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府不远处的一座酒楼内,程锦丰见到了高力士。
高力士之所以没有上门拜访,主要还是担心泄密,毕竟程锦丰的妻子是元彪的长女,一旦元彪知道自己拜访了程锦丰,就不会太信任他了。
“程侍郎请坐!”
高力士笑眯眯请程锦丰坐下,“我是代表天子来和程侍郎谈一谈!”
“可是因为元家?”
高力士点点头,“你是忠臣之后,你祖先也是开国功臣,天子担心你在歧途上越走越远啊!”
程锦丰低下头不语,高力士取出一份急件,放在桌上推给程锦丰。
“这是三十八郎李琇从北庭发来的急件,他已全歼突骑施军队,斩杀了吐火仙,在吐火仙随身物品中找到了元彪的信件,元家出卖北庭已证据确凿,程侍郎也推荐了元涛,是打算给元家殉葬吗?把祖先的功绩和英名都丧送在你自己手上?”
程锦丰浑身一震,泪水忍不住涌出,他抬头问道:“我还有机会赎罪吗?”
“你现在还有一个机会,是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高翁请说,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办妥,将功赎罪!”
………
次日一早,程锦丰离开长安,前往咸阳处理公务。
同时他派人通知了万骑营统领元泰。
中午时分,元泰在咸阳天阙大酒楼给程锦丰接风。
三楼的一间雅室内,元泰给程锦丰斟满一杯酒,一脸焦虑地问道:“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大哥也从来不提。”
“家主有点老糊涂了,一直躺在自己从前的功劳之上,幻想着天子不敢动他,总以为摄政王会保他,状态令人堪忧!”
“那应该劝劝家主,至少得给朝廷一个面子,让元振辞掉扬州刺史之职。”
“我怎么劝?上次我刚开口,他就把我大骂一顿,说这是元家的家务事,外人不得干涉,他把当外人呢!”
元泰更加焦虑了,他指指自己的脑袋问道:“是不是大哥这里有问题了?”
程锦丰点点头,“所以我才说他老糊涂了。”
元泰叹口气又道:“北庭那边有消息吗?”
“目前的消息还是和之前一样,元涛抵御突骑施不利,暂停北庭节度使一职,由三十八皇子出任北庭节度使,我估计元涛最后还是得回来,他资历不够,北庭那些军头都不买他的帐。”
元泰深以为然,军队太讲究资历和功劳了,年初他就反对元涛出任北庭节度使,但家主不听,现在终于出事了。
这时,程锦丰见对面有人用旗帜挥舞一下,便道:“三叔稍坐一坐,我去一下茅厕,马上回来!”
程锦丰起身出去了。
元泰忧心忡忡独自饮酒,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几声惨叫,这是他亲兵护卫的声音。
元泰惊得腾地站起身,大门砰地被踢开了,十几名士兵冲了进来,一起向他发射弩箭,元泰连中十几箭,惨叫着倒下。
在断气的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被程锦丰出卖了。
他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程锦丰坐在楼下马车内,轻轻叹了口气,元泰不离军营一步,只有让自己来咸阳,才能把元泰诱骗出来。
他虽然有点歉疚,但想到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程锦丰也就顾不上元家的死活了。
“去万骑营!”
马车启动,向城外军营驶去。
半个时辰后,程锦丰在万骑军营内颁布了天子的最新任命。
元泰升为左监门卫大将军,已经提前上任。
万骑营由副统领赵厉接任统领之职,其余将领皆官升一级,三军将士赏钱十万贯、绢二十万匹。
消息传开,万骑营内三呼万岁,这一刻再也没有人把元家放在心上了。
…………
大明宫御书房,高力士兴冲冲地走进房间。
“陛下,咸阳消息传来了。”
“怎么样?”李隆基放下朱笔,一脸期待地问道。
“我们的计划完全实现,元泰在咸阳已被除掉!”
“然后呢?万骑营情况如何?”
“已经稳妥了,副统领赵厉出任主将,其余将领皆官升一级,赏赐也已到位,将士拥戴陛下,三军归心!”
李隆基心中松了口气,收拾元家的最后一个障碍就是万骑营,拔掉万骑营这颗钉子,那么元家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了。
“陛下,可以动手了吗?”高力士小声问道。
李隆基负手走了几步,最后道:“你今天再去一趟兴庆宫,和摄政王达成最后的共识!”
………
就在元泰被处死的同一时刻,元氏家主元彪再次来到兴庆宫,求见摄政王李成器。
但李成器以病情为由回避了,而是命令长子李琎接见他。
“摄政王为什么不见我?”
元彪怒气冲冲,用拐杖狠狠向地上顿道:“老夫为了太上皇成功,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他就这样对我,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
“老王爷,我父亲确实身体欠佳,不能见外人,这几个月,他基本上就在宫里静养,任何人都没有见,并非冷落老王爷。”
“我给他说几句话就走,不会影响他休息!”
“老王爷有什么话对我说也是一样,我会如实转告父亲。”
元彪着实恼火,很多话是讲究语境、讲究气势,必须当面告诉李成器才有效果,让人转达,那就失去意义了。
“如果老王爷不相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李琎语气开始变冷了。
元彪万般无奈,只得道:“请世子转告摄政王,所有世家都在看着元家呢!如果真是兔死狗烹,把元家从前的功绩一把抹杀,任凭天子整死元家,以后谁还肯为他卖命?丑话就说到这里,请他三思!”
………
摄政王李成器确实病体缠身,这几个月他的病情时好时怀,反复不定,最严重时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虽然身体不好,只能躺在床榻上,但他思路却很清晰。
“元彪还是看不清形势啊!居然还威胁我,杀了他元家,天就会塌了?”
李琎叹了口气,“父亲,我本来想告诉他救赎之道,可是他根本不把孩儿放在眼里,我也不想多事了!”
李成器目光变得严厉起来,不满道:“没有什么救赎之道,这是我和天子的收权计划,就算他跪在你面前磕头也没有用,你是世子,不是跟着情绪走的娘们!”
李琎吓得连忙跪下,“孩儿知错!”
“这不是错不错的问题,这是你作为世子最起码的觉悟,从扬州到北庭,几个月过去了,死了那么多人,甚至把突骑施人引入北庭,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难道还和解的余地?”
李琎低下头不敢吭声,李成器又道:“我不是不给他机会,扬州之事结束后,他们元家如此聪明,就应该交出全部非法所得的财富,交出军权,彻底退出朝廷,或许我还能保他们一命,但经历了北庭之变,他才想让步妥协,已经不可能了。”
“孩儿明白了!”
“这种事情你本来就该明白,还要我现在来教你吗?我先警告你,如果再有下次,我会认为你不适合做世子!”
李琎满头大汗,恭恭敬敬道:“父亲的教训,孩儿铭记于心!”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道:“启禀王爷,高力士求见!”