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瑞德和站在塔桥入口处的制服警员联络时,有几滴雨落到了她身上。他自我介绍他是督察扬。简短而正式。显然对一个高级警官来到他的地盘感到不大愉快。瑞德没有功夫跟他聊天。
“CO19呢?”她问。
“迟到了。”扬确认了麦肯锡已经告诉她的信息。“但是不用急。犯罪嫌疑人不会跑的,我们把所有车辆都引到这座桥,但她不会从桥的另一端逃脱的。”
“她离我们有多近?”
扬迅速地对着他的手机说话。“三到四分钟的距离。”
“这里一起就绪吗?”
扬得意的笑了笑。“是的,长官。我们在下面已经将加布里埃尔·弗兰克斯用手势准备好了。”
“加布里埃尔·弗兰克斯?”
扬又得意地笑了。瑞德也许是他的上级,但CID们都活在一个闭塞的空间。
“MPU,长官。直接从威平过来的。”
MPU。伦敦警察厅水上分队。瑞德的脑子飞速运转着。这是前泰晤士分部。伦敦警察厅的迷你海军。她以前从未跟他们有过任何接触。
“这位弗兰克斯先生的级别是什么?”
扬跟他的同伴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他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仔细回味着这一刻。“这个加布里埃尔·弗兰克斯是一艘船,长官。一艘塔尔加31。”
“加布里埃尔·弗兰克斯是第一个在工作岗位上牺牲的海警,”他的同伴补充说,在瑞德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瑞德咒骂着自己的无知。她必须重建自己的权威。而且要快。“桥的另一端是谁在负责?”
“是我,长官,”扬说。“一直到CO19来接替我。”
瑞德点点头,表示明白。“我不是来这里指挥你们的,督察。但是这个犯罪嫌疑人除了在我的地盘制造了三宗谋杀案不说,还袭击了我的一位下属。我会尽量不给你们制造麻烦。”
“看到嫌疑人了,”有人叫了起来。
“她认识我,”瑞德说。“我会走开,让你们把她引到桥上去。”
她退后到消防车和一辆救护车之间的位置,看着车辆被一批一批地引着过桥。她看到妮基的车子开了上来。她自己对于要不要走到路中间把他们拦住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要这么做。
她轻轻地走到救护车后面,拉开一点车门,刚好可以看到妮基在路障前面停下来,一个警察正挥舞着手臂让一组车辆通过。
她看到妮基在和警察说话。平静而镇定。没有任何紧张的迹象。显然被这个正在上演的交通事故给吸引住了。凯文看上去也很平静。
这位交通警察看着前面一组的车辆已经到了桥的另一端,他接下来后退一步,挥手示意妮基通过。“祝您一路平安,女士。”
妮基的车一上了桥,消防车就后退把路给堵上了。一组人员开始将侧翻的卢顿厢式货车拉正,让它重新站在四个轮子上。
瑞德走到救护车靠近大桥的一边,向下看着大桥的被灯光照得通明的柏油路面。妮基的车子被远处的桥塔挡住了。大约500英尺。瑞德目测。150米,她得把它写进她的报告里。她正处于对英制和公制能熟悉转换的年纪。
瑞德问,“桥上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我们三十分钟前疏散了所有员工和游客。前面的车辆都已经离开南出口,整条道路都封锁了。现在唯一在桥上的人就是嫌疑人和人质。”
人质。瑞德倒吸了一口气。凯文是人质吗?她从没这么想过。但是为什么妮基要带上他呢?瑞德向下凝视着桥上的车子。太远了,看不清楚,但是她能看到妮基和凯文走了出来,两边看看,然后跑向最近的一座桥塔。
“太棒了,”扬说。“在南塔里面,正如我们所想。”
“所想?”
扬挺了挺腰。耸耸肩膀让夹克宽松一点。
“你的人麦肯锡导演了这一幕,将嫌疑人引到桥上。他也的确做得非常出色。但现在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很明显她一旦落到水上她将无路可逃。当我下令疏散的时候,我还下了个指令封锁北塔,以及封闭上面的人行步道。留下南塔是开着的。她真的就直接向南塔跑去,我们正是这么打算的。”
“你希望她到南塔,是吗?”
