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一支官家队伍,敲锣打鼓地出现在乔昭家门口。
“给乔家贺喜!”一名打头的官差将一份大红喜报,递给乔昭阿娘。
展开喜报,一行字映入眼帘,“乔昭,厨艺精湛,经评比,获得敦煌厨艺赛第一名!”
母女二人又惊又喜,拥在了一起。“阿娘,以后我继续努力,早日攒够为阿耶治眼疾的钱!”
十贯钱的赏金,对于乔昭家已是天文数字,但也只是十两黄金的十分之一而已。
官府让本人去领赏金,隔天乔昭便带着小毛球出发去了镇上。
经过细心照顾,小毛球的伤口好了很多。
乔昭计划到了镇上,打听下是否有人认识这“靖”字牌,好帮小毛球早日找到主人。
进入镇上,一堆人围着城墙上的告示,在不停的讨论。
乔昭好奇地挤进去,刚看了开头,眼睛便亮了。
“悬赏十两金”
要抓逃犯吗?乔昭暗想,值这么多钱!
要是自己也能抓住逃犯就好了,正好够阿耶的诊金。
继续往下看,乔昭简直震惊了,心怦怦地跳。
“寻找乳豹,身带捆豹索,活要见豹,死要见索。”
落款是漠北军府。
乳豹,捆豹索。
“小毛球!”乔昭低声惊呼。
***
漠北军府。
自从阿貅被抓走后,军府人马已把那处戈壁方圆百里搜了个遍,却没找到任何痕迹。
清风自知犯下大错,那可不是普通的小豹子,而是李玄度的心尖宠!
别看李玄度处理军务时高冷严肃,回到书房抱起阿貅,抚上它柔软的皮毛,便换个人似的,眉眼弯弯,满含温情。
“今日可有线索?”
沉浸在懊悔中的清风,又听到了这些天来,每天都会听到的声音。
“回禀王爷,尚……无。”
悬赏十两黄金,兴师动众搜索,哪怕只是寻回一条捆豹索。
李玄度为何会对一只乳豹如此上心?
坐在书桌前的李玄度,回想起刚看见阿貅的情景。
那晚突降大雪,在营帐中议事一天的李玄度,准备出帐透透气。
刚出了帐门,便发现营帐旁边的雪地里,发现了一只快要冻僵的乳豹。
提起乳豹,试探鼻息,探到微弱呼吸时,李玄度竟感惊喜。
就这样,乳豹被带回了营帐,取名阿貅。
在书房时,它便趴在砚台边看李玄度写字。
在营帐时,它便依在李玄度怀中闭目养神。
阿貅果然是有豹子胆的,整个玄甲军中,只有它不怕李玄度,还被他花式宠着。
自从阿貅丢了,即便忙于军务,李玄度每天也必会过问阿貅下落,哪怕得到的都是“尚无”。
阿貅丢了十天,告示贴了十天,大大小小的豹子也被送来了十天,但阿貅依然音信全无。
当护卫告知清风,刚送来这只乳豹,身上带有伤痕时,清风忽然回过神来,这些天送来的豹子里,唯独这个带伤,可得赶紧去看看。
清风一溜烟地奔向了军府门楼,看到一个背着娇小背影,正站在那等待。
“豹子在哪?”
乔昭回身看到一个身穿轻甲的男人,眼中全是急切。
小毛球被乔昭抱了出来,示给清风看。
所有人都没想到阿貅还能活着回来。
清风颤抖地翻看了豹子脖子处的“靖”字牌,没错了,就是阿貅!
“此豹是军府将军所养,需请他辨认,女郎请随我来。”
清风一行,来到书房门前,扣门轻声报道:“王爷,有只乳豹,请您过目。”
“吱——”,清风刚说完,书房门便开了,里面走出一位身穿玄色圆领衫,外罩青色大氅的年轻男子,模样英俊,气质英武。
这就是漠北军府大将军?长得倒是不错,乔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无视乔昭的目光,李玄度直接从清风手中接过小毛球,翻开它的耳后确认。
没错,是阿貅!
只有李玄度知道,阿貅耳后有一块心形的棕斑,不同于身上任何一处圆形斑点。
阿貅回来了!李玄度抱得更紧了。
看到此幕,乔昭心头暗想:
“传说漠北军府的将军,冷酷无情、杀伐决断,把敌军杀得落花流水,就是眼前这个怀抱毛球,一脸宠溺的…美男子?”
这些天里,阿貅虽然身带伤痕,牛乳却没少喝。
李玄度掂了掂,嗯,沉了不少。他抬眼看向乔昭,这就是送来阿貅的人?
娇弱身材,巴掌小脸,杏眼含光微动,肤如白雪晶莹,唇若红樱初绽。
就她?从凶猛苍鹰爪中救得阿貅?莫非是有什么技艺傍身……
李玄度正盯着乔昭思忖,就听到她开口说话了:
“这是你们要找的乳豹吗?不是就还给我,我还有事。”
“是。”李玄度开口。
“好,那一手交钱,一手交豹!”
乔昭十分激动,多谢毛球,阿耶的眼睛有救了!
李玄度心中冷哼,这世俗之人都喜欢十两金,唯独阿貅才是无价宝。
乔昭走到李玄度跟前,闻到一阵淡雅香气,想和小毛球道别。
李玄度看着乔昭伸来的手,面无表情地默默退后半步,但乔昭依然摸到了小毛球的脑袋。
“终于帮你找到主人啦,好好养伤,快好起来!”
