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茵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刚一醒来,玉琅和那帮小宫女们就推门而入,送上了饭食和瓜果。
元茵昨夜太兴奋了,睡得晚,现下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玉琅在旁给她换膏药,其余几个小宫女给她洗脸喂食。
湿漉漉的帕子往脸上一擦,元茵彻底清醒了,她顺手接过小宫女拿着的帕子,胡乱擦了擦,纳闷道:“玉如,今早不是该去给公婆敬茶问安吗?这都几时了?”
玉琅是最守规矩的那个,按理说,早就该来催她了。
玉琅回道:“公主,府上的嬷嬷同我说,老爷两年前就带着夫人云游四海去了,至今未归,昨日婚礼办得匆忙,还没来得及通知他们呢,所以府上就只有驸马和您两位主子。”
元茵仔细一回想,是了,昨日礼堂上,她确实是没见到卫泰弘夫妇俩。
玉琅又给她说道:“大司马府人口简单,上上下下统共不到二十来人,全是些上了年纪的仆妇和男丁。”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玉琅是想告诉她,卫羡身边没有其他女人。
官宦富商家里,少爷公子们到了一定年龄,身边或多或少都会有个暖床的丫头,这也是大家伙心照不宣的事。
元茵倒是有听过卫羡不近女色的传闻,但她也只是听听罢了,没有相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她想,兴许是因为卫羡样貌丑陋,脾气古怪,再加上身体不好,才导致他多年来一直形单影只的。
“唉——”元茵沉沉叹了口气。
真是可怜又可怖。
正在给她喂食的宫女闻声,不由停下动作,小声询问道:“公主,这汤是不是不合您胃口啊?”
她不说还好,一说,元茵顿觉嘴里发苦,还微微泛酸,这哪是在喝汤,分明是在灌药。
小宫女见她眉头轻蹙,忙塞了块蜜枣给她,同时呐呐解释道:“我本来想着您夜里定是折腾坏了,怕您身子骨遭不住,所以找嬷嬷要了些补药,放汤里一起炖了。”
元茵:“……”
说完,小宫女自己耳根子红了,其余几个捂着嘴,嘻嘻笑出了声。
元茵:“……”
风水轮流转啊,平日都是她在捉弄她们,没想到今天竟被她们给取笑了。
然而大家笑着笑着,忽然就不笑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不由泛起了泪光。
空气莫名凝固住了。
元茵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她们,清了清喉咙,问道:“好了,说说吧,你们有何打算?”
在场的小宫女,除了一个要回去照顾体弱多病的老母亲,一个想回乡去找曾经互通过心意的小郎君外,其余的都想留在平陵城。
当初家里就是没有活路了,才会把她们送进宫,她们之中或是自愿或是被迫,不过进宫后,日子确实是比原来好了不少,至少不用吃糠咽菜了。
如今让她们回去,身上即便揣了公主给的银钱,也难逃嫁人的命运,还不是那种正正经经的嫁,而是送给地方上的富贵人家当小妾,连妻都做不成。
她们不想做妾,她们只想留在平陵城学门手艺,做点生意养活自己,日后也不必仰仗他人而活。
这事若是放在以前,她们想都不敢想,女子还能做生意?
可在公主的绘声绘色地描述下,她们看到了除宅院,除宫墙外的另一片天地,她们心驰神往,却又不禁黯然神伤,那是她们一辈子也碰不到的天地。
然而今日,此刻,公主却突然给了她们一个希望。
她们一面害怕紧张,一面又禁不住跃跃欲试。
她们自是舍不得公主,但更想出去看看,毕竟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了。
只是感觉辜负了公主。
“行了。”元茵从纸墨中抬起眼来,看着桌前泪眼婆娑的一众姑娘们,头都大了,她最怕人哭了,一哭还哭一群,她摇摇头,无奈笑道:“你们千万别舍不得我,我这人最喜清净,你们成天到晚在那儿叽里呱啦,跟雀似的,吵得我脑壳疼。”
小宫女们把嘴抿成一条直线,低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了地板上。
她们知道公主在说假话。
公主哪里喜欢清净,她一张小嘴喋喋不休的,比谁都能说。
“好啦好啦,再哭下去眼睛都要哭瞎了,还怎么照顾老母亲,怎么找情郎,怎么做生意啊。”元茵放下笔,清清嗓子,道:“都给我把眼泪收回去,打起精神来,咱们得趁天色尚早,把事都给办妥当了。
说着,她扭头看向一边,“玉琅,你去把管家找来,我想问他点事。”
“是。”玉琅揩了揩眼角的泪,到底是和她一起进宫的小姐妹,今日一别,以后要想再见可就不容易了,尤其那两个回乡的,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着了,想着想着,难免伤感起来。
可人活着,总是会分离。
她定了定心神,转而出门寻管家去了。
管家就隔壁的院子里修剪花草,他想公主新入家门,定是有很多东西想问,但公主金枝玉叶,他又不敢贸然离得太近,于是便一早在这候着了。
这会儿见公主身边的侍女找来,他果断放下剪子,理了理周身的草屑,跟了上去。
管家走得不慢,不过玉琅留意到他走路的姿势很怪,一瘸一拐的,似乎是个跛脚。她不由想起今早遇到的那个嬷嬷,那嬷嬷好像也是瞎了一只眼,而且还有些耳背。
玉琅疑惑:莫非这府里的下人身体都些问题?可大司马为什么会留用他们?他并非是个良善之人啊。
经过前廊时,玉琅余光一瞥,忽然瞧见对面有道红影。
大司马?他怎会从书房里出来?还穿着喜服?
脑子一转,玉琅当即就明白了什么,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不说大司马狠厉决绝,杀人如麻,就他那张丑陋不堪的脸,配公主,都让公主受委屈了。奈何大司马权力滔天,不要说公主了,他若看上哪位妃子,当今圣上也不得不应允。
好在他并没有这种癖好。
胡思乱想间,玉琅领着管家进了新房,来到了公主跟前。
“老奴见过公主。”管家恭恭敬敬地朝元茵行了个大礼。
元茵赶紧让玉琅掺着他起来,“不必如此拘束,我这边没那么多规矩。”
管家颤巍巍地站直身子,听了这话,这才敢抬眼去看元茵。
昨日在礼堂忙活时,他匆匆扫过一眼,公主以扇遮面,他没看见正脸,现下仔细一瞧,登时就怔忪住了。
太像了。
公主和沈皇后简直毫无二致。
平陵城里稍微上了点年纪的,没有人不知道沈皇后。
沈皇后丰姿冶丽,有胆有识,但她并非是那待字闺中的娇娇女,她骑得了马,耍得了剑,还曾同父兄上阵杀敌平息战乱过。
有她当皇后的那几年,是大魏最安稳,最繁荣的那几年,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
百姓多爱戴她,甚至在她身怀六甲快要临盆之际,民间自愿大排长龙到给庙里给她烧香祈福,愿她平平安安。
可惜上苍不开眼,沈皇后虽是顺利生产了,却没逃过后来的无妄之灾。
回忆起这事,至今还有不少人在痛惜,若沈皇后尚在,大魏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大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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