“现在在堤岸那有一些记者,正举着高清摄像机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有一些在河上。MPU对他们也无能为力。在塔里面两个嫌疑人会逃过公众的眼睛。没有太多窥视的眼睛CO19也能搞定他们。”
“如果他们俩都在里面我们可以赌注他们,”瑞德提出建议。“即使饿死他们也没问题。没有必要为了他们浪费子弹。”
扬盯着瑞德看好像她疯了似的。“长官,我们刚刚把城里最主要的一条过河通道给封锁了。这会导致交通瘫痪的。”
瑞德抬头看着警用直升机正绕着塔桥做大范围的飞行,探照灯在雨丝里一闪一闪。她盯着探照灯,看见它在柏油路面上盘旋了一下又飞过塔顶去了。
“我们需要这座桥发挥作用,长官。”
瑞德思考着,代价是什么呢?是妮基和凯文都在现场被杀死吗?
她在脑子里掂量着可能出现的场景。伦敦警察厅不可能让公众看到他们在伦敦的最著名的地标前无所作为。更别说持续好多天了。如果妮基和凯文在塔里面,单独在一起,那么就没有什么目击者。没有人会担心妮基。一个持枪的三次谋杀犯本就该死。凯文会附带受到伤害。过后的调查只会是掩饰。IPCC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她向后看看扬。“我要进去。”
“我不允许,长官。”
瑞德向他亮了自己的警官证。“你说什么,督察?告诉CO19靠边站。告诉他们南塔里面有一位嫌疑人认识并且愿意和她说话的高级警官。人质谈判。”
扬的抗议声被直升机的轰鸣声淹没了。飞机开到他们头顶并转向桥的另一边。督察无能为力地看着瑞德坐进她的汽车,砰地关上车门,挂一挡,沿着空无一人的车道狂奔而去。警用无线电广播关闭。手机关机。她不需要跟任何人讨论这件事。更加不想跟一位官阶比她高的警官讨论。
轮胎压过刚刚形成的水洼,水花飞溅,就像快艇拉着滑水运动员一样。车头灯划过倾斜的雨幕。巨大的水泥拱顶矗立在前方,当她加大油门向那辆静止的汽车开过去时,蓝白相间华丽的钢铁附属结构从她两侧飞驰而过。
妮基·马歇尔的汽车停在南塔前,驾驶室的车门仍然打开,车内的灯也开着。塔门在风中摇来摇去。
瑞德把她的车停在妮基的车旁边,她的右手在左侧的夹克衫下面摸了摸,确保枪还在那。还在那。她既感到安心,又感到有点失望。这下她没有借口一走了之了。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两只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没关引擎,看着雨刷绝望地想要挡住雨水。河流两边耀眼的蓝白灯光,就象一个巨大的萤火虫聚会一样。直升机的探照灯在桥上扫过来又扫过去,偶尔照亮了妮基的车。
她猜妮基可能已经把枪对准了她。只要一枪,一切就都结束。她已经杀了三个人。是个冷血动物,她提醒自己。
她想到了CO19。从和泰丽的谈话中她知道伦敦警察厅的神枪手本可以在堤岸上将她射杀,如果她在那出现的话。黑克勒—科赫G3步枪。但是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扬把事情都引到了门背后。那意味着黑克勒—科赫MP5SF半自动步枪,或者更可能是一把手枪,这在桥塔的密闭空间里面会更有用。比如格洛克17手枪。
她想起自己的那把手枪都可以进博物馆了。一把古老的史密斯威森。甚至都不知道它还能不能用。她不禁想知道妮基拿的是什么枪。
如果她拿了的话。
或者根本就没有武器?或者妮基没有带枪?安娜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的子弹盒。
无论妮基做过什么,她都无法避免死刑。
她心意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