李玄度抱着阿貅的手又紧了紧,心想一会可要让阿貅好好洗个澡。
说完,乔昭心里美滋滋的,转身跟着清风去领赏金。
这时,李玄度怀中的小毛球突然一跃,跳到乔昭跟前,嘴里“嗷嗷”直叫。
“小毛球,你舍不得我呀!”
乔昭蹲下身子,看到小毛球圆溜溜的眼睛,正紧盯着她,仿佛生怕她跑了去。
“跟着主人吃香喝辣,逍遥自在,好福气呀!我会回来看你哒。”
说完,乔昭便把小毛球递回李玄度手中。
阿貅仿佛听懂了,看着乔昭离开,乖乖在李玄度怀里,没有再动。
出院门前,清风回望了李玄度一眼,咦,阿貅都回来了,王爷这脸色怎么反而有些绿呢?
揉了揉眼,清风觉得他看错了,回身带着乔昭直奔账房。
路上,乔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着清风说:“可否麻烦贵府件事?”
“女郎请说。”清风边走边回。
“我只身一人,带着这么多黄金也不安全,贵府能否出辆车马,把我家阿耶阿娘接到镇上?”
十两金正好是阿耶的诊金,乔昭还没来及去领厨艺赛的赏钱,无钱雇马车,再说,军府的马车更安全不是。
“女郎不回家吗?”清风好奇的问。
“不回,我要用这些金子,直接带阿耶去治病。”
“治什么病?”清风十分惊讶。
“眼障,只有胡医金篦术可治,行术一次五两黄金,一双眼睛便是十两。”
“这么贵!一会我去跟将军汇报一下。”
等清风回到书房前时,李玄度已经抱着阿貅进了屋。
“王爷,刚才那位女郎有一事相求。”
清风进了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汇报给了李玄度。
李玄度又是一声冷呵,说道:“安排,看看诊病是否为真。再问问,她是如何救得阿貅的。”
这胡医果然厉害,仅用一根金针,三两下便治好了乔昭阿耶的眼障。
出来胡医馆时,天色已暗,但阿耶的眼睛却能够看清东西了,眼前不再是灰蒙蒙一片。
乔昭一家人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
清风走后,阿貅又趴在了李玄度的书桌上,陪他写字读书。
李玄度拉开书桌抽屉,拿出里面的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
信页写着:
七郎,漠北已安,婚期将至,择日归长安。
没有落款,李玄度也认得出,这是当今皇帝的字迹。
李玄度还在幼年时,先帝便为他订了一门亲事,本应在十九岁那年成亲,却因为漠北兵事拖后了两年至今。
其实,李玄度早预感到这一天会很快到来。
上个月接到密书,皇帝不顾老臣们反对,换了新皇后,原皇后和曾经的宠妃,被一同打入集香苑,不得离开半步。
这只是第一步,李玄度暗想,以他了解的皇兄,一旦地位稳固,怎还会再受人指挥?
李玄度的婚姻,是皇帝手中一步重要的棋,何时礼成,全凭皇帝一句话。
但在李玄度的心中,远离长安的大漠,才是他喜欢的地方。
可惜,身为皇臣,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君分忧。
长安的变局已起,回去后,不知何样的事在等着他。
李玄度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向窗外高悬的月亮,沉默不语。
***
镇上的人都知道乔昭救了豹子,获得十两黄金,治好了阿耶眼疾,官府当然也知道。
因为厨艺赛第一名的赏金晚领了一天,乔昭自然解释了原因。
进入冬月,为贺皇后典仪大礼,除了明年二月的厨艺大赛,京城长安又下了征集神像图的号令。
敦煌迦叶寺有一幅弥勒神像图,官府选中此图送往长安。
虽然没了为阿耶治疗眼疾的压力,但做为厨艺赛的第一名,乔昭依然要去长安参赛。
长安,作为京城,其实乔昭早就想去看看了。
参加厨艺赛时,便听说一位同乡,早年去往长安,开了酒楼,把敦煌风味带至长安。不仅成了富户,还在长安城买了房屋,全家老小都接了去,简直是厨艺界的楷模!
很快,去往长安的使团,定于腊月初一出发,乔昭便是其中一员。
乔昭心中兴奋:长安,我来了!
***
长安皇宫内。
宫人们正在张灯结彩,到处都是迎接新年的祥和氛围。
寝殿内,一位身穿金黄圆领衫的男子,站立在窗前,望向远处,不知在思忖什么。
忽然,男子感觉身上一暖,原来是有人给他披上了斗篷。
“阿周,”男子转身把给他披上斗篷的女人拥在怀中,“辛苦你了。”
“圣上,切莫说这。”
女郎把头埋入男子胸前,“我是你的皇后,前事诡谲,但阿周一直都在。”
男子微微一笑,手掌轻轻抚上了女郎绸缎般的长发。
太尉府。
一张窄窄的纸条,被人看过后,触碰到烛火,瞬间燃烧成灰烬。
“赵公,可是有变?”一位中年男子,问向端坐在书案前,身穿紫袍的年长男子。
“靖王已归。”年长男子目。
“这……”中年男子略加迟疑,然后说道,“需要在路上……”
还没说完,年长男子便抬手,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勿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翻天。”
烛火映在年长男子的黑黑的瞳孔上,燃烧的更加猛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