险,但这事需要一个了结。若他是一个人也无妨,她一直拿自己逼郑崇开口,他不知郑崇能不能撑下去。

“欺骗温姑娘、偷拿温府账页的确是我的不对,在这里跟温姑娘赔个不是。可温姑娘,我所拿之物折不上财,即便有盗窃之行,按律也不过是笞三十。若姑娘不解气,我受温姑娘五十鞭,你放我们二人走如何?”

“走?你说得未免轻巧了些。我放你们走了账本里的东西你就忘了吗?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再对温家不利?”

“那温姑娘想如何?方才我和郑崇说的都是实话,你就算再用私刑从我们嘴里听到的还是那些。”梁品见温惠欲往他这边走,似是又要动手之态,又道:“温姑娘今日之举究竟是想让我二人开口,还是只是想泄愤呢?若只是气我所行之事,冲我一人来即可,一干事情与郑崇无关,也不必以这种方式来折磨他。”

温惠脚下一顿,站住了。

她着实生气,她气这个人骗她,她气他忘恩负义,明明错的人是他,为什么他还敢理直气壮地与她讨价还价?

“云行哥……”

“你闭嘴!”

郑崇想说些什么,可几个字刚出口就被温惠喝止了回去。

她气极反笑,强忍着怒火说:

“我没听错吧,你们如今人在我手上,还有什么资格跟我商量!你们也不看看自己说的话能不能禁得起推敲,还实话,当我是傻子吗?

云行,往日我给你几分好脸色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他老人家这么些年难得遇上个棋友,现下原形毕露了你还觉着可以那样跟我说话是吗?

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自己不珍惜。

既然你提了,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泄愤。我们也看看,你二人会不会改口。”

温惠说着走到吴桑身边,抽出了她随身佩戴的匕首,被吴桑摁住了胳膊。

“阿惠姐,切莫冲动。”

吴桑劝着,温惠所行之事她都看在了眼里,觉得温惠有些心急了,若分开来审问不愁找不到破绽。

“放心,我有分寸。”

温惠看了一眼吴桑,示意自己不会乱来。吴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松开了手。

温惠拿着匕首向梁品走近,郑崇觉得她就像是个白日里索命的恶鬼,慌忙说:“温惠,你想做什么?你可不能对他动刀子,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郑崇。”梁品出言拦住了他的话,生怕他情急之下说出点什么来。

“云郎君,敬酒不吃你非得吃罚酒,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咱们之间的账一笔一笔来算清楚。”

温惠拿着匕首蹲到梁品面前,看着刀刃在他眼里映出一道寒光。

“你是为了拿到温家的账页故意接近我和我爹的吧,昨天的乱子也是你们搞出来的?”

两人的距离靠得有些近,他能清楚得看到温惠鼻尖渗出的细细汗珠。梁品不答,微微侧过脸,看向温惠的侧后方。

“你不答可就是默认了,哼,拿我爹来做障眼法,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那我再问你,你有没有为了取得我的信任,动过一些旁的心思,比如想让我对你卸下防备,或许还有男女之防,像这样……”

温惠的声音带着诱惑忽然向着梁品凑近,仿佛下一刻两人的脸就要贴在一起了。

梁品眸色一深连忙躲闪,被绑着维持不好平衡,差点摔在了地上。

吴桑看着有些不自在,环顾了一圈,幸好青衣帮的人被她留在了外面,她知道温惠胆子大,可也不是这么一个大法啊。

温惠看着梁品侧着脸牙关咬紧,下颌绷出利落的棱角,嗤笑一声。

“你紧张什么,前面几天不是自在得很吗?”

现在看出来了,前面的体贴和风度都是装的,也真是难为他了。

“温姑娘,若先前有失礼之处,我向温姑娘赔罪。”

温惠见他仍旧侧着头,脖子上的青筋由于用力浮现了出来,顺着他的话问:“赔罪?怎么赔?”

不出所料没有听见回应,她于是用匕首的刃背把梁品的脸转向自己,说:“我记得你好像用手扶过我,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云郎君顶着读书人的名头还要做这种事呢,怕不是在对我使美男计吧?可是不巧,对我用这一招的男人太多了!哈哈哈!”

温惠回忆着过往,笑得有些癫狂。假的,都是假的!

“是哪只手呢?我想想……好像是右手。大伙儿都知道,我温惠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只要你一五一十把为什么要进温府,拿账页去做什么说出来,我就不再为难你了,马上放你们俩走。”

梁品看了一眼温惠,将头转向没有匕首拦着的另一边。

“温姑娘,该说的我们都说了。”

“不改口了?”

“不必改口。”

看着梁品倔强的侧影,温惠点了点头。

“好,云行,这是你自己选的。”

说着温惠就把手伸向梁品身后,割开了绑着他手的绳子,接着把梁品右手往地上一放,举刀落下。

匕首就这样贯穿了梁品的掌心。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场的谁都没反应过来,连梁品本人都是在疼痛盖过了手掌的麻木后才想起要推开温惠,但身后的钳制让他无能为力。

一时间,郑崇的嘶吼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啊!温惠,你这个杀千刀的毒妇,你在做什么!我要把你押进大牢!云行哥!云行哥!快叫大夫,你怎么可以伤了他的手,你好大的胆子!”

他们是含元殿执笔的卫士,笔之于他们就像刀之于战士。穿行在朝堂之间,若没了握笔的手,还怎么弹劾百官,肃清朝政呢?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温惠下手的那一刻,就有温家护院走了上来制住了被绑起来的二人,郑崇的嘴被重新塞进布团,房间里重归安静。

这时温惠才发觉那个云行竟一声没吭。

“不张嘴是吧,那换只手再来。”

温惠抽出匕首,正要下第二刀,这时候邹林的破锣嗓子喊出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不好了!不好了!姑娘,阿郎出事了!阿郎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惠:穿的越粉,打人越狠,没错说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